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如果不是星主定住命格,让时空稳定,谁知道世界会乱成什么样子。
要是大家没事就看看未来怎么样,出门直接穿过空间,天地根本不可能稳定地了,赵离心中的念头还没有落下,眼前就从壶中界外那一片苍茫,化作了森林树木,回到了九黎之外,迎面而来森林的气息,所在已是西越平洲。
九黎是当初战场的核心,死生之主的视线无法完全落下。
赵离也不必担忧出现什么问题,确定抵达安全之处后,多少是微微松了口气。
东皇只一拂袖,便有化作了星官模样的异兽布置石桌木椅,奉上灵茶,招待难得的来客,赵离捧着茶盏,感受到鼻尖的茶香,在安全之后,就有些头痛,昊天和苍天的事情暂且不提,从三言片语之间,他猜也能猜得到,云中君恐怕动用了相当大规模的权柄去寻找东皇。
而东皇太一更是直接调用群星之力,破开了空间,踏入壶中界。
说没有产生异象,赵离绝对是不相信的。
所以目前他不能够保证,幕后那一方,以及苍天会不会注意到这种变化,更无法确定这两方的关系目的,其实己方的部分暴露,倒也在他的预料当中,只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突兀的方式。
毕竟局势和彼此的碰撞进展到了这样的程度,尤其己方以小博大,想如同之前那样彻底潜藏在暗处,已经是近乎于不可能的事情。
渺小微尘自可潜藏于阴影当中。
但是浩大如大日群星,九洲云海,一动天下皆知。
又如何能藏得住?
赵离叹息一声,见到剩下几人都看来,也已经懒得隐瞒,直接将自己对于云中君和东皇出手可能的隐患提出,让三者的神色微微沉凝,然后屈指蘸了一点茶水? 在桌子上随意画出了三分图,嗓音沉静,徐徐道:
“事已至此? 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现在看来? 当年太古大劫的主导一方至少在岚洲,万神殿,大周? 妖庭? 天风国武国都有势力。而苍天仍旧未知,极有可能是在我所知一个孩子的母族血脉上有后手。”
“目前也就这样一个不知道是否能够称得上是线索的线索。”
“我刚刚原本是想要问一问昊天,如何压制血脉? 但是毕竟昊天就是曾经的苍天,不能保证祂所知道的手段,苍天本体会不知道,那样的话? 很有可能会弄巧成拙? 反倒招惹来不必要的注视和麻烦。”
赵离叹息一声,看到云中君? 东皇? 凤凰的神色都微沉? 便即笑了笑,洒然道:
“当然,这种情况下影响都是双向的,我们很头疼,对面现在恐怕也相当不好受。”
他的声音微顿,然后眼神有些古怪,道:
“毕竟,他们没有看到还好,如果看到……你们可以猜猜他们会怎么想。”
凤凰微怔,旋即若有所思。
其实赵离说的很明白。
就只是今日发生的事情。
天蚀君,星主……
女子思绪微顿,神色微有变化。
赵离屈指轻轻敲击琉璃盏,其音清脆,然后平和笑道:“是日,天蚀君重现,寻东皇,未战,而天星有变,化北斗杀机,东皇与天蚀君前后离去,气息消失。”
“你会觉得如何……”
凤凰抬眸,看着旁边的云中君,看着一身帝王衮服,群星环绕的东皇,视线收回,淡淡道:“天蚀君和东皇联手……”赵离本来要笑,却下意识咳嗽了一阵,手掌握拳,抵着嘴唇,然后叹道:“不错,我若是苍天,或者曾经和东皇鏖战三年的幕后,只会觉得头皮发麻。”
他伸出手,指着云中君,道:“曾经自囚,本应该被算计,落入众神围杀的天蚀君。”又指了指东皇:“和本应该已经彻底陨落,难以复苏的群星之主东皇太一,不但重现于人间,破局而出,反倒还彼此联手。”
“凰道友,你若是幕后,会如何想?”
