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难道还有转机不成?开战已然无法避免,即便我诺家在北境地位超然,势力根深,也无力对抗整个北叶国,我本是可以里应外合的,但现在连守城军也背叛了,北风城占据地势,近十万军队防守,想要攻城谈何容易,哪还有转机?”
诺言已然没了底气,即便诺赫叔叔再能征善战,也不可能攻下北风城,至于乐家,他没有抱太大期望,家族联姻本就是为了巩固势力,此刻诺家变成了皇室剿灭的对象,谁知道乐家到底会帮他们还是帮皇室。
“我且问你们,月和紫罗被其挟持,皇后可知?”
“她肯定知道,而且必然是被其威胁,加之这几日流言蜚语不断,我几乎可以肯定,皇后身不由己,否则她不可能查都不查就定罪我父亲。”诺言说道。
“的确,皇后的行为让人难以捉摸,全然不顾大局,似乎只是为了扳倒诺家,她不可能不知道如此莽撞必然引发诺家的反扑,可她还是这么做了,我只能理解为,她有难言之隐,若流言蜚语皆是真实,那便解释的通了。”
墨玲儿顿了顿继续说道“皇后最初的身份无人知晓,如果她真是娼妓出身,一旦被坐实,下场可想而知,不仅仅是她自己,月和紫罗也会因此被牵连,流言皆是出自纳什之口,可他偏偏没有拿出实质性的证据,他这个人的品性满城皆知,无端端不可能去得罪皇后。”
“没错,假设纳兰知晓皇后娼妓的身份,他必然以此威胁皇后,表面上看他的死应该是皇后下手,可换个思路去想,皇后不知纳兰是否留有后手,她绝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杀纳兰,一旦失败便是鱼死网破,换句话说,纳兰的死,纳什的证言也不过是他用以威胁的手段,以此将皇后逼至绝境,不得不配合他。”
诺言将心中所想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发生了太多事,自己永远慢一步,后知后觉,待到入了局才惊觉,他实在是受够了。
“如你们所说,傀手中掌握了皇后娼妓身份的证据,还有月和紫罗,所以皇后不得不配合他,但你们真觉得,事成之后傀会放过皇后,放过月和紫罗吗?”
傀的行事手段在这几天体现的淋漓尽致,不达目的不罢休,为此他可以不择手段,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在乎自己许下的承诺,又怎么会放过皇后,留下不可预估的隐患,纳兰的下场可见一斑。
“的确,他必定会对皇后下手,如此方能让月顺利成章的继承王位,而且他不会浪费这个机会,必然在处刑我父亲的时候动手,再一次坐实父亲反叛的罪名,届时王权易主,北叶国皆在他掌握之中,现在只能等诺赫叔叔……不对……”
诺言脑子里嗡的一声,他突然反应过来,对方怎有可能不知道诺赫已经率军赶来,可自己方才所见,他却悠然从容,好似完全不在乎。
北风城到落日城最多不过一日,离得非常近,落日城的城主是莫兰伯爵,他一向与诺兰交好,平定之战时他也曾发兵助阵,可诺兰曾经随口提过一句,莫兰是一位能锦上添花的人,但你绝不能奢望他雪中送炭。
“糟了,诺赫叔叔来此必定召集麾下封臣领主,但这其中不知有多少已经被劝降了,铁卫军已经离开十二个小时左右了,难道说……不行,我要赶去落日城告诉诺赫叔叔,肯定来得及,铁卫军起码还要半天时间才能赶到,我可以坐列车去,最多四个小时就能到。”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封臣对诺家还有多少忠诚可言?
诺言越想越觉得心焦,他还以为对方打算王权易主之后,再对他们诺家出手,现在看来,对方早就设下死局,只等他们跳进去。
“你觉得有可能吗?”
墨玲儿无奈的反问道,诺言心急她可以体会,但想要坐列车前往落日城,这个想法本身就不可行,他现在顶着叛贼身份,别说坐列车了,走在大街上恐怕都要被卫兵追捕。
诺言自嘲的笑了笑,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居然这种蠢办法都想出来了,现在这个身份想要走正常渠道离开北风城是不可能的,但若是徒步前往落日城,没有充足的食物和水源也不现实,何况时间来不及,又是束手无策。
“难道不能用信鸦吗?”
