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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仙人奈何桥边走

作者:诸葛云霆 下载:剑下轩辕TXT下载
    付桓旌受够了剑仙风源?,奈何仙人桥边走,仗剑杀妖万人颂。

    记得那是第一次屠龙大战的一天,剑仙风源?私下里得知妖族,它们要在众位剑仙屠龙的时候,大举进攻鲡国疆土。

    没有与众位剑仙言说一句,他剑仙风源?便推脱有事,缺席了第一次的屠龙大战。

    他剑仙风源?并不是怂怕巨龙的烈焰,而是不愿一同仗义出手的挚友们,面对那嗜血如命的妖族,他风源?一肩挑之即可。

    一路行侠仗义走来,他风源?身边的挚友亲朋伤残无数,这是他所不愿见到的结果。

    抑或是他风源?一开始就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他自以为能够承受的起挚友亲朋的离去,为了正道大义,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是,风源?终究是一个人,会思念故人,会心痛如刀绞,会饮酒落泪。

    这一次,他风源?决定一剑独行,虽妖族万千,吾往矣!

    付桓旌和慕容峦婕,二人历经万险,终于寻获至高法器。

    虽然结果令二人十分满意,但是付桓旌不愿自己的红颜知己,再次为了自己涉险。

    于是,付桓旌利用天机石,将慕容峦婕安全的送回幻界方寸山了。

    已然跻身坤灵的付桓旌,虽然体内灵气充沛,却仍需黔驴技穷缶的筑基培元。

    少年凝神桌影一角,道:“说来谁也总会去的,先生,您何时启程?”

    梅尧臣道:“也就这一两天,我怕去的匆忙。世间种种,不须认真,寄此一生,也就一了百了。”

    说着,便漠然去了。

    少年呆坐床边,听那箱里响动,才想起青衣女子的事来。青衣人从箱中出来,偷看一眼少年,把门关紧了。她听了二人的话,知道眼前这少年,本就孤苦,今晚却又巧巧和那老先生分别,往后真要闭口度日了。

    青衣人轻声道:“刚还在那人,不和你说不须认真嘛?”

    她踱了几步又道:“那你以后,是要进京城考功名了?看你住也在书匣子里,不举都难吧?”

    少年笑道:“铁匠的睡在干戈里,可就武艺精湛了?”

    青衣人赌气道:“他打铁的技艺精湛,和你们士大夫的纹字功夫一曲同工呢。”

    少年道:“我哪里算得上了?再者,宁为百夫长,不作一书生嘛。我倒是宁愿睡取武库。不能武艺不成,会了打铁,至少染上一身侠气啊。有人立言不朽,我就想立剑不朽!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但若有一天能应役而征,杀在胡地,便是醉卧沙场也认了!若是有幸凯旋,也像木兰诗里那般愿驰千里足,送我还故乡更是妙哉,却还到哪里呢?齐云山么?故乡都没有,那爷娘姊弟就更无从谈起了,哎……”

    那少年开始时目光坚毅,语气铿锵,好似敌兵百万即在眼前,就要上阵杀敌了。说到后来,目光渐渐黯然,最后竟成了苦笑。

    青衣人见他说得诚恳,不像做作而为,心中不由得把少年往后的种种不堪情形想了。虽然仍想探问无尚剑法的事,但看他微微低首,神色愁伤,显是刚才的话他在心里憋了很久,他一个小孩子再怎么生性豁达,独自久居也要孤单的,今儿既来此处,又让自己撞见了。

    陪他说说话,还能怎样?他说的一身侠气难不成我这儿就少了?想到此处,便忽然问出道:“那你爹娘呢,亲人都在哪儿呢?”

    少年黯然道:“我听梅先生说,我是被弃路边,让陆掌门捡回来的。不过我爹娘一定是不得已的,这怨不得他们不是?属累君两三孤子,莫我儿饥且寒,有过慎莫笪笞,行当折摇,思复念之。”

    这后四句出自汉朝的一首乐府,写得是一位久病的母亲临终前的托孤,言语恳切,和后来浮华逞才的诗文比起来,真是要教太康落瑛,齐梁置管了。那首诗虽在宋朝,依然妇孺常常咏唱。

    青衣人听着少年愈说愈轻的话音,觉得少年说的一字一句无不透着感伤,回想自己以往的境遇,生了些相惜之感。

    再打量那少年,但见他不过十二三岁年纪,衣衫浅旧,身子瘦弱,算得上骨立了。待他稍抬起头,又见他相貌平平,面色苍白,自耳至项还有一道浅浅疤痕,模样真算不上讨人喜欢。

    她本就是乘夜潜行,若是被抓,纵不致被害,也是险恶极了。也知那无尚剑法藏的何等秘密,却总要一试。但她又是至情至性的人,现下这位少年孤苦伶仃,心地诚善,自然的心生怜惜,一时也决不下去留。

    青衣人推了下少年前低的肩膀,小声道:“谁没件不如意的事。行了,你不还要打胡人吗?不是想抹抹眼泪,就让他们收帐子割地吧?你大小也是个男娃呀。”

    少年道:“也是啊,也许我爹娘还活着,还在挂念我。这时我望着月亮也许他们也在这月下望向我呢!只是天上这铜镜太小了点,照的人又那么许多,这么挤,我是看不清楚他们的模样。”

    青衣人微微蹙眉道:“你这小孩儿,句句话怎么都得压出点水呢,伤心也伤身哦。”

    但说话间,她也转头向窗外看了去。

    少年道:“我们活了一回,又能得到些什么呢?好像只为了体味这世间的悲欢离合似的。一旦死了,生前的一切也就都丢下了,能带走的只有往事的一段段悲喜吧,如此看来伤感也不全坏事。”

    少年把身子往床边的墙一靠,泯泯嘴续道:“也可以譬作一张素绢,每一小处的空白要是染了色,也就不能改了。素绢的尺长也就是活着的一生吧。这能算做缘分吗?不然怎么我和爹娘至亲至近却远隔天边,而天下多少人,可偏偏就和你在此共度佳节呢?”

