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一边诉说,眼底的痛,像汹涌澎湃的潮水,能将她淹没……
她手上的熠熠霞光,联通在他的脑门上。
他口中所说,心中所想,顾倾城都能按照他所描述,一幕幕情景,历历在目,如同亲历。
她看见拓跋余如何凶残的折磨这个男人,如何将他全身的皮,一小片一小片的剥下来。
如何给他灌陨石粉,那些陨石粉,磨损他的五脏六腑。
最后,他的舌头被割!
拓跋余那狰狞的面孔,令她毛骨悚然!
她还看见这人承受那非人折磨时,紧抿着嘴唇,连哼都不带哼一声。
却依然高贵的傲视拓跋余,清冷不可冒犯,像睥睨苍生的神,
她寸心如割的同时,不禁对他的坚韧,和不屈不挠的风骨,肃然起敬!
原来,真的如他所言,是拓跋余蒙骗自己,此人并非杀害大山大叔的恶徒。
她的心尖都颤抖!
撕裂般痛,痛入骨髓!
这人没有半句谎言,她能清清楚楚看见,一切是真的!
难道,他真的是自己的夫君?
可是,自己为何,一点都记不起他?
她手上的灵力再度输出,贴在他的身躯上,以回天之力帮他将里里外外的伤修复。
颤抖的抚摸着他的断臂,抚摸着那曾经备受折磨的身躯,竟然感同身受般痛楚,眼泪又夺眶而出。
“倾城,你终于记起来了?……”
拓跋又惊又喜,泪水又滚落。
顾倾城如万箭穿心,心疼的看着他,却默默的,痛苦的摇摇头。
“你方才所说,我都能瞧得见,你没有骗我。看见你这样,我竟然感同身受,好心痛……”
她心疼心酸得泣不成声。
这人若真的是自己的夫君,拓跋余如此折磨他,教她怎么不肝肠寸断!
她泪流满面,却一脸的痛苦困惑。
“可是……你若是我的夫君,为何我对你,却一点印象,一点记忆都没有……”
“你被乾坤鼎九味真火所烧,大抵把你对我的记忆烧走了。
不怕的,娘子,你一定会记得为夫,一定会记起来的……”
拓跋想去抱她,却没有双手,只激动的吻着她。
顾倾城微微阖眼,那炙热的吻,还有他身上的味道,是那么的熟悉……
她竟然没有一点抗拒感,任由他炙热的吻,将她转辗成泥……
热吻中,他们的泪水汹涌狂奔,交融在一起……
最后,她心碎的握着那空荡荡的袖子,心如刀绞。
不管如何,他不能没有双臂!
倏然,她想起什么来。
搂着他的腰,一下子飞起来,瞬间飞到一个地方。
这里满目荷花,争妍斗艳,开得如火如荼。
“倾城,你记得这里?”拓跋又惊又喜。
顾倾城默默点头。
思索着:“这里……好像叫菡萏雅筑,我除了一揽芳华,好像也很喜欢这里……”
拓跋笑了,笑得魅惑众生。
断臂的缺陷,竟然也有沧桑蚀骨的美!
“你当然喜欢这里,我们曾经在这里采莲垂钓,在这里观赏萤火。
对了,我们还在这里养了一对鸿雁……”
顾倾城顺着拓跋所说,曾经一幕幕温馨的画面,又浮现眼前。
虽然,她还是看不清身边那人的脸。
再顺着他的眸光,果然便看见一对鸿雁,还有两只小雏雁儿。
她记得,那对大雁,是她身边那个男子送给她的。
可是,她能看见一切,为什么就是看不清那陪伴她的男子?!
不管如何,她得先给他接上双臂。
她记得这里荷池无污无垢,这里的莲藕,就像手臂那般。
她手远远一吸,拔出来几根与他臂膀相仿的莲藕。
用她的血,将莲藕养活。
她虽然记不清那男子的脸,可是她却记得那男子有双颀长清秀还有着薄茧的手。
她按照记忆,细心的给他雕琢了手,将手臂安置在他的肩膀上。
一会儿,拓跋的手臂连手指,就能活动自如,与从前一般无二。
回天之力,果然能修复一切。
他一把将她拥进怀里,恨不得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倾城……”
他惊喜得几乎泣不成声。
顾倾城又搂着他的腰,瞬间回到一揽芳华,落在巨鹰岩上。
顾倾城微微阖眼,搜索到殿宇内那架绿绮古琴。
素手微张,将琴吸出来。
拓跋便与她在巨鹰岩上,一如往日那般,教她弹《潇湘**》。
一道道电光,自他们的指缝间飞射向飞瀑和远方的竹林……
他们又共同弹奏了《高山流水》……
顾倾城泪流满面……
她虽然记不得那人的容颜,却记得这一幕幕的画面。
如此说来,这个叫拓跋的男子,真的是自己的夫君?
