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扭头看去，因为视角的关系，首先看到的是一双棉质拖鞋。然后是深蓝色牛仔裤，黑色连帽衫，以及……
看清男孩的长相，李源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一头深棕色的、柔软蜷曲的短发，深绿色的眼睛，以及标志性的长脸和大鼻子。
马克扎克伯格，李源差点脱口而出。
好在他记得这是什么地方，换上淡定的表情，打量起马克。
马克的相貌不算出众，就像个内向的邻家男孩，看上去并不起眼。
然而谁能想象得到，任何一个对互联网稍有了解的人，都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这是我的儿子马克，”凯伦太太热情的介绍道：“马克，这是你海姆叔叔的中国朋友李源。”
“你好。”
马克仔细的打量着李源，问道：“我听海姆叔叔说，你会巫术？”
“呃……”
李源没想到马克最先问的居然是这个问题，见屋里很多人不明所以其实真正不明所以的只有帕丽斯于是解释了一下什么是相术。
当然，李源的词汇量有限，很多东西没法准确表达，而且要向美国人解释这种在中国人看来都有些复杂的东西实在很难。
从他们将信将疑的表情可以看出，李源试图将其归结于科学的愿望几乎宣告破灭。
好在还是有个人听懂了。
这个人就是凯伦太太。
凯伦太太点点头，说道：“人的表情的确会反应内心，我看过保罗艾克曼教授的《孩子为什么撒谎》（why-kids-lie），他就是研究表情的专家，可以通过观察他人的表情，来分析对方在想什么，我一直以为是他最先创立的，没想到中国人在很古老的时候就已经形成了这门学问……”
听完凯伦的解释，大家终于不再用看神棍一样的眼神看李源。
帕丽斯后知后觉的问：“所以，保罗艾克曼是谁？”
李源也很感兴趣，问道：“你说的是微表情吧？我听说过这门学问，但是不知道是谁提出的。”
这次回答他的不是凯伦太太，而是马克。
马克说道：“保罗艾克曼是著名的心理学家，他写过很多书，还获得过美国心理学会颁发的杰出科学贡献奖，这些在社会学课上老师都会讲到。”
马克说完，瞟了一眼帕丽斯，眼神里的意思分明是，外国人不知道还情有可原，你这个美国人居然也不知道？
这时候真该表扬一下帕丽斯，这个傻妞压根没听出马克的弦外之音，否则以她的性格，恐怕又会生出是非。
帕丽斯听不出来，几个成年人都听懂了，笑了笑，也没有拆穿。
凯伦太太拍了拍马克的脑袋，没好气的说道：“不要跟客人这么说话！”
马克眼角一抽，重新变得面无表情。
李源觉得很有趣，问他：“你读过艾克曼先生的书吗？”
“读过……”马克看了眼母亲，继续道：“我正在读他写的《说谎》（telling-lies），刚读了一点点。”
李源看了眼露出满意微笑的凯伦太太，从这样一个很小的细节就能看出这位太太在子女教育中下的功夫，难怪她的几个孩子长大后都很成功。
李源开玩笑的对凯伦太太说道：“那本《孩子为什么撒谎》一定写的很好，你对孩子的教育真的很成功。”
“谢谢。”
凯伦太太笑得很开心，李源表面在夸她，实际上却是在夸她的孩子，只要是个家长，就没有不喜欢听的。
马克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辩解道：“我妈妈可不是为了教育我才读那本书，她是一名精神科医生，她只是为了更好的治疗病人，我从来不撒谎，所以……”
“哈哈哈……”
大家见他努力辩解的样子，顿时笑了起来。
凯伦太太安抚着男孩，笑道：“马克小时候很淘气，我和丈夫都很头疼，我记得艾克曼教授获奖的第二年吧，他出了那本书，我就买了一本……我还记得那时候马克撒谎被拆穿时的表情，”凯伦太太夸张的模仿了一个惊讶中透着困惑的表情，用难以置信的口吻说道：“这不可能！你怎么看出来的！”
凯伦太太的模仿惟妙惟肖，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马克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声说道：“是的，我记得很清楚，那是1992年的圣诞节，那天我把圣诞树碰倒了，为了防止被他们看出来，我精心做了布置，首先……然后……最后……”
马克露出无奈的表情：“最后一眼就被看穿了。”
帕丽斯问道：“你那会儿几岁？”
马克回答道：“八岁。”
“哇哦，”帕丽斯夸张的说道：“我八岁的时候还在扮芭比娃娃，你居然能做出这么周密的布置……”
