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们蜷缩着膜翼，成排地倒挂在屋檐下面，红色小眼睛灵活地在眼眶里打转，审视着每个借着夜色匆匆赶路的行人。
它们张开双翼，振翅朝着天空飞去，在建筑间快速地穿梭，时而还停下来盘旋片刻。
莱琼感觉自己四分五裂，同时在用几十对眼睛去看到世界，无论是视觉，听觉，嗅觉，甚至是触觉，都在以多维度的方式感知着外界。
他成了群，画面组成空间，声音汇聚成海浪，他所能接触到的现实要远比过去要广阔。
它们在楼宇间起伏，约顿市的全方位地图渐渐在他的脑海中成型，哪怕是个微不足道的落差也清晰无比。
他在找人。
莱琼在搜寻着哈蒂。
他想请求她去保证尤娜的安全，如果顺利的话，能够杀掉狼人的家伙会暂时退出这场战争，而他得在这段时间内杀掉安东尼。
安东尼是个毫无底线的混蛋，莱琼必需警惕他想对尤娜单独动手的可能，而如果自己能说服哈蒂的话……
她恐惧的是能杀掉狼人的家伙，但现在他已经不再是威胁了。
他看见哈蒂了。
狼人女孩正站在在约顿桥上，俯瞰着身下横跨约顿市的卡拉塞河，面色肃穆地像是在朝圣的信徒。
她的脖颈上重新戴上了和莱琼首次见面时的银色颈环。
蝙蝠们在桥上落下。
莱琼问道：
“你在干什么？”
哈蒂突然惊慌失措地跳了起来，在半空中让自己转向莱琼，眼里还带着几分惊异：
“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莱琼说道：
“刚刚，哈蒂，你还记得吗？”
哈蒂知道他在说什么。
当时自己为了能够安全的离开索法兰庄园，答应了莱琼一个请求，现在他是来兑现自己许下的承诺的。
她问道：
“在你提出要求前，能陪我走走吗？”
莱琼微微点头：
“当然。”
哈蒂沿着约顿桥漫步：
“你知道吗？你父亲找到我的时候，我其实有些忐忑，也许你会觉得我作为狼人，也是黑鼠帮的领袖，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本该很镇定与冷静。
“但并不是。
“即使是处理帮派的事宜，我也经常会犯错，我能够活到现在，也只是以前有人在替我的错误承受代价。
“遇到埃德前，我甚至连怪物的存在都不相信，对我来说，你们身处的世界是这么的陌生与黑暗。
“仅仅是待在里面，都会让我感到不安，而我已经接近了狼人的第二阶段，还能隐约地感觉到藏匿在未知区域里的庞大恐惧。”
她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银环：
“我害怕了。”
莱琼平静地说道：
“如果你觉得危险，可以拒绝我的提议，你想要什么回报，财富吗？还是让我在埃德以前做的事情上更进一步？
“但是即使我把自己的全部财产捐出去，也只能暂时地改变现状，有些东西已经难以动摇了，除非你花费无数年去对抗它。
“我想请你暂时保护我的姐姐尤娜，你无需担忧杀掉埃德的家伙，我们打算把他想要的东西给他。
“而我所忌惮的是安东尼，他躲了起来，我尝试过找他，却没法发现他的藏身处。
“他在暗处，很可能会对我的姐姐动手。
“只要你同意，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哈蒂抬头看着莱琼：
“你有没有发现。”
莱琼疑惑道：
“嗯？”
她说：
“你现在做的事，就像你父亲曾经做的，他找到我，让我去保护他的家人，而你也是。
“我和你说过，我有个姐姐。”
莱琼点头道：
“是的。”
哈蒂回答道：
“她死了。
“她救了我，而她死了，我有些恐惧，自己也会死掉，这样的话，我就没法完成她的遗愿了。
“她想让孩子们能茁壮成长，再也没人需要和我们一样，小心翼翼地谋划着第二天的晚餐。
“你知道吗？我根本不在乎这些东西，在我看来，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强者生，弱者死，我和姐姐活下来了，是因为我们是强者。
“老虎也得杀掉野猪，吃着它们的肉活下去，我是肉食动物，而非什么怜悯世人的慈善家。
“我可是在垃圾堆上出生的，想让我同情自己的同类们，多少有点困难了，他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但我得做姐姐希望的事情，我既然苟活了下来，就有责任完成这件事，你的父亲是个善良的人。
“但要我说的话，他太心慈手软了，也正是因此，他输了。”
莱琼没有说话。
哈蒂说道：
“我答应了，因为你和他不同，我能看出来，你是会赢的那类人，你和安东尼都是。
“我要的报酬是：实现我姐姐的遗愿，你做得到吗？”
莱琼回答道：
“成交。”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