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没回家。
晚上，就在警局凑合着。
反正也睡不着，老人就干脆站在玻璃门外面，吹着风。
这座位于红国偏北部的二线城市，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老人不抽烟，到了他这个年纪，已经没什么可发愁的了。
原本应该是这样，直到早上。
凌晨的风那么咸，吹在老人满是褶皱的脸上。
睡不着。
“咔……”
玻璃门被打开了。老人却视若无睹，盯着空气中某个不可知的远方，似乎寄希望于，可以在那里找到他，他的孙子。
虽然这很难承认，但是老人脑海中孙子的脸，已经愈发模糊了。
“睡不着？”
老人知道身边站了一个人。
“老了，没什么瞌睡……”
老人的嗓音很干，干到就像多久没有喝水一样。
可是李鹤知道，这个老人刚刚才喝了自己接给他的水。
“是吗……”
李鹤点了根烟，然后特意站在也许清澈的风的下流。
打火机是廉价的，烟，也就那样。
打了一下，火很快就熄灭。
李鹤只好把烟把塞进嘴里叼住，然后用右手去摁打火机的按钮，左手挡住风。
这种有些复古且廉价难用的打火机，很少有人用了。
“嗒！”
烟燃着了，就像黑暗中唯一的烛光。
“呼……”
猛吸一口之后，李鹤再把肩膀上所有的负担全部吐出去，在空中化成一个消逝的圈。
“看来，今夜只有我们二人做伴了。”
李鹤把视线移向老人佝偻的身体：“明天……”
“我的明天走丢了。”
李鹤没想到这个老人能说出这般的话，着实让他惊讶了一下：“明天，我们就会审讯，那几个有可能的嫌疑犯。”
“……”老人目不转睛，两只眼睛里有些混浊。
月亮为何不更加地亮呢？也许可以照清谁回家的路。
“躺一会儿吧。”李鹤的烟转眼间就抽到了中间。
老人默不作声，把身上的衣服整理了一下，然后依旧待在原地。
“能……”
李鹤的头被这一个字吸引，重新转到老人的方向。
“能，找到吗？”
老人的嘴唇干巴巴的，但还是在控制着气流。
李鹤不知道如何开口，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乌云。
“人们总会找到月亮的，不是吗？”
老人闻言，也抬起头。
月亮在与世人捉迷藏。
警局内，已经全部黑了。除了几盏应急灯微微发着亮光外，其余的，都已经合上眼睛了。
值班室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小型的电视机。
电视机后面的人正在尽力地表演，但是那演技好像他真的在电视机的后面一样。
没什么空间感。演地烂极了。
不过好在，约翰的天气预报从未出错。
“从今日起，预计
我国东北部，将会迎来为时不短的连续降雨，期间温度会下降不少。天气预报在此提醒每一个电视机前的您，注意做好保温……”
约翰的脸似乎扭曲着了，但又不像是电视机的问题。
天气预报的气象图一闪，出现了几帧奇怪的画面。
有一个浑身蓝色，没有头发的家伙，诡异地拿出来了一个红色的布。
下一秒，他躺在质感奇怪的草丛上，然后用红布盖住自己。
再下一秒，镜头突兀地切换了。
许多黄色的油条人，坐在一个盒子里。
突然站起一个，眼珠就像是嵌在油条上面，奇怪地突出来。
他张着嘴，说了什么：“b！”
“我们的导播看起来出现了一些问题，是吗？”约翰的脸似乎扭得更厉害了，看起来整个脸弯成九十度。
直播间的大门被打开了。
“哦！嘿！”约翰大叫着：“你是什么鬼？”
“嘿兄弟。还好吗？好独特的长相……”男人打趣道：“刚刚吃了过期食品吧？”
“你是谁？来这里干嘛？没看到我在直播吗？”约翰有些小生气：“导播，你在干嘛？”
“哦，那真是抱歉。”男人露出友善的笑容：“你好，我叫geoff，二十三岁。导播的话……刚刚我不小心进到后台，看到他在偷懒……”
“谁管你叫什么！”约翰上下挥舞着手臂：“你是怎么进来的？”
“额……”geoff看起来很疑惑：“我走着进来的。我总是到处迷路。原本是想去戈州的……不知道怎么地，就进到这里来了。”
geoff抓头，似乎在考虑如何离开。
“你特么……”约翰把头撞在台子上：“去你的戈州！这里是特么的亚空间！专门为人们提供恐怖插播服务的可怕的神秘的地方！”