墨秋年不解的问道,从古至今信鸦的作用一直没有被取代过,各个家族都会培养许多信鸦,就连墨家也是如此,在他的印象中信鸦不是可以把信送到任何地方吗?
“信鸦不是人,送信不过是归巢时的顺带,并非我让它们去哪就去哪,风息堡内养的信鸦只能来往白狼城或鹰枭城,到不了落日城。”诺言解释道。
“我去吧,诺言你身份敏感,但我的身份仍是灵宛的学生,帝国的骑士,就算那人知道我的存在,可我身上没有实质性的罪名,他们无权阻拦我出城,今早五点的列车,最晚到下午,我应该能够在铁卫军之前赶到落日城。”
这一趟有多危险,墨玲儿心知肚明,但诺言来不及,秋年肯定不能去,蔷薇老师虽然身为大灵士,可墨玲儿不太希望把她牵扯进来,毕竟这件事本身和蔷薇没有任何关系,若是让萧殊去也不妥,守城军倒戈,风息堡失守,墨玲儿自认保护不了秋年和诺言。
“为什么要帮我到这个地步?你们大可以和我撇清关系,甚至把我抓去冬日宫,王权易主与你们并无关系,那人只是想要扳倒诺家,我……不太明白。”
诺言忽然觉得很讽刺,霍伊背叛,方夜背叛,就连守城军都背叛了,诺家养了他们这么多年,他们依旧可以毫不留情的反咬一口,此刻到了绝境,陪在自己身边的反倒是几个认识不过一个月的人,彼此互不了解,甚至连朋友都称不上。
“你有仇要报,我和秋年也是一样,虽然此事与我们并无直接关系,但那人背后的势力却与我有血仇,无论帮不帮你,最终我都会走到他们对立面,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什么区别?”墨玲儿平静的说道。
“与其说是帮你,不如说是帮自己,虽然我很没用,帮不上什么忙……”墨秋年尴尬的挠了挠头,他的实力比诺言还要不如,真要出什么事也只能被保护。
“谁说和我没关系的,这事和我关系大的去了,别忘了,我是你的老师,月和紫罗也是我的学生,虽然我还没见过她俩,但身为老师,我有责任保护你们的安全,这是我的承诺。”
这个理由只是其一,毕竟萧殊当初说过要负责学生的安全,其二便是傀的做法让他很反感,触及了底线,否则真要说起来,这件事与萧殊本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他大可以袖手旁观放任自流,不沾因果自是无忧。
“骗人。”
蝶的声音在萧殊脑海中回荡不去,这些日子凭借共生术,她的神魂恢复了不少,逐渐能够表达自己的意思,也得亏萧殊的神魂足够强横,若她寄生在普通人身上,只怕不出三天,就得神消魂散。
“你不明白的,褪凡不仅仅是褪去肉身凡胎……我……不,这番话对于萧殊来说并非谎言,只是对我而言,的确没有任何意义。”萧殊心中回应道。
起初就连他自己也没能察觉,自方堇死后,他渡劫褪凡,心性已然产生了变化,对于生死愈发淡漠,近乎到了无欲无求,宛如枯木一般的心境,这让他很不适应,下意识抗拒着这种变化。
这种感觉很像当初忘我迷失时的状态,但又全然不同,无论是救人也好,与傀做对也罢,他本是提不起兴趣,只是单纯觉得当初的萧殊会这么做,他便这么做了。
即便是他与鬼打斗波及了这么多人死于非命,感到痛苦的只有意识的一部分,就如同神魂中产生了两个意识,但又不分彼此,只是互相影响着。
萧殊越过了仙凡的临界点,本就被忘我意境所压制的七情六欲在逐渐消失,恍惚间,他总是忘记自己曾也是一个会老会死的凡人,也曾体会过爱恨情仇。
反感也好,迷茫也罢,这是萧殊仅存的凡性。
“为什么要忘记?”蝶问道。
“不是忘记,而是不再需要,就如同我上了岸便不再需要船一样,只是我还不习惯,或者说,我还无法完全舍弃。”萧殊回应道。
蝶没有再继续问,她不理解萧殊的话,为什么他既要追寻过去,又要舍弃过去,她只知道,若不想忘记便牢牢去记住,若要舍弃,又何必任凭凡性去做选择,如此矛盾,她实在难以理解萧殊所说的话。
诺言感激的说道“无论如何,你们帮了我,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我都该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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