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川只是平静的盯着白发男子，像是在盯一尊泥塑，面上无悲无喜，古井无波。
两人就这么陷入了僵持，一个在肆无忌惮的笑，一个在面无波澜的看。
直到白发男子率先停下了狂笑，赤红的双眼里流露出惊诧之色。
“你的神魂竟然已经修炼到这般强大了吗？倒是令我刮目相看!”白发男子不掩饰自己对于宁川的钦佩，同样也不掩饰钦佩之余对宁川的淡淡杀意。
宁川眉头蹙起，他不明白白发男子对自己的杀意何来？
他绞尽脑汁，将自己的脑海中的记忆翻来覆去的搜寻，并未找到一丁点关于白发男子的记忆。
先前白发男子的笑声看似随意，实则暗藏杀机。
这笑声里带着可怕的杀伐之力，并非针对肉身，而是全部针对修士的神魂。
若非宁川刚刚将黑影的灵魂清雾吸收了许多，让自己的神魂壮大了一大截，恐怕也难以这般若无其事的吃下白发男子这诡异的攻势。
“你是我的影子！”
白发男子语出惊人，说完后便目光深沉的看向宁川，浑身迸发出可怕而深邃如海的气机。
这股气机由无形转为实质，进一步凝成凌冽刺骨的杀伐之意，如同呼啸的狂风，咆哮间自白发男子的周身汹涌冲向前方的宁川。
影子？
我是他的影子？
宁川眉头深锁，没有想到会从白发男子口中听到这么一番话。
对于白发男子的话，他自然是不会全盘接受，尽数相信。
这事透露着古怪，哪怕到了现在，宁川都不清楚自己身处的这方世界究竟是真是假？
盘英的那一口方鼎究竟是什么？
自己跳入方鼎中的黑池后，又来到了什么地方？
那个无穷无尽的暗黑小径以及小径尽头的这个黑色房间，究竟是真实存在，还只是一方虚幻之界？
虚实之间，处处透露着古怪与诡异。
何况面对男子不由分说的突然一击，宁川更是不会轻易相信此人的话语。
宁川面色不变，灵气自丹田中流转而起，尽数汇聚于拳头表面。
金色的荒兽虚影无声咆哮，脚下神焰汹汹，看到前方呼啸狂暴的杀伐风阵，荒兽昂首咆哮，不容任何人亵渎它的威严。
荒兽踩神焰，四蹄踏虚空；荒兽带着不容挑衅的威严，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冲向杀伐之意。
碰撞之下，两者尽数归于虚无。
白发男子的眼中露出惊异之色，他喃喃低语道：“这是……荒拳？”
宁川眸子一闪，心中惊诧，这白发男子竟然知晓荒拳？看来他极有可能认识叶冲。
在宁川心思电转之际，白发男子已经再度出手，周身无形的气机如旋风一般刮起来，形成一道道或黑或白的风卷。
这些风卷在电光火石间交际相撞，彼此如同分外眼红的仇人见面，疯狂吞噬摧毁着对方。
仅仅是一个呼吸的刹那，这些风卷已经打生打死，摧毁又融合汇聚成一道近乎与白发男子身形一般无二的庞大风卷。
那庞大风卷形成的刹那，宁川的心中忽的一紧。
他的眸子闪烁个不停，看着那黑白交织的庞大风卷，他总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耳边传来白发男子的声音：“看来你还记得这‘阴阳气，虚实意’，总归是没有完全诓骗自己，数典忘祖。”
宁川原本明亮的眸子变得有些模糊晦涩，坚定的眼神竟然开始略有些涣散起来。
他的眼中，那白发男子的身影在无限的后退着，而宁川自己则是缓缓低下头，看向脚下。
此刻，宁川脚下踩着的不再是黑色房间里的黑色砖石，而是冰冻千里的纯黑冰面。
只是当宁川低头看向这黑色冰面的刹那，原本冰冻坚硬的冰面飞速的开始融化，宁川的双脚也开始慢慢陷入融化的黑水中。
顷刻之间，辽阔的冰面尽数融化，变成了阔大而平静的黑水。
恰似方鼎中的那一泓黑水。
“你是我的影子，我是你的本尊，我是实，而你是虚。”白发男子的声音忽远忽近的响起，干扰着宁川的心神。
宁川看着自己的双脚一点点没入无尽的黑水里，很快连小腿都没入了黑水中。
白发男子还在开口道：“当年我修炼这阴阳气，虚实意，本是为了得道成仙，不曾想道心有缺，始终无法让阴阳二气，虚实二意共存。”
“为了能够将此法修炼成功，我凝实意于本尊之躯，炼成阳气；化虚意于影子之内，蕴藏阴气……而后再合阴阳，凝虚实，不曾想你却借阴凝身，凭虚成道，最终让你逃脱了而去。”
听着白发男子讲述当年的真相，宁川的眼神愈发的涣散，黑水已经没过了他的大腿，半截身子已经沉入无尽的黑水中。
不单单是底下的黑水，就连四周以及头顶都是无尽的黑暗，白发男子的身影在无限拉远，他那满头的白发作为这黑色世界中唯一的一抹白，在无限远离着。
“我让你逃脱了这么久，现在你也时候归来了，你本就是我的一团影子，影子也是你终究的归宿，归来吧，影子，归来吧，我的虚意！”
白发男子在远远的吟唱着，身子继续无限拉远，声音却是愈发的清晰起来，不停的回荡在宁川的耳边。
宁川胸膛以下的身体都已经沉入了黑水中，只剩下脖子以上还停留在黑水之上，但也在慢慢的下沉着。
黑水在疯狂的吞噬着他的身体，恰如黑色的阴影在急速的笼罩宁川，仿佛他本就该是这般黢黑一片，仿佛他本就是一团漆黑的影子。
“我是一团影子？”宁川发出迷茫的自语。
透骨的寒意涌上全身，这股冰寒之意似乎从体内生出，由内及外，扩散出去。
这并非简单的刺骨冰寒，反而是在冰寒中带了一股浓烈的阴冷，这股气机在快速的爆发开来，不可遏制，要和黑水一般，彻底包裹宁川。
一个由外而内，一个由内及外。
眨眼的功夫，宁川的脖子也沉入了黑水中，他的嘴巴咕噜咕噜吐着黑水泡泡，身子还在一点点下沉。
“我的虚实意境……终于要炼成了，是时候让阴阳之气融合一体了。”
白发男子的身影在无穷远的地方定格，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手掌朝上，五指微微收拢，一股无形之气自他的掌心里生出，他感受着掌心里的这股气，脸上的得意之色愈发浓郁。
“嘶”
白发男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嘴角勾起，缓缓开口道：“这阴气，就快要控制不住了呢。”
话音落下，掌心里的那股无形之气顿时爆发出刺骨阴寒的气机。
这股气机，恰与那无尽黑水上飘散的阴冷一般无二……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