“哦，那个长相确实有些可怕的……”geoff摊开手：“嘿，听着，老兄。我不知道这里是什么邪恶的，充满死亡气息的，看不到光的，还是别的什么不存在的阁楼，但是那不重要。不是吗？我只是要去戈州，买一点圣诞节用的东西……”
“人人都会用到的。贺卡，圣诞树的装饰，送给隔壁孩子的礼物，火鸡……”geoff语速有些快：“我只是想知道，戈州怎么走。那你能帮帮我吗？”
“我帮你诅咒戈州母亲的头！”约翰肺气炸了：“你这滑稽角色的出现，让整个节目变得像某个愚蠢的家庭喜剧了！我们是否还得放一些惹人厌的背景笑声，来配合你？”
“哦。天哪。那真是太糟了。”geoff指向前面：“那看来，我还得继续找找去戈州的路才行。但愿不要再去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了……”
“快点离开这里！”
“嗷，我才想起来。”geoff居然又停下了：“你不会试图用那张脸去吓人吧。”
“你有什么问题？”约翰伸出一只手，似乎有些气愤。
“哦～那我猜，这一档恐怖片不怎么受欢迎啊。”geoff有些想笑：“你知道吗？那张脸真的很……还有你背后的气象图？难道是放映一些莫名其妙片段用的？”
“收视率不怎么景气吧？”
“这……”约翰一下子缩了半边气：“惊吓率确实不太高。有好多人投诉我们该改行去做儿童剧……”
“最近的惊吓率，更是低到了谷底……”约翰有些失落：“甚至没有那个非常不敬业的什么怪兽电厂高……”
“怪兽电力公司？”geoff：“那部剧不是口碑很好吗？管他的。看在我说了这么多的份上……”
约翰无奈地画了一个圈：“我把你送到别的地方去，也许会离那个什么地方近一些。省的你乱跑给我惹事。”
那个圈在空中变得越来越大，最后穿过geoff的身体。
“芜湖～”geoff开心地大喊着：“这下坠感，比我坐过最爽的过山车还猛！谢了老哥！”
约翰非常无语，再这样下去，也许自己真该改行了……
“算了，今天先休息吧。”
……
警局内，电视机的画面突然变得很花，然后切到电视剧台。
一个看起来就很较真的高个年轻人疯狂地敲着门：“艾米莉艾米莉艾米莉艾米莉艾米莉艾米莉艾米莉……”
背景是其他人的笑声。
……
李鹤和老人一同盯着天空上，柔软的四角内裤，希望可以露出来点其他的东西。
月亮终于展现出他的光芒，虽然那和没有一样。
“你看。人们总会找到月亮的。”李鹤把烟弹掉，就如同过去多少时间所做的一样。
烟把在空中华丽地做了一个七百二十度反转，然后小水花完美着陆。
老人看着月亮，似乎稍稍有那么些安心了。
“去躺一会儿吧。”
李鹤推开玻璃门，最后看了一眼老人。
任凭寒风吹着自己老态的身体。
算了。
李鹤觉得这儿已经没有什么自己能做的了，于是回到值班室。
有些温暖的小房间。
电视机里传来让他安心的，喜剧的笑声。
“失踪案？这年头很少能看到，有这种胆子的人了……”李鹤心中明白，那些坏人从未消失过，只是打扮成了另一副模样。
“好旅途大宾馆。”
李鹤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那是这个城市里，最大的黑恶团体。但是，却没有谁敢动。
在他李鹤还是一个没转正的辅警的时候，就听闻这个大名了。
到现在，白驹过隙。可是那地方还是一样的辉煌。赌徒，风流人物，黑帮，打手，杀手，酗酒者……
全部汇聚在那里。
“呵……”李鹤把墙上贴着的海报放下来，那是一张黑客学院的宣传图。
曾几何时，在他李鹤还小的时候。成为一名顶尖的黑客，守护人类，对抗邪恶的冗余一度是他的梦想。
“要是我真的有那个能力的话，也许就不会再为这些淡事发愁了吧。”
李鹤看向窗外，老人还在那里站着，不过似乎已经有回去睡觉的意思了。
李鹤摇摇头：“不，与其真的承担那么多，我倒是只想见见那一个，强大的我。”
“明天应该有的忙了。”
李鹤把腿翘在凳子上，摇晃着手里的水杯：“该让那个黑黑的小子来记录了。”
“多见点世面，对年轻人没什么坏处……”
李鹤最终还是点了一根烟，然后望着空空如也的烟盒发怔。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