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是。”
两个人从太阳当头一直聊到晚饭时分，本来约好晚上接着聊的，但自从母亲去世后，家里就如同天打了一样。
父亲和弟弟妹妹的床单被子也没拆洗，衣服鞋子也破了几个洞，她打算晚上给拆洗缝补下。
苏老三今天下午已经把墙角的老鼠洞泥上了，锅灶也不太好使，总是冒黑烟，做一顿饭能把人熏晕，苏老三也重新修整了下。
他们明天就得回去。
对李氏而言，这次收获还是不少，看来人真的不能太封闭自己，还是得和人交流。
正月时分，时不时会有亲戚上门，再加上腊月刚杀了猪，近日里经常吃粉条、炒菜和油饼花卷等。
等到元宵一过，大家也都收了消闲的心，开始为新一年的光阴打算计划，李氏才有机会实行发小教她的那一套计划。
她用自己卖辫子的私房钱买了四个大碗。
对，她剪了长发。
说实话还是很舍不得，本来可以给自己做一身新衣服的，唉。
吃完元宵节的团圆饺子后，李氏就迫不及的地拿出了那套珍藏已久的大碗。
正月十六是一个阳光鲜明如镜的日子，李氏一大早就去苏大业家压了面条。苏大业家很早就买了一台压面机，也算门口的一个小生意。
李氏在案板上噼里啪啦地剁着臊子，勾画着待会将会出现的场景。
李氏将冒着香气的热腾腾的臊子长面端上了炕桌。
“爹，娘，吃饭。”
苏老爹从炕上翻起来，瞥了一眼摆满碗筷的盘子，两个大碗，两个小碗，没说话。
倒是苏老太问她哪来的新碗。
李氏也不敢说实话，怕他们觉得她另有所图。就说娘家村子里搞批发，她爹多买了几个，给她的。
李氏偷偷瞄着苏老爹，却发现他根本没有端大碗，仍然端起了小碗。
看着苏老三和苏老四端起大碗，李氏心里那个气啊。这个老头子到底什么意思。
吃油腻食物吃了大半个月，苏老爹显然对臊子面盼望已久，倒点醋，扑腾扑腾一连吃了四碗。
李氏想着估计是因为盘子里放了小碗，苏老爹习惯使然。第二天，正好苏老太说胃不舒服，说要晚一点吃。于是她只端了两大碗面，四大碗放不下。
“爹，吃饭。”
苏老爹仍然是昨天的样子，从炕上翻起来，瞥了一眼，端起了一大碗饭，李氏心里窃喜。
正准备出去端剩余的面条时，苏老爹开口了：“下次给我用小碗盛。”
语气淡淡却透出一股威严，李氏心里一惊，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回到厨房，李氏想了下，或许苏老爹还是不习惯，等他习惯就好了。
第二天，李氏还是硬着头皮在盘子里放了一个大碗，一个小碗。
为了防止苏老爹首先端起小碗，她在他翻起身来之前就快速地把小碗放到了苏老太那边。
苏老爹什么也没说，就端起了大碗。
李氏心里那个窃喜啊。
出正屋门的时候她感觉自己都快要跳起来了，这已经不是完成一个心愿的问题了，而是她终于让苏老爹改了一个形成依旧看似没有一点改动希望的习惯。
尤其是在他明确抗拒了一次的情况下。就这一点上来说，比少跑几次厨房意义大得多。
李氏是在苏老爹的咳嗽声响起的时候过去的，那会她还没吃完，想着反正也是去取碗，就不忙这一时半会。
苏老爹坐在炕桌边，半倚着身子抽着旱烟卷，苏老太在另一边闭目养神，大孩子们吃完饭玩得玩，睡觉得睡觉，苏老七还骑在门槛上笨拙地吃着饭，都是平日里的样子，也没什么好说的。
李氏快速地把空碗叠起来，正准备出门，苏老爹开口了。
“你这碗太笨重了，我端不起，下次不要用了。”
语气平淡和缓，好像就在说一件很平常的小事。
“爹，这碗不烫手。”李氏急中生智，还想为自己争取什么。
苏老爹看了看李氏，吧嗒了一口烟，说：“如果你不想给我端饭，我自己端。”
一下子被人窥探到内心的想法，李氏羞愧难当，她只感到脸上好像窜起了火苗，火辣辣地烧。
苏老太咳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反正在李氏看来都如同惊雷一样可怕。
她快速地端着碗走出来，苏老七在后面奶声奶气地说：“三嫂，我也会自己端饭。”
李氏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羞愧过。
放下碗筷后，她站在案板边发了好一会呆，心里暗骂苏老爹的死板，骂完苏老爹又骂她的发小，都怪她给自己出的馊主意，让她出尽了洋相。
最重要的是，她怕公公婆婆要对她改观了，才进门没多久就耍花样，这还了得。
这就是所谓的信任建立起来不容易，但摧毁只需要分分钟。
唉，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李氏不是那种怨天尤人的人，或许因为从小承担地比较多，她虽然有小女儿的情绪，但真正遇到事情，她更多的还是想怎么解决，有点像男性思维。
她想到的第一招就是尽快怀孕生子。
虽然苏老爹苏老太有两个儿孙子，但对于他们这种重男轻女之人，加上到了这个年纪，孙子对他们来说就如同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让她欣慰的是，她终于以最快的速度，于83年8月份生下了他们的长子苏山。
但让她气愤的是给儿子办个满月酒苏老爹还不太乐意，觉得他们太铺张了。
这分明就是对她换大碗的事耿耿于怀，借题发挥嘛。
人家不愿意花钱，她可不愿意亏待自己的宝贝儿子，虽说一家人一起吃喝，有需要交叉花钱的地方，但每年的收成都是各管各的。
他们只需要遵从苏老爹的指示，每个月拿出点钱交上去。
让她不畅快的是，她始终觉得他们的钱出多了，他们只有两个人，能吃多少？
但因为刚过门没多久，也不好意思去问，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