    青衣人嗫嚅着,似有所感。她凝视少年良久,思绪早已回到了几年前自己离开家出外漂泊,多少心酸苦楚啊,自己的妹妹多年不见,双亲只怕也老了实多,何尝不会思念,却说近又远的不可及。

    而今这个小孩,只怕较之自己尚且不如,往后他孤苦伶仃,苦头可有的受了。

    又想到自己如今也算是无亲无故了,和他是同病相怜。说起有缘,似乎和他倒真有那么许多。青衣人犹豫着,还是把盖住脸的青布摘了下,俯身在少年前面,又是出神一阵。

    少年悄悄一瞥青衣女子,也出了神。但见眼前是位二十出头的女子,生得十分美好,一双秀目盈着泪水,鼻尖也晕出些红了。

    女子嫣然一笑道:“你说的对呀!有些事真得缘分他老人家出马。看我自小逃出家,快七年了,想见的,不想见的哪里是我能说了算呢。今天咱们两个能在这里碰见也可真准啊。你说这么大的齐云山,这么大的说剑阁,怎么我一拉开窗子就看见你了呢?”

    说着哧的一笑,又道:“那,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呀?”

    少年见她容貌好看,竟又哭又笑的。也生出亲切之感,大了些胆子道:“我叫唐喻,至于字嘛。就和当今的欧阳先生一样好了,字永叔。我好像十四岁了吧。”

    “什么呀你,恁的没诚意呢,没一句准的。编个名字告我还说漏了,关键啊,编的还那么难听。什么叔的,你要做甚呀!”青衣女子嗔怒道,赌气似的转过脸去,微露发间的玉耳,柔祗雪凝。

    唐喻似乎也有点歉意,赔笑道:“我被捡来,没有谁给起名字。这个唐字和喻字也是我自己起的,觉得顺口就好吧。至于字,我本没想过,你一问名和字,我只好临时编一个说与你听咯。”

    女子又是一笑,道:“很像很像,我叫...”

    话到口边,忽的顿住,思前想后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两个字“汪篦”随手比划了出来,又迷眼笑笑,升了语调道:“我可比你大得多了,大了你好几辈呢。我看你怪孤单的,我也没什么亲人。不如这样吧,给你个便宜做,我认你作我兄弟吧。我可是很不在意的哦。只是觉得刚才你叫了好几声,还蛮甜的呢。”

    说着,又是甜甜一笑。

    唐喻自小长在齐云山,见过的女子,也都是年老的宫女来作的道士的。如汪篦这般貌美的少女,可是第一次见了。

    唐喻笑得僵硬,直盯汪篦,嘴张着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眨着眼道:“你说真的?那我不是就有了一个姐姐了么?还是一个...”

    唐喻想夸汪篦的容貌,却有说不出口了。只还念叨着眼泪已经流了出来,一滴两滴的落在前袂。

    汪篦心中波动,却轻快的道:“既然这样,那就咱拜个把子吧。像我又好看又会疼人的小姐姐,你可美美的吧?”

    唐喻笑道:“怎么是小姐姐,你不是比我大了好几伦吗?”说着两人都笑了。

    他二人接着,就以月为向,抱拳道了一遍有福同享和天神共鉴云云,后又拜过八拜。唐喻起身后呼了声“姊姊”不由得泪水再下,难以抑制,便坐在原处俯身哭起来。

    汪篦轻柔的拍拍唐喻肩头,也背着墙壁坐在了唐喻身旁,环视四围,室中摆设似乎静肃的听着,有意把微笑声放的很轻。

    月已西斜,快没入窗子西框的下角,不过软软的明月还是竭力将月光印在二人身上,千古以来的惹恨的月亮,今日却是异样的圆,好像月真是水做的,而欣慰的泪水可以把月缺添满呢!

    汪篦把唐喻的小手握着,讲起了她儿时的趣事,什么钓鱼饵梨,什么投壶划船,流觞曲水,说到欢喜处两人就俱捂着嘴笑,汪篦让唐喻依着自己,想到今夜的所做所为,心中不禁暗自笑了。

    二人这么说了多半个时辰,汪篦忽的道:“不瞒你说,我来这儿是想盗走那本叫无尚剑书法的书的,姊姊不愿你为人不义,我不要了。今天得了个小兄弟,也算很很很赚得呀。你领我在说剑阁转转呗,这儿不是大宋的几大名楼呢。想不到里面住着你这么个破小孩儿,不过自从是我弟弟后,就不破啦。”

    于是二人出了屋子,但见说剑阁原是个中空高阁,书都藏在四围室中。堂中明烛耀耀,红栏金纹。椽梁飘带,壁彩摘绦,画有水兽鹏鸟,彭祖蜗牛,其间一位老者怡然忘境,便是梦蝶的庄周了。

    汪篦道:“齐云派说剑阁倒是很有几分咱汴京大庆殿的威风呀!厉害厉害,可我弟弟那么个小屋,更有官爷儿鱼肉百姓的作风了。哈哈!”

    唐喻道:“这儿要是皇宫,那姊姊就是皇帝娘娘了吧,奴才给娘娘请安了。”

    说着按身一福。

    汪篦笑道:“嘴这么甜呢?你以后要是真做了大官,九成是个佞臣咯。”

    唐喻道:“那还要姊姊娘娘,多多提拔啊。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嘛。”

    汪篦只是笑道:“无尚剑法,真的放在这儿的话,你可得小心了。以后来的人只怕越来越多呢。”

    唐喻道:“这个无尚剑法究竟怎样好,近来很多人闯山门,听说就是为了这部书,再者我住这儿十年,也从来没看过什么无尚剑书。”

    汪篦道:“那书是江湖中挺神秘的剑术,怎么会容易见到,何况你还不是齐云派的。你若说那无尚剑书的好处,却是谁也道不出的,从来这套剑法也没人练成过。”

    唐喻道:“既然没人练成,那是怎么创出的功夫呢?”