李源看了眼帕丽斯，心说不要用你的智商来衡量马克。话说，八岁时就能布置周密的“案发现场”，马克的逻辑思维确实夸张，不过最令李源感到不可思议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他的记忆力。
八岁时做过的事，现在还能记得这么清楚，这家伙的记忆力简直堪称恐怖！
李源越看，越觉得这家伙不成功简直没有天理。
李源走神的时候，马克则在盯着他看。
“我听海姆叔叔说，你开了一家互联网公司？”
“啊，是的。”
“那么你也懂编程了？”
“不，我不懂。”
“什么？你居然连编程都不懂？”
马克感到很不可思议。
“马克！”凯伦太太叫了他一声，说道：“你准备一直和客人站着说话吗？”
经凯伦太太提醒，大家才发觉居然一直站在客厅里。
众人在半圆形沙发上坐下，凯伦太太热情的招待大家吃水果，从场面上看，如果不知道，还以为她才是这间房子的主人。
作为真正主人的海姆一点也不介意，凯伦太太的表现也恰到好处，既展现出女人特有的亲和力，又不显得喧宾夺主。
沙发自然而然的分成了两块，凯伦太太和三个女访客坐在一起，聊起女人们感兴趣的话题。李源则和海姆说起此行的感受。
马克看看位置有限的沙发，转身搬了个矮凳过来
，坐在李源的斜对面。
刚刚坐下，他就迫不及待的问起之前的问题：“李，你真的不懂编程？”
大约是凯伦太太警告的眼神起了作用，马克想了想，补充道：“我只是感到好奇而已。”
李源先是冲凯伦太太笑了笑，然后对马克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事实上不光你这么想，对很多人来说，一个开互联网公司的人居然不懂技术，听上去就像骗子一样。”
不等马克开口，李源继续道：“其实编程和互联网甚至软件业并没有必然联系。当然，这不是说技术不重要，”李源示意马克不要打断自己，对这个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两岁的男孩说道：“我和很多人说过，技术必不可少，但是运作模式才是最重要的，毕竟互联网不是搞科研，而是商业行为。既然是商业行为，那么首先要解决的是如何通过互联网赚钱的问题，其次才是技术层面的问题，而能够用技术解决的问题，从来不是问题。”
李源说道这里，停下对海姆笑道：“美国有多少计算机领域的人才我不知道，但是能够成为比尔盖茨的又有几个？说穿了，并不是有一个好创意就能成就一个好企业。”
“的确是这样。”海姆赞同道：“高盛投资了很多互联网公司，这些公司大多具备很高的技术实力，但是有清晰的盈利方向的只占少数，擅长商业运营的更少。”
所以说，商业思维才是企业成功的关键。
李源看着马克，不禁想起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名叫雪莉桑德伯格，她在后世被称为“脸书第一夫人”，是脸书公司的首席运营官，正是她将脸书从一个社交工具一步步打造成了吸金神器。
如果没有她，马克依然会被称作天才，但是恐怕无法成为真正的商业大亨。
用媒体形容两人的话说：就像是神童和保姆的联姻。
这句话虽然讽刺意味多些，但是也算恰如其分，毕竟马克更擅长的还是技术和创意，要他挖空心思琢磨怎么赚钱，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想到这里，李源忍不住问海姆：“你认识雪莉桑德伯格吗？”
海姆摇了摇头。
倒是进门后一直保持沉默的陈晨回答了李源的问题。
“你说的是财政部副部长萨默斯的办公室主任？”
李源也不知道雪莉桑德伯格这个阶段在做什么，他补充道：“我不太清楚，听说她是个女强人？”
陈晨想了想，说道：“应该就是她，我在报纸上看到过，她好像是个女权主义者。怎么突然提到她了？”
“随便问问。有人跟我说她的能力很强，所以打算认识一下。”李源当然不能说自己只是一时起意。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陈晨说道：“领事馆和财政部没怎么打过交道。”
这时，海姆突然插话道：“你要是想见，我倒是可以帮你联系。”
李源看向他，问道：“你认识财政部副部长？”
“我和萨默斯不熟。”
海姆摇摇头，接着说道：“但是我和罗伯特鲁宾的关系不错。”他略微一顿，补充道：“罗伯特就是现任财政部长，高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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