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任礼尸位素餐，那张璟可就没现在这么好说话了。说实话，以张璟现在的地位，虽然缺乏一定的根基，但处置几个武臣，哪怕是任礼这样的勋臣，也不会废多少力气。
只要任礼不傻，就不会跟自己对着干。
“不必管他，”张璟点点头，“自有兵部官员与他接洽，你们不必管了。”
秦武领命，抱拳一礼后退下。
“崔堂这几日如何？”张璟看向齐亮，“可还老实？”
把崔堂等人抓回来后，齐亮直接关进了牢房，派专人看守，按照张璟的意思，也不审问，先晾一段时日再说，包括陈飞等几名千户皆是如此。
“倒也老实，不吵不闹的。”齐亮笑道，“有时还跟弟兄们搭话，说希望郎君能够饶他一命。”
张璟闻言呵呵一笑，你要说崔堂作没作恶，那肯定是作了呀，但如果换个角度，看他抢的人都是谁，似乎也没那么十恶不赦了。
崔堂所在的泗州卫由于位置的缘故，并不在私盐贩卖的主干线上，徽商们自然用不着他们，而当地的宗族大户有自己的武装力量，除非是大买卖，崔堂才会在陈公的牵头下，参与进去，平时他最多也就打打秋风，偶尔劫掠一些落单的私盐贩子，或者黑吃黑，对当地的宗族大户下手。
张璟抓他，也是看中了这一点，崔堂不论与徽商还是南直隶当地的大户，都没有太深的牵扯，虽然难免与当地的宗族有勾结，但也绝对没到密不可分的程度。
而崔堂与陈公的关系，倒是耐人寻味。
陈公好歹也是两位内守备之一，虽然在周礼的压制下，看起来似乎没什么权势，但实际上却未必。
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校尉们在南直隶掌握了许多证据，但直指陈公的证据却极少！这本身就不正常，张璟可不相信，以这些阉人的贪婪，就像老鼠掉进米囤里一样，这阉人会不动心？
怎么可能，所以，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此时张璟再回过头来看，陈公指使崔堂袭击自己的亲兵的举动，似乎就没那么简单了。虽然张璟多次复盘，都没能分析出陈公此举的用意，但现在再结合锦衣卫的情报来分析，似乎真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陈公在白痴，也不会做出漏洞这么大的事情来，那究竟是为何呢？还真的只有陈公才能解答了。但想把陈公抓起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家是皇帝的内臣，即便犯了错，也是朱祁镇自己的事情，容不得他这个外臣插手。
所以，陈公现在还是南京内守备，只要朱祁镇不治他的罪，就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第二天，乔英老老实实的呆在官厅里，等待张璟的召见，任礼代表中府来到了南京，那么清勾京营的事情便可以提上日程了，他估摸这，任礼今日肯定会来拜见张璟，而他又是具体负责与任礼协作的人，双方肯定是要见见面的。
若是顺利，说不定今日就能展开工作。
不得不说，乔英这样的官场老油条，若论揣摩上意，那绝对是十拿九稳。张璟还真打算让任礼、乔英马上进行清勾事宜。
先把老营的底细给摸清了，哪怕老营中剩余的这两万多士卒中，有一半、甚至三分之一堪用，至少南京城的守备和江防问题就解决了。如此一来，也能解决一部分问题，要不，仅靠新营的区区两万人马，难免顾此失彼。
一旦顾此失彼，就容易忙中出错。南直隶征收的粮草可是占了天下的近一半，这南直隶要是有点什么闪失，整个天下都会跟着动荡。
自然是兵力越多越好，但客观条件不允许怎么办？那就只能缝缝补补了。
辰时刚过，张璟甚至还没坐定，皂吏便来禀告，说是任礼求见。
张璟自然不会端着架子，给任礼一个所谓的下马威，那半点意义都没有。既浪费时间，又徒生事端，折腾啥呀，大家开诚布公，互相配合，早早把差事给办了，难道不好吗？
毕竟现在党争还未兴起，不必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为了反对而反对。现在的官场，于、胡、王几位大佬打下的底子还在，还是比较平和的，没那么多戾气。
也的确有几个真正办事的人。
“小人见过部堂。”哪怕任礼是伯爵，还是左都督，但面对张璟这个从一品的文官，仍是不敢托大，口称“小人”，虽未跪下拜见，但也是一躬到地，十分恭谨。
