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填河的俘虏兵全部倒戈,黄太吉生气的扔了马鞭:“蠢!”
马前的奴才们吓的都跪倒了,也不知道皇上在骂哪个蠢?
……
白色团龙大纛之下。
多尔衮脸色阴沉,他没有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明军战俘居然会临阵反戈,这一来,填埋护城河的工作就会受到影响,连带着,整个攻城计划也会被影响。
“金俊蠢货,令他回营后自领二十鞭。再令朝鲜人出击,给本王填河!”多尔衮下令。
“嗻!”
……
“砰!”
朱慈烺下城之后,纵马直奔东城,而几乎就在他下城的同时,建虏第二轮的重炮又响了。因为已经连续轰击了三天,建虏炮兵对轰击的角度已经非常熟悉,准确度相当高了,这一轮的三发铁弹,全部击中了西南角城墙。
隆隆隆,整个城墙都在颤抖,尘土纷纷。
和三天前相比,建虏中中小火炮在李顺等精良炮手的精准打击之下,已经损失了不少,一起轰鸣时的威力和气势,已经不如第一次了,当然了,与之对应的,明军火炮也损失了相当数目,反击力道也不如第一次了,不过幸运的是,唯一的那一门重炮,在明军的精心保护,灵活移动之下,到现在还是完整的,依然由李顺亲自坐镇操作。
虽然有重炮,但轰击不到建虏的重炮,李顺也是徒叹奈何。
此时,李顺正在掉眼泪,他性子软,是一个佛心肠,城下保定兵的遭遇让他受不了,他趴在墙垛边,借着两面厚实木板的掩护,用千里镜拼命搜寻那个一枪打死少年的那个王八蛋,想要一炮将其轰死,为少年兵报仇。
但金俊狡诈,骑马来回奔驰不定,他找不到瞄准开炮的机会。
“副协!”
一人忽然冲过来,抓住了李顺的胳膊。
李顺吓了一跳,转头看,却是太子的中军官佟定方。
“副协,”佟定方眼眶也是红红:“殿下有令,今明两天,必须敲掉对方的那七门中炮!”
自从建虏的三门重炮后撤,脱离射程之后,李顺的主要目标就转向了那十几门的中炮,经过三天的斗技斗勇,李顺成功的敲掉了六门,但太子并不满意。虽然不如重炮的威力,但剩下的七门中炮对城墙和守军依然有很大的威胁,必须尽快清除。
李顺暗暗叫苦,两天敲掉七门,怎么可能?太子殿下要逼死我啊,但却不敢违抗,只能抹了一把泪,满头大汗的回道:“明白了,告诉殿下,我李顺必竭尽全力。”
佟定方目光满是信任,朗声:“相信副协一定能做到!”又抱拳躬身,目光忽然又红了:“还请副协多放好炮,为保定兵报仇!”
李顺急忙还礼:“理所应当!”
佟定方点一下头,急急去追太子殿下了。
“都听见没有,给老子机灵一点,你,你,你,去把老子的命令传下去,告诉刘百总他们几个,今天一人一门中炮的任务,完不成,晚上等着吃军法!”
“是。”被点到的三人急急去传令。
李顺却蹲下身来,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三根香,点燃后,以土为杯,插好了,双手合十,拜了三拜,虔诚无比的默念:“菩萨娘娘保佑,李顺给您磕头了,求你保佑李顺弹无虚发,炮炮致命……”
念完之后,一时勇气大增,跳起来:“给老子装弹!”
“呜呜~~”
连续两轮炮击之后,建虏阵中响起号角和战鼓之声,随即军旗摇动,多尔衮马鞭猛地向前挥指,“向前!”一辆辆盾车开始骨碌碌地向前推行,往通州压来,后面的跟着一队队的弓箭手和鸟铳手---不同于前三天,今日的盾车和弓箭手尤其多,晨光中,看到他们携带了大量火箭使用的火盆和油锅,看来还是要使用火箭,盾车之外还有盾牌手,将弓箭手的侧翼也保护,而在弓箭手盾牌手之后,扛着泥土袋的朝鲜兵也压了上来。
第一批上攻的建虏,大约有一万人,拉出四里长的阵线,整个南城墙都在他们的攻击范围内,
“建虏上来了,弓箭,鸟铳准备!”
