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出门遇贵人，那是福分。小川啊，我早就看你福缘匪浅。如今看来，我倒是没看走眼。”
放你娘那屁！不是劳资快饿死那回儿？林小川在心里狠骂了一句，也是笑呵呵的说：“谁说不是呢？”
牛进财干巴巴的一笑，搓着手说：“小川，我听说你遇到得贵人给了你一剂药方……”
林小川眯眼一笑，他信口胡说的就是遇到了贵人，然后凭借一剂药方结识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才混的像个人样。尽管这说辞漏洞百出，但很多人都会强行帮他圆上。因为很多人都是这样，在看到原本不如自己的人忽然混得比自己好上很多的时候，总会找一些莫须有的借口来强行安慰自己——并不是自己真的比他差，只是自己运气不好，没有遇到机会等等等等。
看着牛进财一脸期待的模样，林小川极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有些暧昧的笑道：“进财叔，你也听说了啊。那我这方子能治的病你也应该知道……叔，你这不是想老树开花吧？”
牛进财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古怪，张了张嘴，然后用力的吞了口吐沫，似是把想骂出口的话硬生生的又咽了回去。过了片刻，方才勉强干笑着说：“小川你这孩子，真是……我这大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要说你叔我这几十年，勉强算是事业有成，钱财这方面，也算够花。就是到这岁数还没享上天伦之乐，就是十年八载后入了土，也心不安那。”
这老小子总算不绕圈子了，林小川爽朗一笑：“叔，你这算是找对人了。我给你讲，不是自己人我还不告诉他。就咱们县里畜牧局局长，那是跟您一样的心思。后来我也是抹不开面子，才让他在我这儿拿了一剂药，一个疗程没吃完，人家那媳妇儿就怀上了。不过话分两头说，要不是有这档子事儿，我那养殖场也不会这么快盘腾起来。”
听到林小川这一番话，牛进财也眯着眼笑了起来。口说无凭，眼见为实。林小川的话不着调，可他那正在盖着的一大排猪圈却是事实。牛进财听到信儿两天忍着没动，也就是跑去李营打听了一番后，才对林小川的事儿信了五六分。
此时林小川如此知趣，牛进财也就打蛇伏辊上，笑道：“小川啊，叔屋里头有两瓶好酒，前两日朋友也刚好捎来了两条鲈鱼。中午得空的话，不如到叔家里吃顿便饭。”
到底是老油子了，就算有求于人也不会火急火燎的表现出来。好在因为往常没饭吃，老在河里钓鱼的林小川倒也不缺耐性。
“好啊，早就知道进财叔家好酒不少，今天总算能一饱口福。”林小川眯着眼，笑得跟条小狐狸一般。
“哈哈哈，好说。小川你想喝早言一声，叔家的酒还真能那么金贵？那就这么说，我回去让你婶子拾掇菜去。晌午一定要过来啊！”
“一定一定。”
一老一少相视一笑，牛进财笑眯眯的转身离开。
“小川哥,你俩说啥呢。笑得怎么都那么瘆人。”等牛进财走后，在一旁看了半天的小花方才探出头来问到。
林小川呵呵一笑：“丫
头胡说什么。你哥我可是一身正气！那啥，我熬了锅皮蛋瘦肉粥，你跟小花洗把脸后少吃点先垫垫。中午哥带你们去支书家吃鱼去！”
小花‘噢’了一声也不多问，如今的林小川在她和小朵心中，就是除了亲娘之外最值得信任的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待到中午，林小川带着小花和小朵，到村里的销点随便买了些香蕉苹果，就朝着支书牛进财家走去。
虽说人家是有求与他，但到底也是二十多的成年人，真到不相熟的人家蹭饭，空着俩手也太难看。
牛进财家位于村最东头，房子不像牛二家那般嚣张的占着大几亩地当院子。只是上三下三的一栋老楼房，六间偏房圈了个不大不小的小院儿，倒是和乡下常见的条件一般的人家差不多。
林小川丝毫不胆怯，径直走进敞开着的笼门。
种着月季，蝴蝶兰等常见花卉的院落倒也有几分清幽之意，硕果累累的葡萄架下早已安置好了一张圆桌。
看到走进院子的林小川，正坐在葡萄架下悠然喝茶的牛进财连忙笑着站起，对着林小川摆手说道：“小川啊，你可过来了。再不过来我还说让你嫂子去叫你哩。”
站在牛进财身后不远，收拾的分外精神，一看就像个小媳妇儿的小慧，看到林小川也是眼睛一亮。
林小川呵呵一笑，走到葡萄架下，拉了张椅子随便坐下，笑道：“进财叔支的席面，咱村子谁敢不赏脸。”
“嘿，你小子……小慧，去给小川倒杯茶。”
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客气的林小川也没多话，就大大咧咧的看着脸颊红润的小慧给他端茶倒水。乡下间去做客，太客套，反而不像爷们了。
