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张纸上用记号笔书写着一个黑色大字，依次排列。
高——手——学——案。
许东东盯着这四个新鲜出炉的大字揣摩了一刻钟，拿起了电话。
他要打给顾本，他要改书名。
现在已经晚上十点钟，按照常理说，这个时间把电话打给顾本有些不礼貌。
不过没关系，顾本是长耕文化有限公司编辑组组长，他每次跟许东东通话结束都会附上一句“随时给我打电话探讨书籍的事儿，只要不过了半夜十二点就行”，许东东心想这也是个夜猫子，在公司做一名小主管，真够不容易的。
这本书是长耕公司新开发的一本书，顾本对许东东面试测评后，确定把这本书交给这个年轻人搞，把书的编写要求交给了许东东，并告诉许东东，公司这次想更开放地编一本资料，许东东可以有全新的创意，无论书名和内容，只要适合市场，能让书畅销，怎么着都行。
“喂，许老师，你好，又有新想法，说来听听。”顾本抽烟特别厉害，嗓音听上去粘滞有点哑，充满期待地问道。
“叫我东东就行，顾组长，首先我对书名提个意见，您参考，我认为原先定的书名《优秀生学案》这个名字不妥。”说到这，许东东停顿下来，谈正事嘛，就要有节奏。
“欧，说说看。”顾本兴致浓浓，催问。
“咱们先咬文嚼字一番哈，我们给这本书的定位很好，针对的人群是尖子生，就是你所说的班里的前十名甚至前五名，可是当学生看到优秀生这三个字儿的时候，会有哪几种反应呢？”停顿，保持谈话的节奏，以激发对方的兴趣。
“哪几种反应？容我想想。”顾本略加思索，答道，“我们针对的人群是班里的尖子生，他们很优秀，看到书名后，立刻觉得很适合他们，不会有别的反应吧。”
顾本知道许东东要有一番话说，他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带着犹豫和谦虚。
“顾组长，我们花了投入人力物力财力编书出版为了什么？”
“嘿嘿，这里谁也不装高尚啊，咱不说为了祖国下一代哈，不就是为了打开市场多卖钱吗？”
“对呀，卖钱就要有卖点，卖点不止在于内容要适合学生，能促进学生提高成绩，这是内核部分，也是一本书能不能经久不衰买下去的关键，但是，这不是第一卖点。”
“说，说说看。”
“第一卖点在于书名，一个诱人的书名，是做一本书成功的开始，这里我想打个比方。”
“打。”
“不知您看过网络小说没有？”
“没有，没时间，再说我这一把年纪，那些都是年轻人的爱好，我哪有兴趣？”
“那您看过小说没？”
“当然看过，《金*梅》，《废.都》，莫言的《丰.乳.肥.臀》，陈实忠的《白鹿原》。”怕许东东误解，赶紧加了几本，“国产四大名著，还有《水浒传》，《天龙八部》。”
许东东把电话离开一点，“嗝”了一声。
“嘿嘿，顾组长，白鹿原作者是陈忠实。”许东东纠正道，心想除了四大名著和天龙八部，其他的书如果不是删减版，或多或少都带着荤腥细致描写，年轻时的老顾原来好这口，关于水浒传也在四大名著范围内这个错误，许东东没再给顾本纠正，怕他太不好意思。
未等老顾被许东东纠正了作者名字而感到尴尬，许东东迅速接着道，“我问你，顾组长，你读《金*梅》是你因为你看到这本书的书名引起你的兴趣，还是别人推荐你才看的？”
“别人推荐的呗，光看书名谁知道啥呀！那都是特别年轻时候看的，后来就不看了，呵呵。”老顾有点小害羞地笑着为自己开脱。
许东东接着问：“顾组长，那您第一眼看到《丰.乳.肥.臀》这本书的名字是在哪儿？”
“容我想想。”顾本略作思考，“上大学同班同学那里。”随后为了淡化自己，接着说，“男生都在看嘛，传阅。”
“那你觉得内容咋样？达到你的预期没有。”
“好像没有。”
“那您看完了吗？”
“看完了。”
“也就是说，你和你们全班男生，是因为看到书名才争相阅读的，即使书的内容没有你们设想的那么有既视感和臆想感，但依然能读到底，那我们做的这本资料书，改改书名是非常有必要的。”
“哦，东东，我似乎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书名要像《丰.乳.肥.臀》那么抓眼球，内容要像《金*梅》那样吸引人，否则太过小众化。内容难度上和设定范围我们是主要针对优秀生和尖子生，但是卖到谁手里不能局限得太死板，不是尖子生，比如准尖子生，中等生，也可以用用这套资料嘛，谁多做一些题，都不会白做，都可以达到拔高的目的嘛，懂了懂了。”
再次提起两本书的名字，顾本带出隐晦的语气，不过，他领悟许东东的意思还是很到位的。
“顾组长果然前辈，聪明有见地。”许东东把光环从自己脑袋摘下，往顾本的脑袋顶上一戴。
顾本很高兴地问，“那你小子是不是有了新的书名，赶紧说说，我听听看。”
许东东立马开启装逼模式，“这个嘛，新书名，我还没想太好，倒是想出来一个，就是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说，赶紧说，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小子脑袋瓜儿灵光，如果你起的书名合适，我跟老板请示，一经采用，也算在版权内，给你加钱。”
听到[加钱]二字，许东东呵呵一笑，继续装，“钱不钱的，那都不叫事儿，关键考虑书出版后的市场，不能让长耕这么大的公司，就赚个盒饭钱和快递费，那太有损长耕的声誉了。”
“一定加钱，说书名。”
“高手学案，您给把把关。”许东东没忘了把球踢给顾本。
要是采用，你们公司给我钱。
要是不用，我可是让你顾本把过关的，也是你顾本说的不用，我只是稍稍提了一下而已。
“高手学案……高手学案……高手学案。”
顾本一字一顿，连着念了三遍。
许东东隔空也能想象得到，顾本捻着山羊胡，踱着方步推敲斟酌的样子。第一次见顾本，顾本的山羊胡给许东东留下深刻印象，当时，许东东纳闷，为毛一个理科编辑留艺术家或者文学家的毛，后来稍稍熟了，顾本解释说留山羊胡是祖上规矩，理由让许东东哭笑不得，说是祖上说过[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弄得许东东神经质地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下巴。
许东东把电话听筒一直贴在耳边，等着顾本的回音。
“成。”
顾本音量提高太突然，吓了许东东一哆嗦。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