任礼堂堂一个伯爵，又是左都督，至于这么毕恭毕敬、卑躬屈膝吗？
还真至于，武臣的地位已经越来越低，在文官面前，真的什么都不是，特别又是面对兵部这个主管部门，公爵都没用，别说伯爵了。
“任都督不必多礼，”张璟端坐堂上，吩咐皂吏看座，“任都督且稍待，本兵差人去叫乔郎中。”
任礼连道不敢，这兵部大堂上，哪有他的座位？因此，即便皂吏搬来了凳子，任礼也不敢随便坐，恭恭敬敬的肃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打定主意半句话都不多说，您张部堂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只管点头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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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郎中不必多礼，”张璟收起笑容，淡淡的说道，“这位是中府任都督，清勾老营士卒之事，由你协助任都督。”
“见过郎中。”
“见过都督。”
任礼、乔英互相见礼，算是认识了，也等于接下了这个差事。
“事不宜迟，”张璟也不给二人多寒暄的时间，“你二人下去商议一个章程出来，报于本兵。从严、从速、从优，尔等可知？”
“遵命！”乔英和任礼立即领命，“小人（下官）告退。”
张璟点点头，“下去吧，尽早把章程定出来，送于本兵过目。”
“任都督请随学生来。”出了兵部大堂，乔英领着任礼直奔自己的值房，该告诫的，俞纲早就告诫过了，乔英尽管是抱着养老的心思，却也不敢有半点掉以轻心，他十分清楚，一旦自己的差事没办好，张璟可饶不了他。
到时候别说俞纲了，恐怕谁都保不了他！
尽管南京兵部四司的权势比起京师，那是天差地远，但也是个不错的位子，若是没了这个位子，家人的生活肯定会受影响的。
自己这些年虽颇有资材，可一旦因为得罪上司而失去了官职，这个代价他承受不起，不仅是他承受不起，谁都承受不起，就算是任礼也得跟着吃挂落。
“部堂所言从严、从优、从速，”在乔英的值所，二人分宾主落座，任礼向乔英拱手，“恕某驽钝，部堂之意究竟如何，还请郎中明示。”
任礼也没那么草包，张璟的话什么意思，他当然清楚，问乔英不过是表明自己的立场，乔郎中您看，部堂都已经开始布置了，咱们还是赶紧干活吧。
“部堂所言从严，乃是清勾之时，让我等不得疏忽，从严处理，不可有瞒报、虚报之事。”乔英可不管任礼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既然你问，本官就说，咱们把事情摊开来，掰扯明白，谁出了问题找谁。
“从优乃是择优留用，南京兵力不足，新营一时间难以成军，还需仰仗老营；而从速，则是越快越好，不得拖延，”乔英看着任礼，“这是学生的一点浅见，不知都督意下如何？”
“郎中所言甚是，令某茅塞顿开，”哪怕是面对乔英这个四品的郎中，任礼也不敢托大，不说毕恭毕敬，也是言语得体，没有半点骄狂之态。
“既如此，我等便开始行事吧，”乔英也不啰嗦，反正早晚的事儿，上官都已经吩咐了，要从速，他们自然也不好拖延，被张璟发现他们应付公事，拖拖拉拉的，怎么交代？
乔英、任礼离开后，不大工夫，车驾司郎中王勤急匆匆的来到大堂，“学生见过部堂，不知部堂传唤学生，有何吩咐。”
张璟见是王勤，放下手中的笔，缓缓开口道，“运河河务由车驾司掌管，本兵前几日回京，一路之上，多有迁延，甚至有人于河上增设关卡，收取钱财，王郎中有以教我乎？”
王勤心里暗呼倒霉，张璟所说的这些事情，他知不知道？废话，当然知道，运河河务分为两段，南段由南京兵部车驾司掌管，北段由兵部车驾司掌管。
这可是实打实的实权！王勤这些年可没从中捞取好处。其他的不说，就是私设的那些关卡，有些是当地官府私设的，有些是当地卫所私设，没有他王勤点头，这些关卡能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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