却听到女儿在里面和大儿子说话,林氏竖着耳朵隔着门缝听了一时,直到瞧见钱扬威神色黯然的出来,手脚麻利的躲到了屏风后头,直等大儿子回了房,这才悄悄进了内室,看着望着烛火呆呆出神的小女儿,赞了一声,“干得好!”
钱灵犀冷不丁给吓了一跳,“娘,您走路也带点动静好么?这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给女儿接连甩了好几个白眼,林氏却毫不在意,反而喜孜孜的道,“你方才骂你哥的话娘都听见了,说得对极了。这些话我不止一次的跟你爹提过,让他去说,可他就是拉不下这个脸,说什么怕拂了你哥的面子。呸,那面子值多少钱一斤?要是再这么下去,等哪天我们老两口不能动了,那日子才叫没法过呢!”
钱灵犀给气得乐了,合着林氏竟是早知这些话是得罪人的,自己不说,撺掇着钱文佑去说,她倒好坐收渔人之利。
“娘,你跟爹还玩什么心眼?要是您早知道不对了,怎么不拿出婆婆的架子来教训她们?反而伺候她们吃伺候她们喝,这把她们惯成现在这样儿,您也是罪魁祸首,就是老了遭罪也是您活该!”
“你这丫头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林氏不满的瞪了女儿一眼,道起了委屈,“你当我不想说啊,这不是没办法么?之前两个一起进门,你大嫂心里就有意见,可我要支使你二嫂吧。偏她有了身孕,不照顾着点能怎么办?后来又是保胎又是小产,把她懒成不知什么样儿了,你大嫂见着能勤快得起来?我也实在不好说。这回上京不瞒你说。我是做好了打算的,让你哥跟你爹出去干活,我们娘儿几个也做些针线活贴补家计,谁都不能拉下!”
钱灵犀嘁地一声,不屑的瞥着娘,“就你那点子针线工夫,搁在街上都人要。死了这条心吧!能在家里做好一日三餐,收拾好家里就行了。”
“你这丫头,怎么还瞧不起你娘了?”林氏叉腰正要戳她,却又忽地换了个笑脸,“你这么说,是不是已经打算好怎么整治她们了?”
“干嘛说得这么难听?”在亲娘跟前,钱灵犀是半点也不需要掩饰的,得意洋洋的道。“您放心吧,我原先还有几分担心来着,怕你们嫌我这当妹子的做得太过。不过眼下看来,我就是对大哥狠一点,你们也不怪罪的吧。”
“只要是为了你哥好,怪你什么?巴不得你越狠越好,也让你哥争口气。”林氏把女儿拉到床边紧挨着坐下,“快跟娘说说,你打算怎么干。”
钱灵犀一笑,附在林氏耳边把自己的算盘说了。这一夜,母女二人絮絮叨叨,说到三更天才睡。
到了次日天明。钱灵犀刚起来开门,就见徐荔香满面堆笑的过来招呼了,“三妹起来了?这里有刚烧好的热水,我给你提来洗漱吧。”
无事献殷勤,肯定不安好心。钱灵犀笑着把水接过,“我自己来吧。谢谢二嫂了。你昨儿不是还说不舒服么,今儿好点没?”
“早就好了,咱们乡下人身体结实,那有那么娇气?自家人何必气?三妹……”
徐荔香正想说点什么,却被钱灵犀望着她身后跑来的小家伙打断了,“小五也起来了?有没有洗脸?来,跟姐姐过来洗漱。二嫂,你再给爹送壶热水过去吧。这壶我先给娘用了,麻烦你再帮我烧一壶吧。”
徐荔香一哽,悻悻的看了她一眼,却是不得不去烧水了。伺候公婆是为人媳妇的本份,她能说什么?
林氏在屋里瞅见,笑得都快咧到耳根子了,冲钱灵犀暗暗竖一竖大拇指,“还是你有办法。哎呀,真是不容易,接两个媳妇进门这么久,这还是头一回用上她们烧的热水。”
钱灵犀趁机又抢白了林氏两句,教她们按照城里的法子洗了脸,坐到餐桌前等早饭了。
钱文佑左看右看,总觉得自家老婆今天有点不对劲,林氏给他看得不好意思了,拿手把他一打,“瞎看什么呢,就不兴我也拾掇拾掇啊?”
“我说呢!”钱文佑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今天看起来白了些,脸色也红润了些,原来是涂了脂粉。啧啧,这一把年纪的!”
见他不甚赞同的摇了摇头,钱灵犀不服气的道,“娘就涂点脂粉怎么了?爱漂亮不对吗?难道要成天弄个黄脸婆样,爹您爱看吗?”
“可你娘都这个年纪了——”
“我什么年纪了?”林氏顿时不高兴了,“灵丫说了,国公府的老太太那么大年纪还每日涂脂抹粉呢,你昨儿去又不是没见着,我好歹比她不年轻多了?”