等小慧倒上一杯香茗，林小川抿了一口，轻声说了句‘有劳了’，就开始和牛进财瞎扯淡。林小川抱得心思就是，你不开口我不提，他当然也是有求于牛进财，但要是忍不住先开口，那就等于丧失了主动权。
一老一少不咸不淡的瞎扯不着边的闲话，直到大大的日头挂到了头顶。葡萄架下好乘凉，反正晒不到这一老一小俩狐狸……
八荤四素的菜摆上了桌。
到底是家丑不可外扬的缘故，老支书也并未找什么陪酒的。看着丰盛的菜肴，抽出筷子的林小川看着牛进财笑到：“叔，咱俩咋吃得了这么多。我兄弟他们也在家吧？一起出来坐啊。”
牛进财摆手一笑，给林小川斟上酒：“除了你大哥在屋，你那俩兄弟都进城玩去了。”
“那叫大哥出来坐呗。咱们爷们儿喝个酒，又没旁人，让我婶子，嫂子都坐这啊。这么多菜，咱俩咋吃得完。”
“小川啊，这我就要说你两句了。咱们这儿，啥时候爷们儿喝酒能让女人上桌？”
“哈！”林小川仰着嘴角笑了起来，带着三分嘲弄。“小花，小朵，你俩过来！”
本在灶和边上跟小慧小声说笑的小花和小朵听到林小川的呼喊，对着小慧笑了一笑，就走到了林小川身边。姐妹俩如今不敢说对林小川言听计从，但至少是以他马首是瞻的。在外人面前，当然不会落了林小川的面子。
“怎么了，小川哥？”眨着眼的小花笑着问道。
“没事，这一桌子菜，我跟进财叔俩人怎么吃的完。不能浪费啊，你俩也坐下。进财叔，我让俩妹子坐这儿吃点菜，叔你不会介意吧？”
有求于人的牛进财干笑了一声，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小花和小朵看着林小川，稍微有些纠结，毕竟她们从小也知道她们这破地儿的规矩。往常谁家有事，去吃酒席，也是男女分桌而坐。
林小川看俩小姑娘一时不敢落坐，就笑着站起，按着她们的身子一左一右的坐到了自己旁边。
“进财叔可是见过世面的大人物，哪会计较这些细微末节。叔，我敬你。”再次坐下的林小川笑呵呵的端起了斟满酒的酒杯。
牛进财有些尴尬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放下酒杯，牛进财看着花朵一样的小姐妹俩忽而极有深意的笑了起来。然后转过身子对着站在灶和门边的小慧招了招手说道：“小慧，你去把你男人叫出来，一并坐这儿吃点吧。”
小慧应了一声，就走到二楼上去叫她男人。没多久，小慧带着一个看着就痴痴傻傻的男人走过来坐下。
林小川看着已过三十却依然口角流涎的男人，看着一脸无奈的小慧，轻轻地叹了口气。
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林小川突然有些犹豫，他心里的计较，真的对这个女人公平吗？
可惜林小川不是什么有着慈悲心肠的圣母，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晃而过。这世间受苦的人多了去了，李营还有几个人家娶得媳妇儿是从越南那边买过来的，他还能一一解救不成？
再说为了这事儿小慧都能忍受牛二那老流氓，之后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跑去请他林小川帮忙，这女人显然早已认命。如果真为他们牛家生下一儿半女，在家里能说得上话，就牛进财的家底儿，起码在物质上会好过很多。
针没两头尖，就这情景，小慧能得一头就不错了吧……这么想着，林小川叹息着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小花夺过他的酒杯不让他再喝。
酒足饭饱之后，喝了个七荤八素的林小川继续坐在葡萄架下陪着牛进财喝茶。几个女人自去收拾碗筷。
林小川谢过牛进财递过来的芙蓉林。他偶尔也买烟，见人了散两支方便，毕竟乡下不抽烟的男人极少，但他自己确实是不抽的。那些没饭吃的日子，整天都在想着怎么混饱肚皮，着实也没闲心去学这手艺。
牛进财呵呵一笑，给自己点了跟饭后烟，看着坐在椅子上都开始乱晃的林小川，开口说道：“小川啊。我就直说了吧，你哥呢，你也见了，身子打小就有毛病。你这嫂子接过来快两年，肚子也没个动静。我这一把岁数了，再报不上个孙儿，真要给俺们老牛家断了后，就是去下面吃土，也没脸把自己牌位放到祠堂里。”
林小川也不言语，只是晃着身子呵呵直笑。
牛进财深抽了口烟，笑道：“小川，这回算是叔求你办事。你那方子我听说了。你为啥留在村里的事儿，我也听满仓给我说了。这事儿说好办也好办，说不好办，着实也不算好办。”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