    汪篦略一思索,道:“大概三十年前,江湖中出现了一位武学奇才,名叫赵裳。此人自小入得齐云派,痴迷剑术,但弱冠之年就生了场大病,结果落下了身体羸弱的病根,虽是如此他仍旧嗜武如命。不能练武就潜心研究,也许正是因为他不能练武所以心领之慧大进,二十余岁竟把流传数百年的齐云剑法的招式的破绽了指出,而且每每一针见血,正中机括。这件事在武林上可谓是轰动一时,开始他研创剑法也只是自娱自遣,剑法中尽是奇招怪招。”

    “后来赵裳他倾慕一位姑娘,而这姑娘却对他薄情无心。于是赵裳想方设法讨她欢喜,这就少不了花些银子啦。此后赵裳创出剑法,重金去卖,而那姑娘的漠视又使他性格愈发阴鸷。时间一久,赵裳所创剑术中的奇招怪招,尽变成了杀招毒招,很多剑招更是堪比当时的邪教青蓑剑派的招式了。”

    说到此处汪篦自嘲般的耸耸肩,又道:“那些学了他的剑法的人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有人借着他剑法的精妙肆意惹事生非。一些江湖门派的弟子也卷入此风波。武学大家也多有为赵裳剑法所伤所杀,同道众人忍无可忍,最后选出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去找赵裳。但他行踪诡秘,狡猾至极,哪里寻得到,后来也就作罢了。”

    “但那些害人的剑法一传十,十传百,仍旧危害良善。又过数年,赵裳他老人家总算是又瞧上了另一家闺女,两人两情相悦,赵裳很是珍视这位红颜知己。自然呢,也就体会到了人世间的真情温柔,觉得出卖剑术,教人行凶作恶,害得别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很是不该。”

    “就又潜心武学,足足花去十年创出一套传说能一剑江湖的高妙剑术,就是为了治于以前他曾创出的邪招,这套剑法就叫做无尚剑法。开始他亲自选了几个武林中的后起之秀,悉心教诱。数年间却无人能习成此中的一二成,这也就更勾了江湖众人的好奇心,再后来这部记载无尚剑法的剑书不知怎么就消失了,最近忽然传出,剑法还是藏在齐云派的说剑阁中。”

    汪篦这么不间断的说了许久,唐喻则只当是听个故事,还再等着下文呢。其时五更即尽,二人又回了屋中。

    汪篦抚摸着唐喻头发道:“弟弟,我一定要走了。我把我这玉佩送给你,怕你以后长得英俊了,姐姐人不出来呀。”

    汪篦已从颈上把一个玉坠摘下,放在唐喻掌心道:“我来过这里,就不要和别人说了。”

    唐喻此时又有些哽咽,勉强道:“那姊姊,你还会来么?”

    唐喻刚刚有了个亲人,即刻就要分别,心中不免难过。

    汪篦道:“按你说法,我们这么有缘,自然还会见面的,你可得长高长壮实点呀!你要还这么弱不禁风,姊姊还得你保护呐。”

    说罢,汪篦转身走到窗边,把那件宽袖的衣服穿了,一俯身跃将下去,袖子都成了弧形,缓缓飘了下去。

    唐喻站了半晌,?h去泪水,心中想起了杜甫的两句诗“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昂头望向远处,山线描着红色,就快亮天了。

    付桓旌的一个远方朋友,仗剑绝顶独立,尖峰如刀,冷风刺骨。

    两位如百年松柏般直立挺拔的孤傲剑客,各自手握一柄尚未出鞘的宝剑,低头不语。

    一位白衣胜雪,面色却比暴雪还要苍白几分,直教人毛骨悚然不已。

    一位黑衣裹体,容颜里透着一股夺人心魄的冷竣,四下里的幻界生灵十分识趣的早已退避三舍了。

    一如这幻界天地中窒息的死寂,蓦地里,风乍起,长空中似有一道闪电劈砍滑过。

    而后,一切又归于平静,仿佛无事发生一般。

    依然是两个标枪般笔挺的身影,依然是两柄深藏鞘中的剑。

    白衣人的面色更加苍白,黑衣人的目光中却多了几分疲倦。

    “我输了。”黑衣人缓缓的道。

    “你并没有输,只是你的剑慢了”,白衣人嘴角带着几分微笑道,无论谁在这种情况下,可能心情都会好些的。

    “慢了就是输了!”黑衣人的倦色又多了几分,还有一些话他没有说。

    对一个剑客而言,慢了就是说你已经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慢了就是说别人随时都可能把剑刺进你的咽喉。

    他没有说,因为他知道这些话根本不用说白衣人也能理解。

    白衣人嘴角的微笑消失了,奇怪的是,他的眼中竟多了几分忧虑。

    他当然能理解黑衣人的意思,只因他们都是剑客,一个以剑为生的剑客。

    更何况,江湖中像他们两个这样的剑客本来就不多,也许一个都没有。

    他的目光中多了忧虑,那只不过因为他们是朋友。

    多年的生死与共,多年的肝胆相照,已经使他们之间有了一种超乎常人想像的情感和默契。

    只是,这一次,白衣人实在不懂,什么事使得眼前这位无敌的剑客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他不懂,他知道黑衣人必不肯说,可是他却想知道真相,因为只有找到真相,他才能帮他。

    “我,并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白衣人的语速很慢。

    “你知道的,可是”他在寻找最恰当的词汇。

    “我知道你的意思,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我,有些事既然知道不该问,就不要说出口”黑衣人苦笑道。

    “我们有多长时间没见了,三年?”白衣人想叉开话题。

    “是啊,三年零一个月”黑衣人的神情比刚才轻松了许多。

    “上次我们一别是在通州,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三年零一个月”白衣人重复了一遍。

    “说来不长,可也不短。”