拓跋弯腰,熟稔的背起她,往殿宇走回去,那宽厚伟岸的脊背,是如此的熟悉。
这确实不是拓跋余的背脊!
她即便记不清他的容颜,此时此刻,却早已完全相信,这个就是她的男人。
如此说来,这个备受折磨的男子,确实是自己的夫君!
是拓跋余欺骗了她!
她的泪,浸湿了他的脊背……
她在浴池为他洗去尘埃,抚慰着他的肌肤,她玉手下,他英伟的身躯是多么的熟悉。
她记得,他曾经的背脊,伤痕累累,纵横交错,令她多么的心疼。
如今在她回天之力修复下,变得光洁细滑如婴儿的肌肤。
一池碧水洗尽尘世铅华,一双巧手抚平岁月沧桑。
他长臂一勾,便将她也拉进浴池,为她宽衣洗浴。
她微微阖眼,曾经在这里,第一次有个男子,也是如此给她洗浴。
虽然,她终究还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的气息,已经深深融进她的骨髓。
他熟练的为她穿衣。
她含泪帮他梳头束发。
记忆中那人身穿月白长袍。
她为他选了件月白长袍,给他穿上。
是的,这个人,才最适合这月白长袍。
而拓跋余,高瘦,并不适合这些宽大的衣袍。
他牵着她的手,回到书房。
顾倾城呆呆的看着那空白的墙壁,她清晰的记得,那上面本来是有几幅她的画像。
拓跋余却骗她那些画像是被人偷走了。
其实,是他不要看到拓跋为倾城留下的任何东西。
他当着拓跋的面,将他为倾城所绘的画,烧毁了!
拓跋余以为他断了臂,就绘不出倾城了?
笑话!
倾城与他血脉相连,他即便用脚趾头,也能画出他的倾城。
拓跋心有灵犀,知其心意,遂提笔,在宣纸上作画……
很快,便画出了那几幅,她记忆中的画像,还有画像上的小诗:
灼灼桃花,宜室宜家……
原来那些画像,竟然出自他的手,连那些字迹,都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她再没有任何怀疑,扑进他的怀里,失声痛哭……
“我知道……你就是我身边,那个看不清的夫君,可是为什么,我却记不起你了……”
她痛苦而纠结的哭泣。
拓跋本来身上有玉蝉子,可是玉蝉子在他跳进乾坤鼎,为了救护他,附着在他身上,已然被九味真火烧得奄奄一息。
后来又用最后余力,背着他飞回一揽芳华,帮他安装好蟠桃血果,玉蝉子便消失于空气中了。
他也不能求助玉蝉子了。
他可以承受一切**的苦痛,却不能承受倾城忘记他是谁!
拓跋万分痛苦,走出殿门,跪在地上,向着虚无缥缈的云层吼叫:
“太虚真人……你告诉我,倾城为什么会不记得我?求你告诉我……”
他的声音,仿佛贯穿九重天。
不一会……
果见太虚真人站在缥缈云层,对拓跋道:
“圣姑是喝了忘情水,才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忘情水?”
拓跋和倾城不约而同的低叫了声。
拓跋随即又焦灼道:“真人快告诉我,如何能令她恢复记忆?”
太虚真人看见痛苦焦灼的拓跋,也不禁唏嘘。
捋须道:“忘情水原本无药可解,可是世间上再浑浊无情的水,又怎敌得过圣姑澄澈圣洁的眼泪。”
“倾城的眼泪?”拓跋喜出望外。
“只要将圣姑的眼泪,浇灌在她额间的花骨朵上,她的记忆,自能恢复。”太虚真人又道。
“谢谢真人!……”
拓跋恭恭敬敬的给太虚真人磕了几个响头。
若能让他的倾城,记得他,别说磕几个响头了,哪怕要他的命,他也毫不犹豫。
拓跋起身,看着身旁的倾城,看着她额间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
那朵娇艳的花骨朵,更显得他的倾城,美艳不可方物。
他轻轻抚摸着那花骨朵,嘴里不由得轻吟:
一双瞳仁剪秋水,
两行春色眉烟翠。
桃花嫣然出篱笑,
似开未开最含情。
这首诗,那么的熟悉,似乎早在千万年前,就刻进她的骨髓里面。
她脱口而出:
自古英雄出少年,
白玉无瑕惹人怜。
今世无缘空悲切,
来生再续桃花缘。
瞬间,她的眼泪,簌簌落下……
拓跋捧着她的脸,汲取着她的泪,再含着她的泪,浇灌上她额间的花骨朵。
瞬间,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华丽丽盛绽……
那朵桃花,粉嫩娇艳,压倒一揽芳华所有的蟠桃花……
所有失去的记忆,一丝丝汇聚脑海……
他轻轻抚摸她的额间花,泪流满面。
“灼灼桃花,怎及娘子眉间这朵……”
顾倾城终于记起了他的夫君,记起了那个曾经是她魔鬼的拓跋。
她伸出颤抖的手,心如刀绞的抚摸着他的脸,那曾经被毁的俊颜。
抚摸着那曾经体无完肤的身子,那曾经失去的双臂,那曾经失去的舌头……
那身上曾经狰狞的伤,每一道都是屈辱。
那些伤,虽然被她抚平,他心里的痛,她能为他抚平么?
