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但凡让自己的工作进度增进一点，这个世界上就会有人因此受到伤害，无论主动还是被动。
杀手，绑架犯，抢劫犯，制毒贩毒，心理迫害者，异端思想传播者，伦理之外的科学家，以死亡为乐的连环杀人变态……
王可从来不认为世界是干净无垢的，但是贩卖人口，人体实验，迫害儿童的字眼凑在一起，还是突破了王可承受的底线。
毕竟王可是一名人类，毕竟C136的上层建筑还是人类社会体系。
“人生而平等”是大革命的谎言，公平确实是人类社会中最难界定的概念之一，但是是个神智清醒的成年人就明白，人从来都是不平等的。
这种实际的不平等是无法用形而上的概念诡辩消除的，有人出生便被钦定是下一任首领，嘴里含着金汤匙长大。有人出生在战火四起的地区，她的世界里只有混乱和死亡。
种族歧视，地域问题，思想观念，外貌身材……自上而下的歧视链不会放过每一个人，真实的社会环境也不会让每一个人平等。
所以人们只好退而求其次，认为人的平等是人格上的平等，无论高低贵贱，人们都有生命，自由和追求幸福的权力。
而实际上，我们都知道，仅仅是这些要求，很多人也无法得到基本的保障。
对于全体人类而言，唯一能够平等的，只有降临的死亡。
平等是一种愿景，是乌托邦的条例。天平扬起那端的人们无论是用补助，谎言，还是其他手段，让大部分人相信我们在为之奋斗，这是人类社会如今运转的基石之一。
而朱明等人的所作所为，就是在挑战整个社会的底线。
他们剥夺了那些孩子的一切。
每个人只有在意识到自身是属于自己独立支配的个体时，才能体会到这种恐惧和愤怒。
阳光暖人，但是孩子们看不见了。
王可和张璐沉默对视了良久，他伸出手，示意张璐把带来的“六石散”给自己。
女巫安娜的多元核心是升级版，她可以直接将“六石散”献祭给超弦空间。
“王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张璐的声音哽了哽，稍微提起了一点音量。
“K城的边检进出是由治安管理部负责的，今晨我部边检处副处长被发现自杀于家中。”
“而我们本该下午才确认朱明背后的势力拥有边检处的力量。”
“对方提前阻断了我们的追查，现在一切都得从头开始了。”
王可明白张璐话语中的意思，这才是真正棘手的地方，一个内鬼顶的上几倍的外部势力，如果内鬼不止一个呢？
王可保持伸手的姿势不变，他冷静地说道：“我会小心的。”
送张璐出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晚上的文化街显得有些冷清，王可目送着张璐朝停车场走去，嘴里轻声说道。
“你也要小心啊，张队长。”
直到张璐离开，王可依然站在店门口，不但如此，一直趴在椅子上看手机的赛小姐也缓步走了出来，贴着王可的腿站着。
就在王可送张璐到门口时，赛莲娜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
王可，有人在暗中窥探你们。
赛小姐的声音莫名沉稳，这意味着窥探者的实力并不算弱，王可当时就想让张璐先不要走，但是他又怕惊扰了暗中的存在，所以只好在店门口站着，看看窥探者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如果窥探者跟着张璐离去，王可说不得要找个借口抱着猫和张璐一起回治安管理部了。
好消息是，窥探的感应一直存在，没有离去。
坏消息是，窥探者是冲着王可来的。
在门口站多一会，王可也逐渐有了一种危机潜伏的感觉，这不是自己给自己的心理压迫，应该是那位窥探者也意识到了什么，他不但没有果断退去，而是嚣张地给予了王可明显的压力。
女巫安娜很显然没有感知到楼下的异常，她沉浸在实验中，既然楼下有一只比她的实力还强的猫存在，这里的安全就不需要女巫来考虑。
窥探者一直没有现身，王可的背后已经有了一层冷汗，他现在意识到，自己的实力需要提高，如果王可有自保的能力，赛莲娜已经可以去追逐窥探者的视线，而不是留在原地保护王可。
又等了一会，站在原地的王可就像是在赏月，他不能再等了，“月光卡西亚”也不在身边，他要回屋拿枪。
转身的一瞬间，王可的冷汗彻底爆发，他用腿碰了碰警戒外面街道的赛莲娜，王可第一次对猫猫的实力产生了怀疑。