凤凰嗓音清冷:“……局面暴露,计划失败。”
赵离抚掌,笑道:“然也。”
然后他微微靠后,眼神平和,道:
“所以我觉得,这虽然不是最好的时候,却也算不得太差了,我们会觉得头痛,可对方也不好过,一者则是觉得戒备,一者更是觉得大好局面已经被破,心中恐怕已经升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毕竟,现在已经不是当时那样微小分散的局面了。”
道人想了想,随意将杯中残茶泼出去,茶水在虚空以剑气支撑化作了纵横棋局,以圈为白,点为黑,散漫落子,道:
“譬如这一幅棋局。”
“如果说祂原本的计划,是分而困之,再借助布局引来第三方,群狼噬虎;那么现在猛虎避开了必死之战,而角落里这本应该是死局的一子,则和猛虎气息交缠,最后困龙升天,形成了胶着之势。”
“而最重要的,不知道潜藏于何处的苍天对于敌我都是一种威慑,致使不能够进行冒险。”
“生机已现啊。”
赵离忍不住轻叹,终于,在这个时候,在得知苍天和幕后对峙,而昊天还存在,云中君破封,眼前的迷雾一下散去了许多,变得明朗,而一直以来的死局终于出现了生机,艰难啊……这一路走来几乎处处刀尖上起舞,现在,自己一方竟也已经成为会让对手棘手的势力。
他几乎有如在梦中的感觉。
凤凰眼眸看着那棋局,道:“你懂得弈棋?”
白发道人双手一摊,洒然笑道:“不懂。”
凤凰微怔。
道人拂袖让棋局散去,咳嗽着笑道:“因为这样感觉很帅。”
“便早早便想要这样一试了……”
“唔,确实是很不错。”
凤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先前凝固的气氛不知为何便变得没有那样沉重,赵离咳嗽了一阵,平和笑道:“目前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些。”
“我们不知道他们,他们不了解我们,这样的局势也差不到哪里去。”
在不能确定彼此的立场和保留的实力之时,大的冲突反而很难爆发出来,就像是他们虽然知道幕后大概在哪里有其势力,但是却不可能去主动挑衅和出手,因为情报太少,无法确认对方的目的。
一旦动手反倒可能落入陷阱。
若是胶着则有可能会被立场未知的苍天一口吞下。
而现在,在对面两方势力眼中,自己这一方大抵也是如此。
苍天或许有心对幕后出手,但是也必然会担心天蚀君和东皇联手的目的,再加上原本沉睡的死生之主近来有了复苏的趋势,不提自己这一方的顶尖强者都处于或者虚弱,或者长久沉睡偶尔复苏的状态,只看名号的话,足以震慑住任何存在。
这种震慑在一定的时间内,会让对方有投鼠忌器之感。
彼此会形成一种奇异的稳定,不会爆发巨大冲突,但是为了确认彼此实力的小规模试探不但不会消失,反倒会越演越烈,一旦发现任何一方只是外强中干,就会出现巨大程度的扑杀……
赵离将这些判断一一地道出。
凤凰,云中君,还有东皇平静听着。
凤凰看着白了头发,在分析时候不断咳嗽的仙人神色平和,将已知局势判断道出,然后又举出自己掌握的证据,继而分析对方可能会选择的行为,以及己方应该做出的反应,嗓音不急不缓,将一切徐徐道出。
所讲的只是大概的宏观。
不知为何却让她有种旁观的感觉。
仿佛这石桌之上,她,云中君,东皇太一被逐渐拉远,逐渐远离,白发道人前,还坐着两人,一者是真正的苍天,一者是引导太古之劫绵延至此的幕后,没有纵横的棋盘,甚至于他们不曾见过面,但是却给她一种在手谈棋局的感觉,绝境之下,硬生生以小博大,撕扯出了局面。
原本幕后一脉和苍天一系比拼耐性和后手的局面。
现在有演化为三分而争的趋势。
己方虽然弱,却也已经不再是枯草飞蓬一样毫无根基。
然后赵离揉了揉眉心,看向三者,坦然道:“目前的局势,你们也知道,所以我不可能休息;而且,以我目前的伤势,想要修养好,至少要百年岁月,到那时候,一切都迟了。”
云中君和东皇沉默下去。
有些头痛,这是想要强迫让赵离休息,和现在这棘手的局势之间的冲突,让赵离休息是为他好,但是如果这样会破坏掉赵离挣扎出的局势,将其心血抛掉,却也很难算得上是真的为他好,赵离面容诚恳,嘴角微微翘起,然后恢复了诚恳。