    然后,两个人开始沉默。

    三年的时光,足够很多事情发生,很多故人改变了。

    刚出生的婴儿,已经学会了奔跑。

    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没准已经成了他人的美娇娘了。

    但这一切,都不是问题的关键。

    问题的关键也许就是,这三年之中,黑衣人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使他有这么大的改变。

    如果是在以前,这种事白衣人想都不会想。

    即使现在,他仍然不肯相信这个事实。

    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事实是黑衣人的剑变慢了。

    事实就是他的人,也已经变了。

    不觉已是午后,阳光不再那么刺眼,但却温暖了许多。

    黑衣人忽然赧赧的道:“如果方便,也许你可以到我的小屋去看看”。

    也许他本来想说的是家,但却临时改成了小屋,也许他不想让他的多年老友看见他如此气短的模样。

    谁都知道,家和屋子的区别,尤其对于终年浪迹的剑客,家已经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字眼。

    “好”

    白衣人几乎是脱口而出,因为他知道黑衣人的变化一定和这个小屋有些许的关联,也许,答案就在那个小屋里。

    只是他想不通,以黑衣人的个性,原本不会主动相邀的。

    现在,白衣人不得不相信,黑衣人的变化远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山脚下,有一条曲折的小路。

    虽然人迹罕至,大部分被杂草掩盖,但是从峰顶远远的望下去,还是可以看的很清楚。

    小路的那端,是一片竹林。

    穿过竹林,就看见了一小片,开阔的田野。

    两间矮矮的茅草屋,就静静的伫立在那里。

    “那就是我的小屋了”黑衣人的语气明显明快了许多,刚才失败的阴云似乎已经散去。

    白衣人本想说些什么类似赞美的话,可是却觉得喉间干涩,甚至还伴着些许的苦味。

    他十分吃惊黑衣人能够,这么快的忘记刚才的挫败。

    如果搁在以前,那绝对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对一个终身以剑为生,视剑如命的剑客来讲,那本应该是一种锥心刺骨的痛楚。

    但是,现在在黑衣人的脸上,他看见的只是,对那两间茅屋的渴望和依恋。

    他只能随着热情主人的指引,机械的移动着脚步。

    也许只有他知道,他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

    但是又有谁能知道,黑衣人此时的滋味几何?

    到了屋前,才发现围着小屋,还有一圈低矮的竹篱,两边间杂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花,看的出,明显带着人为打理的痕迹。

    白衣人的心,忽然跳了一下。

    因为他发现,小屋周围竟然弥漫着,一股淡淡未散的炊烟。

    他相信他已经接近了问题的答案,虽然和他所想的差不多,但事到眼前,还是觉得有些意外。

    炊烟后面,理所当然的是,阵阵的饭香。

    很多人都相信,在野外的饭香,绝对比别的地方的要更加香浓。

    虽然,没有太多的道理,但是似乎好多人都同意这一点。

    “呵呵,想不到,吃饭的时间这么快就到了”黑衣人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习惯的脱下外袍,解下腰间的长剑,挂在了屋外的一株秃树上。

    现在的他,已然完全变成一个正在,招呼远方来客人的热情屋主。

    如果不是白衣人,谁能相信,眼前这个满面笑容的人,就是刚才那个冷峻如霜的孤傲剑客。

    白衣人也很吃惊,但是他却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就在他眼前发生了。

    即使这个事实有些残酷,他也必须要欣然接受它。

    他一向是剑不离身的,因为他相信剑和人一样,都是有感情的,一个剑客需要和自己的剑,随时交流情感纠葛,随时培养那一份信任和默契。

    他知道黑衣人比他更理解这个道理,因为这本来就是以前他们共同的生活和信念。

    可是现在,眼前这个熟悉的却有着几许陌生的人,就那样随便的解下了他曾经视为生命和一切的剑,不但随便,而且自然。

    白衣人没有解剑,只是脱下了身上的长袍。

    他知道自己现在什么都不需多想,因为他知道,只要进了眼前的茅屋,一切就会有答案。

    白衣人忽然觉得很紧张,这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自从他仗剑斩杀了炼狱寨的三大寨主之后,江湖上已经很少有什么大事能够让他紧张的了。

    包括刚才和黑衣人的决战,那本来应该是一场生死悬于一线的决战。

    可是只有白衣人自己清楚,从这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赢了。

    因为他没有从黑衣人身上感觉到一丝的杀意,他本来应该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有如泰山崩于前的压迫感。

    但是,他没有觉察到一丝一毫,所以他没有一丁点儿的紧张。

    对于他们这样的剑客来说,一丝一毫的意思,也许就是全部了。

    正所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对他们这些绝顶高手而言,这绝对不是一句虚无缥缈的空洞话语。

    更加可笑的是,现在令他觉得紧张不安的,竟然喜只不过是眼前这扇半掩的柴扉。

    白衣人简单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他已经想好了,去直面进门后所看到的一切。

    他甚至想好了,要用自己左手的哪一个部位,去轻轻的推开那扇门。

    因为,他的右手,需要随时用来拔剑。

    就在他已经为自己的状态,暗自满意的时候,眼前的那扇门猛然打开了。

    门当然不会自己打开,即使是柴门也是如此。

    门当然是被人推开的,因为屋里的人,已经感觉到了他的到来。

    他,当然是黑衣人。

    也许,这本来就是过去三年中,他们之间一直过着的生活。

    傍晚或是午后,一个贤惠的妻子,早早的做好了可口的饭菜,在屋门前等着即将归来的丈夫。

    这本就是千百年来,一直存在而且将一直存在下去的温馨画面。

    只是白衣人没想到,自己也会成为这个画面中的一景。

    他想要苦笑,一到这个时候,他就想苦笑。

    可是,这次他没有笑出来。

    因为,他忽然看见了,一双像星星一样明亮的眼睛。

    他看过很多很多眼睛,明亮的,阴暗的,绝望的,甚至是乞求的眼神。

    但是,这双眼睛,竟然使他一瞬间怔住了。

    不是因为这双眼睛有多么明亮,他不停的告诉自己,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刚出道的懵懂小伙子。