屋子里的架子边上，有人正在仔细端详王可伪造的龙珠，白衣长发，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这样的存在，这种时刻，说是鬼魂也不足为奇。
“怎么，不养小猴子，改养布偶猫了？”
“猫可是很容易背叛主人的生物。”
像是知道王可转身看向了屋子，一个清冷的男声响起，那白衣男子没有回头，依旧看着手里的伪造龙珠。
“我和赛莲娜是平等的关系，我不是她的主人。”王可抬头说道，同时想着自己如何才能拿到男子背后桌子里放着的燧发枪。
赛小姐也没有因男子的说法生气，她看了男子两眼，竟然又回头看向门外的街道。
“哦？”男子惊疑的声音响起，不知道是在惊讶王可的回答，还是其他的东西。
他右手握着龙珠，左手修长的手指打了个响指，文化街这一角的空间像是产生了无形的波动。
窃窃私语中有几道黑影朝着王可的店铺激射而来，目标正是架子旁的白衣男子。
王可只听得背后风声大作，腿边的赛小姐瞬间没了身影，一个呼吸过后，温柔的猫叫响起，赛小姐用头拱了拱王可的腿，走入了屋子里。
她的前爪上，各抓着三只黑色的大虫子，看上去很像夏天乱叫的蝉。
因为对向性的拇指，赛莲娜抓的非常牢固，也不影响她的走动。
王可明显感觉到，那种窥探的视线消失了。
之前王可面对街道承受的压力竟然都来自于赛小姐爪下的区区几只虫子。
“原来如此，你也……”
白衣男子把龙珠稳稳地放回了架子上，转过了身看向王可，这一刻，王可才有了面前站着一个活人的实感。
白衣剑眉，星目明亮，架子边的长发男子有着一张非常英俊的面孔，但是左脸颊的一道小小爪痕破坏了这种美感。
“不请自来，实在抱歉，在下‘蝮群’（注1），异常处理部B级处理员，王可先生，我们也算曾有半面之缘。”
看到王可怀疑的眼神，蝮群咳嗽了一下，补充了一句。
“咳，你那些可爱的小猴子呢？”
王可恍然大悟道。
“嗬！是你？紧急任务带我躺赢的高手？哈蒙德就是你解决的？”
蝮群点了点头，他很自然地转身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然后对着赛莲娜说道：“赛小姐，是否可以放开我的‘从民’了？”
在与王可眼神确认之后，赛莲娜松开了爪子，那几个黑色的虫子颤颤巍巍地飞回了蝮群的袖管，不复之前的压迫力。
“‘蝮群’只是我在异常处理部的代号，同为征召者，你可以叫我的本名，胡宇。”
“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问题……”
“难道异常处理部里都是征召者吗？”王可一点都不客气地打断胡宇问道，对于突然闯入自己店铺的不速之客，他觉得自己也不需要特别礼貌。
“呵呵，我以为你会先问我来的目的。异常处理部有不少征召者，但是异常处理部并不知道征召者的存在，相反，处理员的身份给我们这些征召者提供了不少便利。”
“比如你们出手可以忽视逻辑线的波动，毕竟你们是C136暗面的一部分？”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是也要看波动的大小而言，量变会引发质变。”
胡宇举了一个例子。
“让异常处理部确认‘超弦空间’的存在，就属于一种质变的影响。”
“好了，我要问你了，你今天鬼鬼祟祟地过来是要干什么？是因为……‘六石散’么？”
胡宇也不在意王可的嘲讽，他点了点头，面带笑容说道：“我原本和张队长的目的一样，是来警告你不要插手这次事件。毕竟我也不希望原生世界的新征召者因为一时的怒火葬送自己的生命。”
“一时的怒火……胡宇，工厂里……”
“我昨天在工厂，先头部队里唯一没有受伤的就是我，牺牲的‘冰吼’也是征召者，交火记录是我总结提交的，孩子的尸体我也参与了确认。”
“王可，这种情况我见得太多了，多元宇宙的罪恶可以把一个人完全吞噬，你要问我是否愤怒，我只能告诉你，处理掉朱明和他身后的一切只是我能执行的程序正义。”
王可看着胡宇没有改变的笑容，这笑容里似乎有了别的意味。
“但是没有那么好办啊……王可，让我从征召者的视角，告诉你这次C136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吧……”
注1：虫，一名蝮，博三寸，首大如擘指。《说文解字》【卷十三】【虫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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