她的心疼得像被千刀万剐,心碎了一地。
她哭得声嘶力竭:
“拓跋,我真该死,我怎能忘了你,我几乎就忘了你啊……”
他们相拥热吻,一揽芳华满园春色,旖旎盛绽……
拓跋余那些被顾倾城赶出一揽芳华外面的侍卫,被定住身子。
马云再焦急,却不能回去禀报拓跋余,只守在一揽芳华外面干焦急。
只能侥幸的料想,那水潭下的废人,倾国公主也瞧不见。
即便瞧见了,也不会知道那是曾经大魏的战神。
这样,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
否则,以倾国公主如今的法力,陛下可怎生是好?!
三日后,一身新郎衮服,盛装的拓跋余,备了十里红妆,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来一揽芳华迎娶倾国公主。
来到一揽芳华山脚,却见马云与侍卫都只是守在一揽芳华外面。
马云等人身不能动,却是口能言语。
禀报是倾国公主将他们赶出来并定住他们,拓跋余虽然恼怒,却只能怒骂了一句:
“一群没用的废物!”
拓跋余想解,却解不开倾城给他们定住的灵力。
而倾城为一揽芳华封印的结界,他也打不开。
正一筹莫展,顾倾城却飘荡在半空中,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依然一袭银白蝶衣,熠熠华彩,纤尘不染,如九天飘然而至的神女。
湛蓝璀璨的眸眼,只消轻轻一瞥,便令这些凡人都恨不得虔诚的匍匐她的脚下,对她俯首称臣。
日前她虽与拓跋余相处,并未正眼仔细看拓跋余。
恢复记忆后,她才认真的瞧着拓跋余。
而且是以回天之力瞧拓跋余。
有两张脸在拓跋余脸上,交替重合,而另一张面容,也是她熟悉不过的脸庞。
别人不清楚,她却能洞察一切。
若是人皮面具,怎能造得如此精致,严丝合缝,简直称得上巧夺天工。
难道,他会幻术?
幻变自己的容颜?
怪不得,拓跋余给人的感觉,总是那么的莫测高深。
拓跋余带着疑惑和警惕,早就迫不及待的问:
“倾城,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将保护你的侍卫都赶了出来?”
“我不喜欢那么多人在我身边晃悠。”
顾倾城微微挥手,终于解了马云等侍卫的禁制。
也顺手解了一揽芳华的结界。
那些人被定了数日,禁制虽解,一个个却手脚酸麻的瘫软倒地。
她再看着外面鸾驾凤仪,浩浩荡荡的迎娶队伍和那十里红妆。
颇为满意的粲然一笑:“没想到陛下那么快,就备了十里红妆,来迎娶倾城。”
拓跋余心里虽有隐忧,却被顾倾城的绝世风姿沦陷,眉眼含着千山万水,情浓似酒:
“倾城不知,朕等这一天,几乎望眼欲穿了。”
他想赶紧进一揽芳华,去看看那飞瀑下的废人。
可千万别让倾城发现拓跋的存在。
等挖了拓跋的心,填回倾城的胸腔,他就没有再存在的必要了!
拓跋余想带人进入一揽芳华,却被倾城挡了回去。
“今日陛下迎娶倾城,不宜进入倾城闺阁,在山下稍候即可。
倾城换了嫁衣,即刻随陛下起驾回宫,别误了吉时。”
拓跋余见顾倾城不似有异,还好像亟不可待的要出嫁。
心里暗喜,也就点头。
命宫女嬷嬷们送去嫁衣,他耐心候在一揽芳华道口。
很快,顾倾城穿着嫁衣盖了盖头上了凤鸾,随着浩浩荡荡的迎娶队伍,回到皇宫……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