    不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有多么的漂亮。因为即使是天上的仙女,月里的嫦娥,也不会让他如此的吃惊。

    他怔住良久,只不过因为他,觉得这双眼睛似曾相识。

    他知道自己曾几何时,一定在什么熟悉的地方,一个特定的时间日期,看到过这样的一双眼睛。

    言尽于此,黔驴技穷缶,筑基又培元。

    付桓旌的人界修行,可不会是一帆风顺的,期间必有无数的山林野修,前来想要劫获他的机缘福泽。

    好巧不巧,付桓旌刚稳定下来自己的坤灵筋骨,就遇到了一位足智多谋的山间野修。

    “你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早呀?”一位女子不敢相信的问道。

    “怎么,你有朋友来吗?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呢?”女子话语中带有些许的责备说道。

    只不过她还是很愉悦的,丝毫没有因为这个白衣人的出现,而有丝毫的改变。

    白衣人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和做些什么。

    他只是似乎听见两个热情的主人一起说了很多的话,他记得自己好像也说了一些话。

    但是,如果你问他究竟说了什么,他肯定无法回答。

    因为,他在苦苦的搜索,在过往的记忆中苦苦的搜索。

    他想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看过这样的一双眼睛。

    他想要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看见这双眼睛,就有一种奇怪难以言说的感觉。

    现在,他们已经在屋子里,就在他刚才一直想要进入的屋子里。

    可是,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入这个屋子里的。

    他的脑海搜索,依旧没有一个,可以令他信服的答案。

    他似乎听见黑衣人在解释:“我的这个朋友啊!一向不习惯和生人交往,因此有些沉默寡言。”

    而后,他似乎听见愉悦的声音在说:“还好意思说讲人家,你以前不也是这个样子的嘛!”

    然后,他听见黑衣人在不停的说:“是,是,是。”

    屋子并不是很大,但是三个人在里面,还是显得很是宽敞。

    屋子里的摆设,样式繁多,但却出奇的整洁划一。看的出来,小屋女主人,是一个非常贤惠的妇人。

    屋子靠窗的位置有一张木桌,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品色各异的清淡小菜。

    他们三个人,就围坐在木桌四周,端坐在竹椅之上。

    无酒不成席,小屋女主人不知不觉间,已经拿出了一壶珍藏多年的美酒。

    “这是我们自己亲手酿造的,你尝一尝,平时我都没有这个口福。”黑衣人已浅浅的呷了一口酒说道。

    哪里还有半点以前千杯不醉,豪气冲天的大侠模样。

    白衣人一饮而尽,说实话,这根本称不上是好酒。

    也许只能称为一杯,味道比较特别的水酒而已,有些发酸,又带着一丝淡淡的苦味。

    “好酒”

    当听到这句话从自己的口里传出时,白衣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本来不会客套的。

    但是,当他看到黑衣人那双满怀期待的双眸时,他知道自己不能不这么说。

    而且,他相信,另外有一双眼睛,一定也在看着他。

    “来,再尝尝我们自己种的菜,雪儿的手艺很好的”黑衣人十分热情的把一大盘饭菜夹到了白衣人的碗中说道。

    雪儿,不用说,一定是女主人的名字。

    白衣人忽然明白了,这三年来,黑衣人手上拿的已经不再是杀人夺命的利剑,而是耕地除草的犁锄。

    他关心的杂事,也已然不再是,江湖上的恩怨情仇和门派争端。这些事,可能还比不上,如何阻止凶猛野兽,来田地里偷菜更为重要。

    所以,他的剑慢了,他的人也变了。

    一切都只不过是因为,他有了一个温暖的家,有了一个他深爱一生的女子。

    而这一切的一切,不过三年的光阴流转罢了。

    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也不是很短的时间。

    三年前,正是他们在通州的最后一别,把酒言欢,抵足而眠,好不快活。

    他还记得那一天的情形,他还清楚的记得那一天,下着不是很大的雪。

    飘飘洒洒的雪花,带不走满腹的愁肠怨肚。

    白衣人的心,又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他的脑海搜索,好像突然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兄弟,你还记得三年前的那场雪吗?”黑衣人又呷了一口酒问道。

    那情形,就像是他又创出什么新奇的剑招,那般满意享受。

    只是现在的表情,已经代表了另外一种不同的意思。

    以前,真的是好遥远的从前啊!

    酒虽不是好酒,但是两杯下肚之后,白衣人的情绪明显轻松了许多。

    现在的他正端着酒杯缓缓的道:“我还记得那天我们两个正从一家当铺逃出来,后面被一群乞丐追打,那只是因为你非要把一件破袍子当一千两银子,说实话,我直到现在都想不通你是在哪找到那么一件破袍子的,好像除了窟窿还是窟窿。”

    黑衣人也笑道:“那家当铺是出了名的为富不仁,我早就想找机会去寻他们的晦气了,至于那件袍子,是我从一个孤寡老婆婆哪买的,花了我整整五百两银子。”

    白衣人道:“五百两银子买一件破袍子,这种事也许只有你做的出,不过想想,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被人追赶的滋味了。”

    黑衣人道:“我记得当时你故意大呼小叫,一副吓破胆的样子,只是在我这样的内行看来,火候未免过了一些。”

    白衣人道:“我只是想装的像一点而已,我真想知道,如果那些乞丐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会有怎样的表情。”

    黑衣人道:“放心吧,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我们是谁的,因为在他们看来,像我们这样冒名顶替的小混混简直司空见惯。”

    白衣人道:“我记得我和你打赌,谁跑的慢谁就请客喝酒。”

    黑衣人道:“我们说好了都不许用轻功,没想到看你平时斯斯文文的样子,跑起路来还真是有一套。”

    白衣人道:“我记得那次虽然是我赢了,但酒钱却还是我付的。”

    黑衣人道:“谁叫我逃跑时掉了钱袋,呵呵!里面可是有一千两银票呢!”

