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之后，李沐传召文成公主甘露殿奏对。
“文成拜见陛下。”
文成很美，这不是小家碧玉之美，也不是大家闺秀之美。
她的美在于眼，眼是心灵的窗户。
文成的眼中流露的是洞察世事的坦然，还有一丝女子的幽怨。
成熟的女子，最动人心。
李沐放下手中的御笔，微笑着迎向文成公主。
“快快免礼。”
李沐张开双臂迎向文成公主。
文成眼睛里惊愕之意一闪。
她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惊讶地看向李沐。
李沐明显一愣，左右看看自己的双臂，解释道：“公主不必多心，朕这只是见到公主安然归来，心中欣喜罢了，论起来，朕还得称公主一声姐姐。若姐姐介意，朕不勉强。”
说完，李沐尬笑一声，慢慢放下张开的手臂。
文成有些明白了，这一刻，她眼中的惊愕转化为一层薄雾。
她抬起手臂，迎向李沐，慢慢拥抱在一起。
这一刻，一切的怨恨和不甘，都被那种浓浓的亲情所掩盖，“我……回家了，对吗？”
“是的。你回家了！”
许久，李沐松开双臂，拱手向她一礼道：“公主忠君爱国之心，天下无双，唯日月可表。朕代大唐百姓谢过公主了。”
文成公主赶紧起身，拜伏在地，“文成出身大唐宗室，理当为大唐效死。万不敢当陛下之礼。”
“朕已经恢复了你父兄生前的王爵。”
“文成叩谢陛下。”
李沐将她搀扶起身，看着她略带沧桑的眼睛，“这些天来，公主受委屈了。好在如今平安归来，朕已经命人知会太后、皇后，还有朕的三个姐姐，今日一起在宫中家宴，公主在京城这些天就由长公主们陪着，好好在长安游玩一番，以解公主思乡之苦。”
“谢陛下。”
与文成公主寒喧片刻之后，李沐切入正题，“文成，朕明白你受了很多委屈，吐蕃入侵大唐，你更是夹于两国之间，左右为难。松赞干布一死，朕原本是想召你回来之后，就留你在长安，可想必你也知道，如今吐蕃内乱已起，朕恐怕留不住你了。”
李沐的话让文成公主眼神再次幽怨起来。
看着面前这个年龄比自己小很多的天子，她心中有怨恨，有愤怒。
如果说当初远嫁吐蕃，是因为父兄皆待罪而亡，无力拒绝，而不得已。
那么现在，父兄已经重新恢复生前王爵，而吐蕃赞布已死，她为何还要再入吐蕃？
“陛下，文成只是一个弱女子，不堪陛下委以重任，如今文成已回故土，便不想再远赴西域。望陛下成全。”文成公主泣道，“赞布待文成优渥有加，若不是为了大唐，我如何会毒杀自己的夫君？此已是不义，陛下如今又要令文成西去，敢问陛下，文成以何面目面对吐蕃朝野上下？”
“公主稍安勿躁，你所言皆在理。只是你嫁入吐蕃经年，吐蕃朝堂之上，不少大臣还是向着你的。如今大唐已经攻下逻些城，朕真要是下旨镇压，必是玉石俱焚。况且你毒杀赞布之事，吐蕃人没有任何证据……。”李沐说不下去了。
李沐知道这事很不……人道，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文成就算已是寡妇，名份上也是吐蕃人的王太后。
如果此时真将文成公主留在长安，势必会引起吐蕃朝野更大的不满。
到时吐蕃就是一个无底洞，不断地吞噬大唐的国力。
连绵不绝的战争，这不管对大唐还是吐蕃都有百害而无一利。
所以，文成公主必须回去。
只是李沐也一样怜惜面前的这个堂姐。
二十多岁起，便要孤独地过完一生。
而且连个子嗣都没有。
“五年。”李沐坚定地说道，“五年之后，朕允你回长安。”
文成公主惊愕了一下，五年回长安，这象一种美丽的诱惑，令人无法拒绝。
“文成已是花信之年，五年之后……陛下开恩。”说完，文成泣拜于地。
李沐闻听心中为之一颤，他懂文成公主的意思。
五年，对于一个女人，特别是一个丧夫的女人，这五年恐怕为影响她一生。
李沐想了想道：“公主先起身，待朕思量一番。”
在殿中遗弃了几圈，突然李沐眼睛一亮。
一个主意呼之欲出，只是略有些……荒唐。
可转头看着轻泣的文成公主，李沐还是说了出来。
“文成，你看这样可行吗？如今你已寡居，朕让皇后为你遴选良人，或随你赴吐蕃，或留在长安等你归来。只是，五年之内，不能公之于众。待你返回长安时，朕亲自为你主婚。……在京的几天里，你若有心仪男子，亦可自主。如何？”
文成公主用带着泪水的眼睛，怔怔地看着李沐。
她张大了口，久久不能合拢，这个少年天子真……荒唐。
不，从远嫁吐蕃前，文成在长安就听闻李沐“鲁县子”的大名。
如今看来，事隔多年，就算他做了皇帝，一样……荒唐。
唐人再嫁，不是什么新鲜事。
公主再嫁也很常见，这没有什么问题。
但李沐身为皇帝，居然让文成公主与人私下苟合五年之久，这就很荒唐了。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无媒苟合，既违背了唐律，也违背了礼法。
李沐看着文成公主直愣愣的眼神，嘿嘿尬笑一声，“朕以为，如此，对大唐对公主皆有利。若公主认为不妥，就当朕没有说过此话。”
文成公主的嘴这才合拢，只是她的心里，竟被李沐所言激起了一圈涟漪。
“……敢问……陛下，文成真能自主吗？”
突然的一句话，让李沐为之一愕，“当然。”
文成公主的心跳动得快了起来，如果真如李沐所说，那么自己后半生，还能活在长安，活在大唐。
“五年后，文成真能回长安？”
“当然。”
“文成信陛下，那……陛下容文成再思虑一番。”文成公主的脸上涌起一团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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