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话他也只敢自己偷偷想一想，却是断断不敢说出来的。
瑞王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
更何况自己女儿还只是人家的侧妃，侧妃，叫着好听，说白了不还是个妾么，不过比寻常人家的妾高级一些罢了。
如果这个女儿争气也就算了，可偏偏女儿又是个不争气的，自从嫁进瑞王府，别说给家里带来些好处了，少惹些祸都是他烧高香了！
想到如今还被禁足的大女儿，永宁侯顾麟本来带着喜气的脸上，又不禁蒙上一层晦暗。
之后又想到生死不知的三女儿，心情就更糟糕了，一早因为陆铮而得来的荣光，霎时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
这一日的早朝很平静，并没有什么大事要议。
但陆铮却仍旧从这种平静之下，察觉出了一股暗流。
抬首看看端坐在御座上，沉着脸的惠帝，他心中多少有些明白了。
之前三叔和陆文跟他说，有官员重提出征西北，扫平匈奴的事，被皇上给驳回了，后来陆续又有人提了几次，但无一例外都没有得到皇上同意。
陆铮也不是头一日在朝为官了，对这位皇上也算了解，知道这位不想打仗，所以自然不喜欢官员提起重征西北的事情。
可是，有些事情是不喜欢就能回避的吗？
陆铮身为臣子，自然不好言天家之过，但他在西北待了多年，又同匈奴人打了那么久的交道，很清楚匈奴不是个安分的，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但如果皇上一直是消极怠战的态度，那西北的形势可就不容乐观了。
没人比他更了解匈奴，如果真要出战，他势必要争取挂帅，而在外出征最忌讳的便是后方不宁，这对前线的将士们来说，很有可能是致命的危机。
其实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很想不通这位皇上到底在想什么。
当初找到寒铁矿的时候，他明明看起来很高兴，也很重视，而如今西北也锻造出了属于他们的寒铁箭，形势本该一片大好才对，可他偏偏就这么厌恶出战，要说从前忌讳匈奴的重箭，可如今却不需要忌讳这些，却依旧如此，实在让人不解？
这一点，陆铮始终想不明白。
不光他不明白，就连太子也很不懂。
皇上近来愈发多疑，对太子诸多防备，许多差事都叫太子和瑞王一起督办，太子为了避嫌，已经开始韬光养晦了，就是为了不让皇上太过忌惮，以免真有事情时候，更加掣肘。
......
大抵是因为皇上脸色太不好看了，今日的早朝出奇的平静，例行奏对后，见百官无事再启奏了，皇上便叫了退朝。
文武百官齐齐跪下，三呼万岁，送着皇上离开了。
陆铮跟相熟的官员们一起出了朝堂，刚走了两步，便见一个很意外的人来到了自己身边。
“微臣见过瑞王殿下。”陆铮双眼几不可见地眯了一下，拱手朝瑞王行礼。
瑞王态度出奇的亲热，竟亲自扶着陆铮起身，“哎呀，陆将军太客气了，真要说起来，你同本王现在还算是亲戚呢，怎的跟本王如此见外。”
这近乎套的有点儿出人意表。
别说陆铮，就是满朝文武也都是一副跌破眼睛的模样。
瑞王爷怎么突然去跟陆铮套起了近乎？
瑞王亲热得有些过分，陆铮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不动声色地回道：“王爷折煞了，臣不敢。”
瑞王听到陆铮这冷冰冰的，徒有恭敬的话，唇边的笑容便不由僵了僵，但随即又笑得更灿烂了，“呵呵，陆将军就是太客气了，你同本王就别见外了吧，本王的侧妃与你新婚妻子可是亲姐妹，咱们怎么就不是亲戚了呢？”
瑞王笑得跟一朵花似的，然而陆铮丝毫不为所动，闻言只是一板一眼地回说：“君臣有别，臣不敢。”
瑞王接连被陆铮拂了好意，脸上的笑容眼瞧着就要维持不住了，不少官员见状忙都加快了脚步离开，生怕待会儿这位发作起来，他们受了池鱼之殃。
一些重臣倒是没急着走。
太子也没走。
瑞王的态度太奇怪了，他不放心。
他倒是不怀疑陆铮跟瑞王有什么首尾，陆铮可不是那样的人，再者说了，他这位皇兄也没什么能让陆铮臣服的地方，关于一点，太子还是很有信心的。
他现在只好奇瑞王突然接近陆铮，到底是想干什么。
会是与“那件事”有关么？
说来，距离那日有人提出重征西北的事情，也已经三日光景了，这期间，瑞王一派一直没什么动静，太子也摸不准这些人跟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关系，派人查了几次，也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便只能静观其变。
这几天，瑞王都十分老实，不曾有什么动作，今儿突然接近陆铮，却是够奇怪的。
......
陆铮心中的疑惑并不比太子少。
他自问自己同瑞王从无深交，且又是铁杆太子党，瑞王早就恨他恨得牙根痒痒，突然示好，若说没点儿猫腻，他是不信的。
不过，是为了什么呢？
陆铮不动声色地应付这瑞王，谁知瑞王竟真的好像只是“单纯地”来找他联络感情的，说老说去都只说了些二人如今沾亲带故，叫陆铮不必同他见外的话。
陆铮当然不会当真。
但瑞王确实没再说别的了，因而一时之间，他也弄不准瑞王的真实目的。
瑞王跟陆铮套了一会儿近乎，便走了，似乎并没有太过纠缠的样子。
但他这奇怪的表现落在众人眼中，便足够众人猜测纷纷了。
而就在众人纷纷猜测瑞王突然示好是谓何意的时候，出了宫门的瑞王，脸上的笑容却一下子退了个干干净净，一张脸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眼睛里也闪着阴鸷的光芒。
伺候他的人分明听见，他在上轿之前，狠狠地咬牙骂了一句，“什么东西，不识抬举！”
宫人被他满怀恨意的语气吓得打了个寒噤，没敢说话，只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