城头上,唐通大声嘶吼。他和杨轩分段防守,杨轩还好,麾下多是鸟铳兵,但唐通这一次带来的多是骑兵,虽然太子殿下将聚拢的保定兵都交给他指挥,还给他补充了火器,不过却无法弥补旧有的劣势,因此相比较而言,他面对的压力是比较大的。
“噗噗噗噗~~”
嘶吼之中,建虏一辆辆的盾车已经到了护城河之前,后面的弓箭手随即张弓搭箭,向城头射来,一支支的火箭漫天而起,烧红了整个天空,而就在盾车临近之中,城头的火炮也开始鸣响,砰砰砰砰,将一枚枚地铁弹,从城头呼啸而出,狠狠砸向盾车,或者是后面的建虏士兵群中。
“啊~~~”
城上城下同时掀起了惨叫血雨,箭雨炮弹在空中飞舞,有一辆盾车被一枚铁弹准确击中,巨大的声响中,高高的木盾散了架,飞溅而出的碎片,将车后的几个建虏打的满脸是血。
城头竹哨响起,明军鸟铳声开火。
密集如爆豆的声响中,盾车被打的砰砰作响,一些没有盾车保护的建虏惨叫倒地,扛着泥土袋的朝鲜兵更是倒霉,几乎是毫无遮挡,瞬间就被割倒了一片,但建虏弓箭手和鸟铳手随即展开反击,他们人多,箭如飞蝗,铅弹如雨,很快就压制住了城头明军的火力,熊熊的火箭不停的射向城墙的防护板,很快就燃烧了起来,城头明军见势不妙,拼死往下浇水,如果建虏还是前三天的那样的攻势力度,以明军的准备,足以应对,但今日建虏倾巢出动,面对绝对的兵力劣势,明军虽然拼死,但却也无法阻挡木板的逐渐燃烧。
关键时刻,还是李顺的神机营发挥了作用,连续几发异常准确的轰击,将三辆盾车砸成散架,后面的建虏兵失去保护,城头鸟铳和弓箭趁机一个集射,一口气射倒了五十多人,建虏上攻的气焰才算是被压制。
一个时辰后,第一批上攻的一万建虏显出疲惫,随即退下,号角呜呜,建虏又上来一万人,接替前者继续对通州猛射。
护城河前倒毙的尸体越来越多,中箭燃烧的木板也越来越多,临近中午之时,整个城墙渐渐都燃烧了起来,通州,俨然是变成了一座火城……
建虏中军。
黄罗盖伞之下。
木板都燃烧了起来,朝鲜军投掷泥土袋的进展也比较顺利,但黄太吉的脸色却依然严峻。原因很简单,那就是,通州城头的火力始终都很猛烈,即便是有盾车防护,即便还没有正式攻城,但倒毙在护城河前的己方士兵,已经是层层叠叠,算上前三日,大清在通州的伤亡却已经是超过运河之战了,由此就可知道城中明军的战力。
对黄太吉来说,自从继位以来,他始终避免的就是攻坚战,以免再犯其父努尔哈赤在宁远的错误,但今日他却不得不攻,因为明太子就在城内,错过这一次,以后将再没有这样的机会。
原本,黄太吉是希望重炮轰击,轰倒通州城墙,然后马步兵齐入,用最小的攻坚代价夺下通州,但通州城却极其坚固,三日的炮击下来,耗费无数弹药,通州城竟然纹丝不动,这让他意识到,大军不能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大炮身上,必须另辟蹊径了,所以今日他才出动全军,摆出了总攻的架势。
战事进行到现在,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中,而城中明军的顽固,让他越发坚定了信念,那就是,通州城,必须拿下。
信念虽然坚定,但身体却是顶不住,黄太吉气喘吁吁,已经是数次下马休息,每一次他都有一种喘不上气、头晕目眩的感觉,但他依然在坚持,目光始终盯着城上明军的调动,不时和身边的范文程、图尔格等人小声商议,对通州战局做出一些判断和分析。
激战一个上午,到中午时,护城河前的尸体倒毙无数,不止有朝鲜兵,汉军旗和蒙古旗的弓箭手和鸟铳手也伤亡极多,流淌的鲜血染红了河水,残值断臂,到处都是……而城头之上,明军的伤亡亦是惨烈,在建虏优势炮火的轰击之下,很多将士血染战袍。
照前三日的经验,临近中午时,建虏就会结束这一轮的攻击,撤军回营休息,下午再战,但今日建虏却没有撤退的打算,虽然大炮的炮管已经发红,不能再发射了,但建虏步兵的鸟铳和弓箭却是不退,他们躲在盾车后,凭借盾车的保护,继续向城头射击和倾射箭雨,以阻止明军灭火和填补木板,这中间,虽然有很多人死在明军的猛烈火力之中,但他们却也成功的拖住了明军,令明军无法修补城墙,并成功掩护朝鲜兵连续不停的填埋护城河。
“皇上,朝鲜将军说他们伤亡惨重,恳求给他们轮换休息的机会……”
“指挥是睿亲王,朕不干涉。”黄太吉盯着城头的明军,咳嗽说道:“不过你可以告诉他,请他们再咬牙坚持,城破之后,朕一定不会亏待他朝鲜的!”
