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有什么把柄握在孙不沾手里？”
“估计他怕的不止是孙不沾，还有更大的人物。”
“看上去，新来的蒙校长挺赏识他。”
“你们不知道呀，孙发明表哥就是刚才那个矬胖子副局长。”
“那我明白了，蒙校长威武，也惧局长三分。”
“难怪许东东说着这么违心的话。”
“是呢，他也怕呀。”
“也挺可怜的，每天加班加点训练学生，最后把光环还得套在孙不沾秃脑袋上，这孩子真是可怜。”
“教辅岗太受气，要是转正了，就会腰杆儿挺一些。”
“我怎么听说教辅岗有政策了，说是满一年就能转为正式职工呀！”
“是吗？真的假的？有这样的好事？”
吃瓜群众最喜欢坐在那里嚼空气。
多数人对此事表示不平，但没有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泱国自古多小知识分子，他们胆小，自保，心地不坏，缺乏大爱。
若是有一把火点起来，他们倒也能帮助燎原，但是他们永远不会主动成为一个火把，他们至多算是星星之火。
除非他们其中有大老粗。
常景怀就是这样一个大老粗。
许东东到实验室取器材做演示实验，跟常景怀聊东聊西，俩人很谈得来。
许东东只要有时间，会在实验室帮老常整理收纳那些林林总总的器材，顺带跟常景怀交流一下使用器材的注意事项。一年下来，许东东心中装下了上千件器材的正确使用方法。
因为谈得多了，所以和老常有了一定交情。
那天老常在烧烤摊儿撞见许东东，为何那么热情，这也是有原因的。
常景怀已经把许东东当成了忘年交，即使许东东这种感觉没有常景怀深刻。
这么多人的大会上，常景怀看到孙发明故意在逼许东东。
逼得这位忘年交被迫说出言不由衷的话。
那我的忘年交心里得有多委屈呀。
心里得有多别扭！活得得有多压抑！
如果被多事人传进学生耳朵里，以后的许东东，站在学生面前讲课，学生用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听课？怎么看他们喜欢的要死的许老师？
其实，常景怀真是个大老粗，他没想这么细，他只是把眼一瞪，就要起身，他想替许东东打抱不平。
必要的话，他的铁拳会让站在旁边的孙发明瑟瑟发抖。
常景怀每次下班晚一点走，都会看到许东东带着学生进行模型训练，他要说出这个事实。
刚把屁股抬起来，只听得台上许东东忽然出声道，“孙发明老师不但做事不辞辛苦，而且做事情特别细致入微，尤其对数字记得超出常人，比如我校学生总数是多少？我校有多少学生报名校级海选？按多大比例淘汰？最后有多少人入围区赛？这些入围的学生都是哪个班的？班主任是谁？孙老师能做到特别清楚，啧啧，你们瞧，孙老师是不是一个特别有责任心的人？”
听到许东东在说话，常景怀抬起一拃高的屁股复又落位。
所有人，包括蒙校长和蒙梦，也不知道许东东要表达啥。
但，齐属懂。
齐属展眉一笑，“把话筒给孙发明老师递过去，让孙老师为我们大家讲一讲刚才东东老师提出的问题，要不是东东老师说起，大家还很难相信孙老师竟有这般功夫。”
史中砥虽在办公室负责，但是私下跟副校长齐属关系密切。
齐属话一落，他非常矫健地攥着话筒，十步并成半步飞奔到孙发明跟前，把话筒杵到了孙发明嘴前。
望着快扎进嘴里的粗大话筒，孙发明的汗渗出脑门。
也不知道今天谁开了报告厅的窗户通风，完事儿后忘了把窗户关严实，又一只苍蝇恣意飞翔后，恰好到了孙发明秃脑袋顶上，忽然飞累了想歇一下。
跐溜，啪嚓。
又一只苍蝇牺牲。
不过这只没有像刚才那只掉地上，劈叉而死后背孙发明脑袋上的大颗汗珠子粘住了。
看得史中砥想笑。
但他不能笑啊，毕竟是中层干部。
常景怀看到孙发明恨不得把脑袋放到裤裆里藏窘的熊样儿，他作为资深大老粗，可没史中砥的城府，张嘴哈哈笑起来。
他这一笑，星星之火们开始燎原。
报告厅里一片笑声。