凤凰褐瞳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我有办法,可以让你在三年内恢复。”
赵离:“…………”
凤凰右手抬起,拂过左鬓长发,嗓音清冷道:
“根基之伤,如同长堤裂痕,你此刻看去无事,若是不去管,只会一日重于一日,直至最后彻底崩溃,当初在天机地脉反噬之下,根基破损,而今强行对抗壶中界的时间,你的肉身没有当场崩碎,已经是功体强横的结果。”
赵离无可反驳。
凤凰又道:“你此刻根基重创,本应在名山大川修养,但是若被针对,恐怕来援不及,此地距离九黎玄部颇近,索性在九黎之外寻一处地方静养,一旦有事,东皇顷刻便可来援。”
云中君和东皇对于这一安排并没有其他异议。
赵离的意见被三人无视。
最后是寻找到了一处不算是多高的山,在山上灵气清净处,让诸多异兽出手,短短片刻,已经建造了屋舍,凤凰抱琴迈入其中,赵离还打算讨价还价一翻,凤凰抬手并指,虚点在他眉心,元气溢散,赵离面色骤然一变。
只在一瞬间,便觉得有诸多痛苦浮现。
仿佛身躯化作了一个泥塑,而后上面一道道裂痕纷纷现出身来。
恍惚之间,赵离几乎能够隐隐听得到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那种剧痛让他感觉自己像是惊涛骇浪之上的船只,随时有可能倾覆,凤凰袖袍拂过,赵离直接昏迷,陷入了深层次的沉睡当中,重重倒在了床铺上,是难得的深层次睡眠。
凤凰垂眸,看到那白发仙人就算是睡去眉头仍旧皱着。
她方才将赵离身上的暗伤一次性激发了出来。
是走涅槃之路。
但是就算是她也没有想到,他身上的暗伤居然如此之多。
换做是旁人,恐怕早已经死去多次。
不过这一次足可以借此机会,将伤势一并抹去,再去洛水寻水神之女,将其根基恢复过来,凤凰沉吟了下,转身离去。
推门而去,立在树旁,沉默许久,想到那一句,好友,有愧。
定定站了许久。
折返。
入内看着白发道人眉心皱起,凤凰面容仍旧清冷,伸出手指将其眉心抚平,以所执掌某种安抚心神的神鸟权柄,让他暂且放下了忧虑,抬起手的时候,白发仙人却无意识一把抬起,抓住她手掌,口中咕哝道:“……再让我睡会……儿……”
“别吵。”
门口,云中君和东皇恰好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沉默。
然后整齐划一,后退。
“抱歉,走错门了。”
“本座记错了,此处不是大灰之处。”
“听说大灰擅长沏茶做饭,本君很有兴趣。”
“那是自然。”
………………
片刻后,云中君试探着看向走出来的凤凰,道:“凰道友,你和徐福他……”
然后祂看到凤凰的脸色失去了平素的冷淡,看到她抬起手,然后手掌上暴起大团大团的火焰,将那只被握住了的手掌直接洗刷了不知道多少次,如同在以烈焰洗濯,烈焰之后,便是狂风,寒冰,乃至于雷霆。
狂暴甚至于直接抵达神域的元气将云中君和东皇得面容照得一片明亮。
如此许久,直接将手掌上的元气都湮灭,更不必说其它。凤凰拂袖,冷眼看了一眼云中君,嗓音已经不止于清冷,如同嗓音有千古寒冰:
“道友所问何事?”
云中君声音顿了顿,面不改色微笑道:
“我只是来请辞。”
凤凰微微颔首,嗓音恢复清冷:“一切小心。”
云中君颔首,道:“自然。”凤凰迈步往前,消失不见,云中君看着恢复了平静的小屋,感受到了周围留下的阵法,嘴角微微翘起,然后似乎平淡地问了一句:“我记得,徐福的伤势,是凰道友负责的……”
东皇太一沉默了下,道:“不错。”
“原来如此。”
云中君嘴角的笑意逐渐扩散,最后朗笑了数声,道一句大善,然后冲着东皇太一微微拱手,东皇太一侧步,只受半礼,云中君微怔,旋即大笑,踏步虚空,直接消失不见。
直往云中仙境而去,只觉得心中畅快。
赵离沉睡。
云中君一掠而过,却在空中微微驻足。
本来懒撒半眯着的眸子缓缓睁开,苍青色的瞳孔,负手而立,嗓音变得低沉淡漠:
“出来罢,不必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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