在这之前,朝鲜将军也向多尔衮请求,但被多尔衮冷冷驳回:“才死了千把人就受不了了?告诉朝鲜人,什么时候把南城墙的护城河都填平了,他们什么时候才可以撤下来!”
……
内墙亭子里。
朱慈烺已经从东城返回,在东城,他亲眼见到了多铎的军旗和多铎那嚣张冷酷的面容。
不同于南城的炮火为主,多铎在东城摆出的是一个俘虏兵架设浮桥、盾车在前、云梯在后、弓箭压制、蚁附爬城的传统攻城阵势,多铎又不惜部下的生命,亲自督阵,因此建虏攻击极其猛烈。
老实说,对这种攻城方式,朱慈烺是最喜欢的,即便建虏驱使攻城的都是一些炮灰部队,伤不到建虏的根本,但只要炮灰兵的伤亡足够惨重,同样也能影响到建虏的军心。
不过有一点意外的是,朱慈烺发现,建虏的攻城部队竟然是使用了原精武营的燧发枪和手炸雷,虽然数量不多,还没有形成规模和建制,但却是相当的警讯--多铎只是偏师,黄太吉和多尔衮统领的主力,一定会有更多的燧发枪和手炸雷,尤其是手炸雷,对攻守任何一方来说,都是相当的利器,几颗手炸雷下去,可以将城墙根前的三米之地一扫而空,同样的,几颗手炸雷同时扔上城墙,对城头密集的守军,也会造成巨大的伤害。
东城战况激烈,云梯几度搭上城墙,但都被明军击退,朱慈烺并没有在东城久留,而是迅速又返回了南城,并非是因为堵胤锡指挥得当,将士英勇,用不上他,而是他清楚知道,东城只是侧翼,通州的主战场还是在西南。
此时,他脸色凝重的立在沙盘前,左手握剑,目光死死盯着沙盘,因为紧张,他双手手心都已经攥出了冷汗,心里只一个问题:东城攻击已经开始了,黄太吉为什么还不动?他在等什么?
……
城外的建虏也在等,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通州城墙轰然倒塌之际,就是他们发动总攻,杀进城去,将所有明军都斩杀干净的时刻,但明军城墙却异常坚固,已经轰了三天,算上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中午过后,大清的重炮更加猛烈,砰砰的巨响中,西南角的城墙被轰的碎石飞溅,不过却始终没有轰塌……
黄罗盖伞之下,黄太吉又一次坐在地上休息,不唯他自己,战马也是受不了。
众亲贵大臣都在他身边,围成一圈,脸色一个比一个严肃。
“皇上,我军伤亡已经超过三千了,其中朝鲜兵折损一半,不过他们总算是成功的填出了三条道路……”
去往阵前查看情况的鳌拜纵马而回,在黄太吉面前单膝下跪禀告,意思是可不可以总攻了?
大军都在城下一天了,战事毫无进展,像鳌拜这样的好战之徒实在是有点忍不住。
黄太吉看了看日色,沉沉地摇头:“不急。再等等。”
皇上说不急,就没有人敢在谏言了,即便知道东城的十五爷正在独自猛攻,他们也没有人敢再劝了。
歇息了片刻,黄太吉重新上马,继续紧盯城头明军的动态。
炮声隆隆,箭矢来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城下的尸体越来越多,而城头的明军也渐渐有疲惫之色,又过了一个时辰,眼见日渐黄昏,黄太吉望了望日色,终于咳嗽的说道:“时间差不多了,告诉礼亲王和睿亲王,立刻展开总攻!”
“嗻!”
鳌拜亲自去传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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