    白衣人道;“我知道你是故意把钱袋,留给那些乞丐的,我已经习惯了被你吃白食。”

    黑衣人道:“那只能怪你天生富贵,家里有用不完的万贯家财,还有一个响当当的老爸给你撑腰。”

    白衣人道:“我真奇怪,我怎么交到了一个像你这样,又穷又无赖的朋友。”

    黑衣人道:“因为我运气好,我一直以来运气都特别的好,所以你只有认命了。”

    两个人嘴上虽然互相挪揄,但是脸上和眼中却闪着热情的光芒,这是只有真正经过患难的朋友才能拥有的信任和理解,这是只有真正的男子汉才能懂得的情谊。

    看着黑衣人把一杯酒一饮而尽,白衣人不仅在心里轻轻的感叹:“也许感情和家庭能够使一个人改变,但是,在他身体里的关于朋友的情谊却永不会变。”

    “我记得那天我们整整喝了一下午的酒,好像整个酒馆的酒都被我们喝光了。”白衣人也一饮而尽,奇怪,现在的酒喝起来味道似乎好了许多。

    “那只是因为我的心情特别好,现在我只要一想起当铺老板那张哭丧的脸,我就想笑。”

    “我猜他到现在也不会知道是谁讹了他一千两银票。”白衣人笑道。

    “后来,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我想我们一定还可以再喝它几坛酒。”黑衣人说着,又用手拍开了一坛酒的泥封。

    两个人谁也没有注意,不知什么时候,女主人已经悄悄的退到了屋外,也许是不想打扰他们两个谈话的兴致吧。

    “我记得正巧几个号称什么四虎的恶棍正在欺辱几个小姑娘,这种事我们当然不能不管。”白衣人的神情忽然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因为他知道故事已经到了问题的关键。

    “我记得是你先动的手,这种事你一向都是不落人后的。”黑衣人笑道。

    倒不是我不给你出手的机会,只是因为我看他们欺人太甚,而且我也没有想到这什么四虎如此不济。”白衣人脸现微红连忙解释道。

    “还有一点,你没说,那几个小姑娘长的都不难看,其中一个,我记得一直在偷偷的看着你笑。”黑衣人不依不饶,每当看见白衣人脸红,他就会觉得很有趣。

    “但是我们却没想到路见不平的不止我们两个,又有几个刚出江湖的大小姐错把我们当成了恶人,不由分说,举剑就攻。”白衣人闪烁其辞道。

    黑衣人道;“不讲理的大小姐我们见得多了,但是剑法这么好的我们还是第一次碰见,后来,以至于我都在考虑要不要出手助你。”

    “那也许只因为,我不愿伤了她们。”白衣人道。

    “一开始我也这么想,但是当我看见她们的剑法以及所按的方位时,我就知道你是轻易讨不得便宜了。”黑衣人神色平和许多说道。

    “我也没想到,华山的四相剑阵会如此厉害,更没想到,这四个是非不分的大小姐竟然就是华山派掌门清绝师太的得意弟子。”白衣人苦笑道。

    “她们对敌的经验虽然不多,剑法却很狠辣,可能和清绝师太为人孤僻有很大关系,我记得最后你竟然被逼得起了杀心。”

    白衣人依稀记得,当日的情景犹在眼前。

    起初他并没有把这几个凶巴巴的大小姐放在眼里,以为一出手就能轻易打发了她们。

    但几个回合过后,他才吃惊的发现,他已经被困在一个及其严密的阵法之内。

    要知道华山近年人才凋零,尤其是掌门清绝宣布只收女弟子以后,华山的好手便更如凤毛麟角。

    为了抵御外敌,也为了提高华山的地位,掌门清绝苦心孤诣的结合本门四相剑的精华创出了这样一套剑阵,就是为了合四人之力,以弥补单个弟子功力的不足,威力当然非同小可。

    偏偏四个弟子对敌经验尚浅,加之错把白衣人当成淫贼,所以才剑剑不留情面。

    白衣人虽无伤人之心,但却也绝不想为他人所伤,所以当四相阵发动到天罗地网时,白衣人的成名绝技包罗万象终于出手。

    等到黑衣人觉察为时已晚,他只能大呼一声兄弟手下留情,同时,身形如一只黑色的大鹏般加入战团。

    白衣人何尝不想手下留情,可是四相剑阵确实非同小可,如果留手,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四人所伤,所以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

    黑衣人刚一加入战团,立刻感受到了这股无形的压力,于此同时,天罗地网与包罗万象终于碰撞到一起。

    黑衣人只能尽力去从侧旁卸去大部分的剑气,但是白衣人的包罗万象何等厉害,剩余的剑气也足够摧碑裂石。

    更何况,包罗万象有个特点,遇到的阻力愈强,它产生的反击也愈大。

    所以四弟子功力最深的大弟子,便承受了这一式几乎大部分的攻击。

    黑衣人只听到一声痛楚的惊叫,接着一个瘦瘦的身影便倒了下去。

    虽然血溅胸前,但是一双眼睛,还是像星星般的闪亮着。

    那是白衣人第一次看见这双眼睛,也是他第一次看见黑衣人会用那样的一种眼神,去看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

    可是当时,他正是包罗万象劲力未全收回之际,根本无心去多加理会这一瞬的变故。

    他似乎记得,三个小姑娘哭得就像是三个泪人一样,马上抬着伤者寻医去了。

    当时,黑衣人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异样。

    可是,经过这事,两人也没有了喝酒的兴致,于是匆匆别过。

    那是在三年前,发生在通州的往事。

    如今,他竟然又看见了那样一双眼睛,而且,竟然是在黑衣人的小屋中。

    白衣人只能再次感叹,世事的无常,唏嘘不已。

    一个三年前差点死在自己剑下的人竟然成了自己最好朋友的老婆,而作为最好的朋友,他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他此次除了要赴三年前的约会以外,本来还有很多话要说,可是现在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诚意的倒个谦,请人原谅三年前的那一剑之事,还是应该亲热的叫一声嫂子并且说祝他们白头到老。