星星之火们开始大声小声地热议。
“我曹，谁会想到这是陷阱呢，这个许东东狠啊。”
“打脸，啪啪地打孙不沾的脸。”
“活该打他。”
“对，打死他。”
“平常屁活不干，还爱搬弄是非，就得有个有骨气有火力的年轻人整整他，该。”
“痛快。”
“哎哟，这些坏了，真替东东担心啊。”
“担心啥？”
“这下许东东不被开除吗？”
“凭什么开除东东？”
“他就是个教辅岗，孙不沾到骆斌那里一吹风，随便找个理由不就开了嘛。”
“东东真可怜。”
“唉，真是，说好的好人有好报呢，这什么世道啊。”
星星之火们由兴奋转为叹息。
忽然，人事处的干事小成低声跟旁边的人说了句“许东东已经转正啦”。
“啥时候的事儿？”
“前天。”
“哦。”
这个消息迅速蔓延。
其他个别知道许东东已经转正的老师也在肯定地传播这件事。
“这下可以理解许东东为何腰杆儿这样硬了。”
“你这么说不对，许东东本来就是这性格，我喜欢。”
“站在那里，不慌不乱，不急不躁，有守有攻，稳。年轻人里的凤毛麟角啊，将来大有可为。”
“东东付出了那么多，这份荣耀本来就是他的，孙发明有一事不明，他到底不明啥呀，呵呵。”
“他现在明白了，哈哈，多行不义必自毙，我这么说孙不沾，是不是有点重了？”
“不重，一点都不重。早该有人站出来收拾孙不沾，真活该。”
“新来校长好像对许东东有一种特别的好感，目测许东东将来前途无量。”
“是的呢，瞧蒙校长看许东东的眼神，好像看自家女婿似的。”
“可不是呢，蒙助理和东东真的很般配呢。”
许东东本来发出连环十八问之后，打算走过去把话筒交给孙发明，要他当场给大家详细介绍下他所做的工作和那些数字，许东东知道孙发明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以此把孙发明憋死在会场，从而赢得转正以来的第一次扬眉吐气。
不，应该是第二次。
抢可乐的那回应该算一次的。
谁让你孙发明不好好看你丈母娘去，非要惹我许大东东呢！
这可怪不得我。
我许大东东既是个自然人，也曾是个有尊严的天之骄子。
曾经的象牙塔时光里，弹着琴，唱着歌，跳着舞，把着妹，美好地当着学生会主席，恰同学少年，意气风发，对未来无比憧憬。
到了七中，遇到了像孙发明这号的人，除了擦地烧水泡茶买烟，还给了我什么？
给了我工作上的引领吗？
给了我教学上的指导吗？
给了我安安静静做一名好老师应该有的时间吗？
只把我当陀螺一样，让我转来转去，没有方向感，没有棱角，抹铩掉我的豪情壮志。
幸好，我坚强，我天生要强。
从今以后，我要拿回我的尊严和使命，这个时代本来就属于像我这样的年轻一代。
让许东东没想到的是，齐属不用他费事。顺着他的话茬儿，齐属开始对孙发明打脸，令孙发明全程黑线。
齐属负责主持大会，看孙发明窘态十足，哈哈一笑调解了一下会场气氛，今天会议的主题是蒙校长父女就任，要喜兴一点才对，而不是非要把谁搞得散会后出门找棵大树撞死，笑毕说道：“孙老师请坐，大会继续进行。”
许东东发现蒙宝昌是个喜欢看热闹场面的人，许东东仅用两段话把孙发明搞得半个屁也没放出来，蒙宝昌始终保持微笑在欣赏在笑。
包括昨天，蒙梦发难给许东东，蒙宝昌也是笑呵呵地看热闹。
还好，两次都让许东东化解于无形。
大校长见过的场面多了，他哪里会因为一个孙发明站起来踢馆许东东，去说啥做啥制止事态的恶化呀。
蒙宝昌很想让这所学校里的戾气多暴露一些。
许东东和孙发明的交锋，至少暴露了三个人，不算上孙发明，还有骆斌和王炳忱。
当一个校长，对手下的人品要了解一些嘛，日后工作上用得着的。
蒙梦瞄许东东的眼神跟之前比，又有了些变化。
孙发明坐下后低着头，再也没有抬起来。
王炳忱的头一直就没抬起过。
骆斌咳嗽一声，掏出手机假装看了一下时间。
大会在齐属的主持下，继续进行。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