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弘遇感觉到了众锦衣卫灼灼的目光,他很是不满,转头狠狠地瞪了众锦衣卫一眼,也就是这时,他看到了坐在锦衣卫中间的田守信虽然田守信穿的是便服,但田弘遇久在宫中行走,对太监公公们很是熟悉,所以一眼就认出了田守信!
啊,东宫典玺!
田弘遇脸色立刻大变,他立刻就意识到,围在田守信身边的精壮汉子百分之九十是宫中的锦衣卫!
而那个坐在窗边,一直都没有回头的少年,一定就是当今的东宫皇太子!
原本,皇太子是不能轻易出宫出城的,但朱慈烺抚军京营之后,出宫出城对他不再是什么难题,这段时间田弘遇本人虽然不在京师,但对京师发生的事情他却知道的清清楚楚,他对皇宫,尤其是东宫的消息特别留意,听说皇太子抚军京营,又提出治国四策,他惊讶又忧心这么睿智的皇太子,怕是很难对付啊。
“咔!”
田弘遇手里原本端着一杯茶,猜出朱慈烺的身份之后,因为太过惊骇,手腕一抖,茶水直接就倾倒在了桌面上,管家急忙帮他擦拭,他却推开管家跳起身,提着袍子,急慌慌地下楼,心中惊骇的想:太子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察觉到我的计划了吗?哎呀,大事不好!
黑纱美女和管家都是惊异,不知道发什么事?不过田弘遇既然跑了,他们也不能继续留在桌边,两人起身,跟着田弘遇一起下楼。
下楼时,田弘遇慌里慌张,脚步踉跄,差点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下去。
朱慈烺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田弘遇可能是认出他了,所以才会落荒而逃。
不过,田弘遇为什么这么恐惧?就算那个美女真是陈圆圆,就算田弘遇真要把陈圆圆送给崇祯皇帝,但也不必对他这皇太子这般的害怕啊?
另外,如果黑纱美女真是陈圆圆,那么她是不是真会如史书记载的那样,最后变成了吴三桂的小妾,以至于在甲申年满清入关过程中,扮演了一定的角色呢?
朱慈烺心念急转,脑子里电光火石的闪过很多念头,他甚至想要派人截住田弘遇,将陈圆圆抢下,如此陈圆圆就不会入宫,也不会变成吴三桂的小妾,就不会有“冲冠一怒为红颜”之事了。
不过很快的,朱慈烺就失笑了。
为自己的怯弱和不坚定而惭愧。
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代替了朱慈烺的本尊,既然已经发誓,并且已经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担心甲申之变,还有之后的满清入关呢?难道是没有信心扭转历史吗?
如果没有信心,没有能力,就算拦下陈圆圆又有什么用呢?一个王朝的覆灭,一个民族的兴衰,其间的决定权,难道真会在一个弱女子的身上吗?不,不是的,不论烽火戏诸侯的褒姒,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杨贵妃,还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陈圆圆,她们都不过是君王昏庸,王朝积重难返的代罪者。
为尊者讳,不能直接辱骂君王,文人们只能将怒气发泄到君王身边的女人身上。
如果有信心,有能力,就算有十个陈圆圆,十个吴三桂,也阻挡不了逆转历史的大势。
更何况,田弘遇毕竟有“国丈”的身份,无缘无故的拦下田弘遇,抢夺陈圆圆,不说崇祯,只天下人就会把他这个皇太子骂死。
所以,就随她去吧。
可惜陈圆圆这样的美人儿了。
朱慈烺微微有点失落,但很快就调整心情,继续观察运河上的货船。
众锦衣卫都发出了无声的叹息。
原以为可以继续欣赏美人儿,没想到美人儿竟然匆匆离开了。
楼下。
田弘遇一路跌跌撞撞,逃也似的走。
“老爷。怎么了?”
管家在后面追上来,不解的问。
“别问了,叫上他们赶紧走!”田弘遇低吼,除了他们三人之外还有十几个护卫家丁和四五个丫鬟老妈,此时正在一楼就餐,菜还没有上呢,田弘遇却要带他们立刻走。
“是。”管家不敢多问,急忙去催促。
这中间,黑纱美女跟在身后,脚步优雅,一句话也不说。
很快,黑纱美女上了马车,田弘遇上了另一辆马车,在保镖们的护卫下,一行人急急向京师而去。
三楼。
朱慈烺已经忘记了陈圆圆和田弘遇,全身心的盯着运河上的货船。
随着开关时间的临近,运河上的货船越来越多,站在船头的水手和站在码头上的商人正在为即将开启的关门忙碌着。
下午一点,先是一大队持着红缨枪的士兵在码头出现,驱散码头上的人群,清出一片区域,接着七八个穿红袄挎长刀的衙役护卫着一名青袍官员出场,并抬出一张桌子摆在码头边,青袍官员桌后坐定,开始接受商人们的报关单这名官员现场办公,负责稽查船上的货物,报关的商人将报关单交给他后,由他和他手下的衙役进行核实,核实无误之后,在报关单上签字,商人们再拿着报关单进到码头边的钞关衙门,交纳相应的税金,完毕后青袍官员再确定一次,然后放行船只。
整个流程并不复杂。
青袍官员的品级不高,只是一个从八品,但权力却极大,商人们有没有在货物中夹私,有没有谎报,全看他是否能严格稽查?如果他接受贿赂,睁只眼闭只眼,朝廷的税金不知不觉就在他的指缝间流走了,反之,如果他严格稽查,铁面无私,那么商人们必不敢在货物中耍诈。
当然了,运河之上一共有二十二道关卡,每一道关卡都要在报关单上盖章画押,如果有一处稽查不严,而被下一处的官员查出了问题,那上一道官员是要被咎责的,严重者甚至会被免职下狱。
即便如此,朱慈烺还是不放心,明末吏治**,官场讲究的是和光同尘,朋党勾结,一条运河上下的官员彼此相互照应,你不揭我,我也不揭你的潜规则是一定有的。从南往北,你是下一道,从北往南,你却变成了上一道,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手里没有纵放的私货,因此必然不敢轻易揭穿同僚的“把戏”。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