    可是他知道这些对于这个茅屋的主人来说,根本不重要,因为他们需要的也许只是平静的生活,长长久久的厮守。

    两个人柔情脉脉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实在找不到一个可以剥夺这一切的理由。

    爱并没有错,永远也不会有错。

    也许爱的方式或者时机,无法掌握把捏的十分准确得当。

    白衣人又在苦笑,他只是用手里的酒杯,遮挡住了自己的嘴而已。

    黑衣人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话想跟我说,可是,我现在,你都懂的。”

    白衣人道:“我明白,现在我只有一件事求你。”

    他双眼注视着自己的朋友,目光中写着两个字理解。

    黑衣人的眼中,似乎也有一种东西在涌动:“好,你说吧!”

    白衣人道:“我现在只想你,好好的陪我喝几杯酒。”

    酒不是好酒,但是两个人却醉的很快。

    也许他们本来就喝的很快,还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想快点醉。

    可是,醉的再厉害,也会有醒来的时候。

    当人清醒的时候,一切还是要去真实的面对。

    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但求一醉呢?

    不知何时,女主人已经伫立在门口了。

    傍晚的夕阳,照在她瘦长的身形之上,朦胧的长发,显得更加令人怜惜疼爱。

    但又有谁,能看清她眼中的目光,听懂她内心的话语。

    她是不是,也宁愿自己喝醉呢?

    酒醉会醒,就像落下的太阳,第二天会照常升起一般。

    一样的光和热,一样的从东到西。

    也许只有在阳光下,才没有悲哀,才没有等级,因为阳光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慷慨的。

    白衣人只觉得自己的头疼的厉害,疼的仿佛要裂开。

    是不是每个酒醒的人,都特别讨厌早上的阳光呢?

    黑衣人已经不在了,也许他正在陪着自己温柔的妻子一起为客人准备早餐,也许他正在自己的田地里愉快的耕耘。

    是他已经习惯了早起,还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醉呢?

    无论如何,白衣人只知道,自己该走了。

    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只要你愿意去走。

    至于是否幸福,那就只有选择的人,自己知道了。

    白衣人苦笑了一下,忽然觉得很释然。

    他已决定去向主人告别,并且真诚的希望他们能够幸福。

    能够看见自己的朋友幸福,这总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想到这些,白衣人的头,好像不那么的疼了,窗外渗进的阳光,仿佛也柔和了许多。

    阳光渗入的缝隙,现在正有阵阵的饭香传来。

    庭院中也已经传来了,黑衣人热情的邀请声。

    白衣人这才发觉,自己竟真的有些饿了。

    早晨的原野一片静谧,虽然有阳光,还是可以看见远方山脚,林间微微的雾霭,以及未曾消散的露水。

    就像是一层薄薄的纱衣,上面点缀着一颗颗闪闪发光的宝石。

    饭菜虽不丰盛,却很可口,这岂非正如早晨的空气,有些凉,却很清新。

    吃一顿饭,总不会耽误太多的时间,所以现在已经到了,离别的时候。

    “我要走了”白衣人道。

    “是的,我知道。”黑衣人道。

    “但你至少应该,让我送一送你吧!”

    竹林内,二人一前一后行进着。

    依然是被荒草几乎遮盖的小路,只是这一次两个人走的却很慢。

    “你知道,在我的屋后,有一座小山,山上有一座寺院,叫玉佛寺。”黑衣人说道。

    白衣人没有说话,他知道黑衣人这时说这番话,一定有他的理由。

    “寺院虽然不大,可是里面供着的神仙,却很灵验。”黑衣人继续道。

    因为他知道,白衣人一定在听。

    “好多人都会去那儿,求神祈福,雪儿也经常去那里。”提到雪儿,黑衣人的语气明显温情了许多。

    “偶尔我也会陪她一起去,但是每次她都只是让我远远的等着,也从来不告诉我,她到底和神仙说了些什么话。”

    “我只能看见她很虔诚的敬香礼佛,恭恭敬敬的磕头叩首。”

    黑衣人的语气越来越舒缓,白衣人仿佛也看见了,那个瘦瘦的正在下拜的身影。

    “我不知道佛祖是不是真的能保佑她,但是我每次都在发誓,我一定会尽我所能保护她,绝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黑衣人的语气很坚决说道。

    也许只有这一瞬间,才能够让人感觉到他,是一个昔日无敌的剑客。

    “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性情古怪的华山清绝,怎么会同意我们的婚事,你也一定很想知道我们,究竟是怎么才能够走到一起的。”

    白衣人承认,这些都是他想要问的。

    “你一定听说过华山,有一条尽人皆知的森严门规。”

    白衣人知道,黑衣人说得一定是华山弟子,不准成亲这一条。

    尽管江湖中人对清绝定的这一条门规褒贬不一,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清绝说的话,华山弟子绝对没有人敢去违抗。

    “难道就没有一个例外吗?”

    这是白衣人第一次说话,因为他知道雪儿就是华山弟子。

    黑衣人当然明白白衣人的意思,所以他很快的说道:“绝对没有一个例外,也许只有一个办法。”

    黑衣人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只有一个办法?”白衣人心中一动问道。

    “难道是脱离师门吗?”