钱文佑嘿嘿笑了,“算了算了,我说不过你们,你们母女爱怎么弄就怎么弄吧。嗳,早饭呢?”
钱灵犀往屋外瞟了一眼,望着正准备到堂屋来的钱扬威高声道,“那不是嫂子们在准备吗?哥,早饭弄好了没?”
呃……钱扬威转身往身后两个媳妇看去,董霜儿和徐荔香是起来了,可是除了烧水,什么都没干。眼下听见问起,俱都低着头撅起了嘴。
想想昨晚妹妹说的话,钱扬威耳根子有点发烧,“这……她们这就去做!”
可是董徐二女对视一眼,却是谁都不愿先动。钱扬威有点生气了,自己抬脚往厨房里走。这回两个媳妇倒是着忙了,伸手把他拉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妥协了,“我们去做。”
钱灵犀把哥哥叫进堂屋里,“有正事跟你商量呢。一会儿吃了饭。我带你去见工。”
啊?钱扬威昨晚给妹妹一通好批,弄得一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琢磨着是不是佃两亩田地来种种,也省得给说成是啃老的。怎么这么快。妹妹就给他安排了差使?
“昨儿你们见过的陈家表哥,在本地刚好有些买卖,我请他给哥哥安排个伙计做着试试。两个嫂嫂在家闲着,也可以去学门手艺。”
钱扬威非常高兴,能够有个正经事干,赚点生活费,他没什么可挑剔的。只怕自己做不来。
林氏却道,“你又不比人家少条胳膊少条腿,怎么做不来?做不来就慢慢学,猪也不是一天就喂肥的。那陈家哥儿既是亲戚,肯定会关照你的,你只拼着多下力气也就是了。我昨晚上问了下你妹妹,才知道这荣阳的东西可不便宜,随随便便买点子菜。一天都要十好几文钱,咱们家哪里养得起这么多吃闲饭的?所以不单是你,连你爹都得出去找活干呢。”
“没问题啊。我就算当不成伙计,给人家扛麻袋总还有两把子力气。来时我就瞧见这儿有码头了,要去找个活干也不太难吧?”听钱文佑都如此说了,钱扬威自然没啥可说的,只等妹妹安排就是。
只是徐董二女烧好了早饭过来,听着却不乐意了。
“咱们年轻,面皮薄,出去抛头露脸的事情可做不得。”
听董霜儿这么一说,徐荔香急忙附合,“就是。万一给国公府的亲戚瞧见。也忒不象样了。”
“放心,不让你们出去抛头露面。”林氏嫌弃的看一眼桌上熬得太清的粥,和煎得有点糊的饼,“我让你妹妹给你们找点织补烹饪上的活去学,日后回了乡下,你们也有个安家立户的本事。”
董霜儿听着不吱声了。但徐荔香却有些不高兴,索性把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那不如请妹妹去国公府问问,有没有这样的活计安排我们的,总比在外头抛头露面强的不是?”
“不可能!”不必钱灵犀拒绝,钱文佑首先发了话,“来前都已经说好了的,有扬武扬名两个过去读,已经很麻烦人家了,咱们怎么还能跑过去?想都别想那个心思!”
徐荔香满心不服,“扬威可是大哥,咱们一家来了,就算要得国公府的照顾,也应该是他排在前头,凭什么只让弟弟们过去?爹您可不能这么偏心!”
这不是在家时就说好的事么?怎么一出来她就变卦了?钱文佑生气的把碗重重把桌上一顿,就要发火,钱灵犀出声了,“二嫂,你若是要去,那也可以,签一张卖身契,国公府不会不给咱们这个面子。”
徐荔香恼了,“我为什么要卖身?那是亲戚!”
“你还知道那是亲戚家?”林氏狠狠的剜她一眼,“谁家听说过自家媳妇上亲戚家做工挣钱的?”
“娘,您这话可说错了。”钱灵犀正色看着林氏,敲打起两个嫂子,“二嫂在咱们家也算得上是媳妇了,但是在体面人家,妾就是妾,无论是吃饭还是干什么,永远得跟丫头们一起,站在主母身后伺候的人。把一个小妾卖进国公府做丫头还算不得什么,要是大嫂也想去国公府做工赚钱,那才是会被人笑掉大牙的呢。我这么说,请二嫂不要生气,但这就是事实。”
徐荔香一张脸已经气得通红了,捏着的竹筷都快被她拗断了。可是仔细想想,钱灵犀说得似乎没错,就从昨晚的礼物来说,不也是和董霜儿天差地别吗?
可真要听钱灵犀的话,去外头做工?徐荔香不愿意。早饭后,在钱灵犀带钱文佑父子出门之后,转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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