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摇头:“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不过一个合格的斥候可不是轻易能培养出来的,我听闻建虏的斥候骑术高超,纪律严明,能听懂双语,且熟知辽东地理,时时刻刻都会有主动的侦查行动和高效的反侦察行动,这让建虏获取了大量及时准确的情报。而我大明的斥候却相反,萨尔浒之战前,辽东夜不收贪图“夷人之利”,连建虏入内地抢劫都不上报,一心只想拿首级、换军功,指望他们引导大军出城剿匪,怎么可能不中敌人的奸计呢?”
“萨尔浒之后,辽东边军大大加强了前线侦察的力度,一改之前夜不收单打独斗的状态,哨探们十数人甚至数十人为一组成群出动,希望能改变战场单向透明的困境。小部分上确实起到了一定作用,但建虏一旦认真,一旦派出他们最强的斥候出马,我军斥候不但打探不到消息,任务失败,被抓舌头后反成了建虏的情报来源,锦州之战时,建虏就是通过抓舌头探知到锦州城防虚实的,松山之战,建虏斥候封锁路线,致使我们斥候无法探知到建虏大军出动,即将要断我粮路的情报。”
说到这里,朱慈烺微微叹口气:“我大明在辽东的败局与此有很大关系。但我军斥候为何不如建虏?又为何不能为我军提供准确而有效的情报?将军以为是什么原因?”
贺珍脸上有愧意,虽然他不是辽东边军,但辽东的失败是每一个大明军人的耻辱,他抱拳回道:“建虏是渔猎民族,生在辽东苦寒之地,从小就弓马娴熟,熟知辽东地理,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苦,加上能被选为斥候的,都是凶悍狡诈之辈,此三项,我军均不如也。”
朱慈烺点头:“将军说的很对,就先天条件来说,建虏比我大明将士更凶残,更能适应艰苦的环境,他们选出来的斥候,一定比我大明强,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军就要放弃了吗?当然不是,斥候是大军之耳目,没有斥候,大军就会变成聋子和瞎子。为当下,为也将来,我大明必须训练出一直比建虏更强更优的斥候队伍,方有可能在敌我两方的情报站中占据上风,但怎么才能更强更优呢?依靠过去的训练之法肯定是不行的,我以为必须另辟蹊径,加大训练的难度和强度,方有可能达成此目标!”
“所以,斥候兵专人专业是不可避免的途径,要让所有的斥候都经历比过往更残酷的训练,拥有更全面的知识和技能,方有可能和建虏的斥候一较高下。有了强大的斥候,我军情报才能不受阻断,源源不绝,也才有可能击败建虏,春秋时管子曾说“故不明于敌人之政,不能加也不要轻易进兵,不明于敌人之情,不可约也不要轻易约期会战,不明于敌人之将,不先军也不要轻易行动,不明于敌人之士,不先阵也不要轻易列阵交战,正是此中道理。”
听到此,贺珍明白了,一脸愧意的道:“臣愚钝,臣这就去选。”
朱慈烺点头:“将你营中最好的三个斥候兵带来见我,我想跟他们谈谈。”
“是。”
贺珍躬身领命,然后急急去忙了。
贺珍没什么大才,但胜在忠心且认真做事。
大明战马的质量不如建虏,又缺乏善骑的健儿,如果双方骑兵硬对硬,大明肯定战不过建虏的,所以短期之内朱慈烺不打算在骑兵上着墨太多,现阶段以守为主,长枪阵和鸟铳兵才是建设的重点,而为了防备建虏的突袭,情报工作就变得异常重要,斥候兵自然就是重中之重了。
很快,贺珍领了三个斥候兵进到中军大帐。
三人都是皮肤黝黑的汉子,一看就是经年累月在外风霜露营之人。
“臣等拜见殿下。”
三人各报姓名。
虽然都是汉名,但朱慈烺却知道,那个叫葛六的是一个蒙古人。明末军中多有蒙古人,尤其辽东边军中的骑兵更有一半来自蒙古,而三千营最初创立时所用的骑兵几乎全是蒙古人,因此京营中有蒙古兵一点都不奇怪。
这个时代的蒙古人还没有统一的民族观念,只有部落观念,不同的部落在草原上相互仇杀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只要银子给足了,让蒙古人去杀蒙古人一点都不是问题。虽然此时此刻,建虏已经降服了漠南的蒙古人,并将其编制成了蒙古八旗,不过仍然在大批蒙古人在大明军中效力。
祖大寿驻守锦州被建虏包围时,军中蒙古人想要哗变投敌,祖大寿原本设好了圈套,要将蒙古兵全部坑杀,不想事情泄露,蒙古兵直接反出了锦州,导致外城陷落,祖大寿不得不率领汉兵退守内城,其结果就是外城的火炮和粮草都落入了建虏之手。
朱慈烺对蒙古人的忠心是有所怀疑的。
不过眼下用人之际,尤其是骑兵类非用蒙古人不可,他只能压下心中的疑虑,用充足的粮饷和赤诚的对待以换取军中蒙古人的忠心了。
等三人拜见起身,朱慈烺询问三人斥候兵的职责。
叫刘仲礼的旗总躬身回答:“回殿下,行军要辨认道路、了解地形,找出敌军的所在战前看清敌方的旗号,弄清敌人的兵力、兵种构成,扎营时弄清周围的动向,此为斥候兵最基本的三项职责。”
三人之中他官职最高,所以由他回答。
不知道他脸上的风霜太多,掩饰了他的拘谨,还是因为见过大场面,总之在皇太子面前,他一点都没有其他人面对朱慈烺时的紧张,而他身边的两边同袍,或多或少都露出了一点紧张。
斥候兵最重要的就是冷静,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只从这一点就可以知道他是一个优秀的斥候兵。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