    “是的,因为只有不是华山弟子,才不需要遵守这条门规,除此之外,别无它法。”黑衣人凝视着远方,仿似正在和遥远的神灵对话,也仿似正在回忆某个瞬间。

    “但我听说,华山弟子要脱离师门,一定要废去武功,难道她已经?”白衣人不忍心的说道。

    “是的,所以,你应该知道,雪儿是多么需要,我在她的身边。”黑衣人的目光中忽然充满了柔情,这是一种只有真正深爱自己妻子的丈夫才能拥有的柔情。

    白衣人垂下了头,缓缓的道:“我明白了,现在她除了你已一无所有,所以,你应该陪在她的身边,让她知道她的付出是值得的。”

    黑衣人没有说话,过了好久,他终于轻轻的说出了两个字:“谢谢。”

    谢谢,有时候并不是,真的谢谢。

    它指的也许是理解,也许是感激,也许是一种语言无法表达的情感。

    而这种情感,有些人是永远无法体会到的。

    这个白衣人便是人称“白衣神剑”的白天启,据说他手中的长剑,早已到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自他出道以来,历经大小千余场厮杀,罕闻败绩。

    甚至有人说,他的剑,早已经无敌于天下了。

    而黑衣人,则是人称“一叶不扫倚秋风”的叶秋风。

    关于他的故事不是很多,人们只知道他和白天启不但齐名,而且有着过命的交情。

    因为他虽掌中有剑,却很少出手,所谓“一叶不扫”大概由此而来。

    三年前,叶秋风忽然在江湖中离奇失踪,引得江湖人士传言四起。

    有人说他已经被仇敌杀死了,有人说他独自到海外的仙岛过活余生去了。

    更有人说,他就是死在了自己好兄弟白天启的手里,为的当然是天下第一剑的头衔。

    也有人传言,三年前曾看见叶秋风全身是血,在华山下出现过,身上似乎还背负着一名华山的女弟子,但是碍于清绝的面子,没有人敢大肆张扬。

    谁能想到,叶秋风就隐居在无名的深山小屋中,正在过着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也许分离本来就是为了下一次的相聚。

    看着白衣人渐行渐远,黑衣人却还是伫立在那里,若有所思的撩动着长发。

    他是否想起了以前两人一起闯荡江湖,快意恩仇的日子?

    不知何时,黑衣人的身边出现了,一个瘦长的貌美女子,伴着一声叹息,把一件长袍披在了他的身上。

    那个身影当然是飘雪,他的飘雪。

    “秋,其实,如果你愿意,你本可以和他一起走的。”飘雪说道。

    叶秋风转过头,右手轻轻揽着自己妻子的香肩柔声道:“你知道,我是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飘雪道:“我知道,你答应过我的事,就一定会办到。可是,我却不想看见你,这副如此为难的模样。”

    叶秋风看着爱妻的眼睛,目光中满是爱意,他坚定的说道:“你知道吗?如今能够和你在一起,我今生已然很是满足了。”

    一阵微风拂过,轻轻掠过了,两个紧紧偎依的身影。

    没有人注意到,飘雪悄悄转过头,两行清泪已经无声的落下了。

    “你一定知道天启此次来的目的,但是他却什么也没有说,是因为我吗?”

    “是的,我知道,但是他没有说,只是因为他知道说了也没有用,毕竟江湖中的事已与我无关。”

    “江湖中的事,难道江湖最近,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吗?”飘雪问道。

    飘雪话音未落,已有几分悔意,她本来不是一个多事的人,可是今天却不知为何总是心神不宁。

    叶秋风沉吟了一下,而后才慢慢的道:“我虽然早已不再过问江湖中的是非,但是有些事还是会听闻一些。”

    飘雪理解,因为这个世上本来就没有一个地方是绝对的远离纷争的,而有纷争的地方,就一定会有江湖,她在等着叶秋风继续说下去。

    “大概半年前,江湖中突然出现一个神秘的组织,自称‘吾苑’。”

    “‘吾苑’,好奇怪的名字!”

    “是的,听说这个组织到处宣扬‘天下之土,莫非吾苑,天下之士,莫非吾子’的思想。”

    “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飘雪偎依在叶秋风的怀中喃喃的问道。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但是每一次一个新的组织的建立和壮大,必然伴随着江湖的腥风血雨。”叶秋风的语气有几分沉重。

    “他们虽然出现只有半年,但却壮大的非常快,如今已经控制了江南几乎大半的水路盐道,漕运码头,加之官府勾结,已颇有势力。”

    “老百姓又要受罪了。”飘雪不无担忧的道。

    “是啊,他们虽然处在最底层,但人数却非常庞大,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加之没有组织,没有反抗能力,所以,他们每次都是门派争斗最直接的受害者。”叶秋风道。

    “世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你争我夺,打打杀杀呢?”飘雪怅然若失的道。

    “因为利益,无止境的利益,确切的说,是因为某些人为了满足自己对财富的私欲,对权力的渴求而致天下苍生于不顾,致朗朗天道于不顾。”叶秋风的语气已带着些许的愤怒,手也紧紧的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但是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愤怒大多时候是解决不了丝毫问题的,在有些人眼里,怒火远远没有刀剑有效。

    他的剑就曾是最利的那柄,可是现在,这柄剑还能像从前那般锋利无比吗?

    叶秋风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又有一阵清风扑面而来,却无意间多了几分无奈。

    那位名叫苏明哲的山间野修,用了一招螳螂捕蝉计,使付桓旌跌落境界修为,到了巽灵。

    却不曾想,付桓旌在生命垂危之际,身披灵魅法袍,灵力强盛异常。

    原来那件灵魅法袍,曾是魅者杨葶芝的至宝,自然拥有着她的至高法力。

    付桓旌无需与那位野修苏明哲缠斗,只需要席地打坐,运转灵气,修复自身受损的灵体力骨即可。

    因为魅者杨葶芝的绝美幻影,从那件华美异常灵魅法袍内,夺袍而出,一剑斩杀掉了野修苏明哲。

    言尽于此,螳螂捕蝉计,跌境却力盛。
本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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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下轩辕介绍:
落魄少主付桓旌,出手御剑书大典。 幻界方寸山之巅,斩杀万影迷踪鹰。 人界缥缈峰禁地,灭绝口若悬河狼。 神界百层境榠楼,渡化六道轮回鹏。 异界咫尺天涯潭,魔尊枪神耶律铭。 剑下轩辕封魔尊,携手余生阮晴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