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明天才是京营执行新规的第一天,但思想教导课今晚就会开始。
没有通报,凭着抚军京营的腰牌悄然进了右掖营。守卫和巡夜的士兵看到朱慈烺,向他行礼,他都示意不许声张。
暗夜里,每个营房里都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京营第一堂“思想教育课”刚刚开始。
朱慈烺轻步走到左手边第一间营房的窗户口。
明代营房都是大通铺,一间小营房住二十个人左右,大的能住五十人,砖木结构,中间用柱子支撑。因为营房改建工程还没有完成,朱慈烺此时探听的还是一间旧营房。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营房里传出来:“弟兄们,你们念过三字经没有?没念过也没关系,因为你们一定听过八个字,那就是忠孝仁义,礼义廉耻,今天我就给大家讲讲什么叫忠孝仁义,礼义廉耻?”
是宋天显。
也是十个思想教导官中,朱慈烺最看好的那个人。
“礼,就是礼节、规矩。天地君亲师,见了要磕头,对上级长官的命令要遵从遵守朝廷法纪,不恃强凌弱,张扬跋扈,上级长官对下级士兵要爱护,这就是礼义,就是对人要讲道义,对事要讲公义,路见不平要正义,在部队中,同袍兄弟要同生共死,这是义廉,就是廉洁,不贪不占,大公无私耻,就是知道羞耻,有荣辱心。在战场中不听指挥,胆怯害怕,弃兄弟于不顾,私自逃跑,就是耻!”
“忠孝仁义又是什么呢?忠就是忠于朝廷,岳飞大家肯定都知道吧,他是忠臣,即使死了也流放千古,秦桧呢,虽然他活着的时候是宰相,但因为他不忠,是奸贼,所以就是死了也是遗臭万年,也要被人戳脊梁骨。不但他,就是他的子子孙孙也抬不起头来,我朝有一个县令,他姓秦,是秦桧的后代,有一日他到西湖岳王庙,惭愧的说,人自宋后羞名会,我到坟前愧姓秦!”
“这是什么道理?就是说,一个人如果不忠不孝,不但是他自己,就是子子孙孙也无法摆脱污名。”
“其实忠孝仁义,礼义廉耻并不是什么高深的道理,都是咱们老百姓做人最基本的原则。如果不讲礼义廉耻,不忠不孝,就不能算是人了,而是猪狗不如的畜牲了。普通老百姓都能礼义廉耻,我们是京营官军,领着朝廷的俸禄,肩负着守卫京师,保护百姓的重任,就更是得忠孝仁义了,对不对?”
“对!”
受到宋天显的鼓动,士兵们轰然回答。
接下来宋天显让士兵们挨个发言,说说自己对“忠孝仁义”的理解,并各讲一个“忠”和“奸”的例子。众人一开始都很有点放不开,请了半天也没有一人敢带头发言。
“仇老四,你是旗长,你先说!”
宋天显直接点头。
旗长仇老四涨红着脸站了起来,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别的道理俺不懂,俺就知道,关二爷就是忠,曹操就是奸,关外的建虏比曹操还不如,他们占了辽东,还入关抢人抢钱,我通州的舅妈就是上一次被他们杀的,连俺那刚刚三岁的小侄女……”
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再后面就变成了哭声。
到现在为止,建虏已经四次绕道蒙古,破墙入边,每次都会把京畿地区蹂躏一番,京师城中的居民还好,住在郊外或者县城中的百姓深受其害,几乎每家都跟建虏有血仇。
仇老四一哭,房中的气氛变的压抑起来,但很快就又爆发,很多人都站起来,控诉自家或者自家亲戚被建虏残害的血泪史,说到最后,很多人都哭了。
“兄弟们,这仇我们报不报?”宋天显感同身受,他声音好像也哽咽了。
“报!一定要报!”
……
离开京营时,朱慈烺很是欣慰,十名思想教导官都没有让他失望,第一堂的晚课,表现都很好,有他们的教导,京营将士必然不会迷失,未来绝对会是一支仁义之师,勇猛之师。
从右掖营出来,朱慈烺又去了左掖营,左哨和右哨营。
相比于右掖营,他对三营更不放心。
不过还好,张纯厚、马德仁、申世泰、三营主将都规规矩矩的坐在营房里,听思想教导官讲课。
三人如此,三人以下的副将参将千户就更是没人敢缺席了。
这一圈巡视下来,耗费了一个多时辰,朱慈烺回转信王府时,已经快十点了。
街道静寂,马蹄踩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夜风吹过,街道的灯笼轻轻摇荡,朱慈烺缓缓而行,看着京师的夜景,感受夜的安宁,心中不由生出一番感慨:来到这个世界,不知不觉已经两个多月了,作为大明朝的皇子,我已经是竭尽全力了,不知道最后是不是真能如我所愿,逆转历史,改变我华夏民族的命运呢?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朱慈烺对戚少保这句诗有了更深的理解。
穿越不是我本意,太子也不是我愿望,只希望我大明百姓能早日断绝狼烟,过上平静祥和的生活。
轻轻一叹,忍不住就想到了辽东。
“有辽东的新消息吗?”朱慈烺问田守信。
田守信摇头。
朱慈烺叹口气,目光看向辽东的方向,再一次祈盼杏山塔山的军民能顺利到达山海关。
……
清晨,起床的号角声响彻京营三师的各处营房,士兵们条件反射般地从床上弹起,在伍长和什长的大吼声中抓起枕边的军服手忙脚乱地穿起来,冲出营房,按照各自的建制排着队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在校场集合,并再次整队之后便喊着口号统一从东直门出城。
今天是新军操练第一天,因此各项程序都有点凌乱,所幸各营主将都亲自压阵,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列队!跑步走!”军官命令的口号此起彼伏。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