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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大漠留憾(3)

作者:马贺布衣 下载:曳影鸣剑录TXT下载
    岁月倥偬,嫱儿远嫁呼韩邪单于不经意间就快一年。因已和欧阳华敏暗结良缘,十月怀胎,哇哇产下一名男婴。该孩儿虎头虎脑,健康活泼,煞是招人喜爱。可他生得十足是个汉人模样,一点儿胡人的长相都没有,更莫说与呼韩邪单于有丝毫像似之处了。侍候分娩的仆妇皆觉得奇怪,私下嚼嘴嚼舌,妄加猜疑,传得沸沸扬扬。

    呼韩邪单于早先已对嫱儿的身孕挟疑至深,后因左贤王雕陶莫皋不顾悖辱伦常,亲口承认嫱儿肚子里的孩儿是他的骨肉,呼韩邪单于碍于父子家丑,才勉强忍气吞声。至时眼见连雕陶莫皋是否确系这孩子的生父都极为可疑,哪还能坐得住,当即火急火燎找来雕陶莫皋,独自和他一人关在密帐,责问:“你和宁胡阏氏生下的孩儿,怎会全无半分咱们胡族的血统?”

    雕陶莫皋心知肚明,故作糊涂反问:“父单于何出此言?”呼韩邪单于道:“那孩儿没有一根头发、没有一处肌肤能看出是我们胡人,你且老实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雕陶莫皋早有防备,置辩道:“儿臣和宁胡娘娘一个是胡族,一个是汉人,所生的孩儿既可能完全像胡人,也可能完全像汉人,或者父母尊容兼而有之,此乃自然之常,无可厚非。”

    呼韩邪单于道:“俗话说,父子三分像。你的孩儿,总该有一些你的特质,不是么?”雕陶莫皋甚不以为然,诙谐道:“父单于可曾听说过有俊美夫妇生出癞蛤蟆?这不是玩笑话,还真有其人,且不鲜见。”呼韩邪单于被弄得笑也不是、骂也不是,狡黠道:“你若真与宁胡阏氏相好,怎不见你在她帐内歇过一宿?”

    雕陶莫皋暗暗一懔,佯装不悦道:“父单于原来信不过儿臣,一直在监视儿臣和宁胡娘娘的往来?”呼韩邪单于不假辞色道:“宁胡娘娘是为父的阏氏,你大胆辱占为父所爱,为父难道不该加倍提防,时时处处留心么?”雕陶莫皋显得理亏难为情,却道:“儿臣和宁胡娘娘不再私会亲近,实怕一错再错,也是为父单于的声誉着想。”呼韩邪单于妒火中烧,恼怒喝斥道:“好个文过饰非、护全为父脸面的孝顺王儿!当初你们二人在苟且成奸之前,怎不先替为父好好想一想?真是不知羞耻!”

    雕陶莫皋不想在父单于的气头上多作辩解,闷闷的没有答话。呼韩邪单于虎视眈眈的瞪着他,愈加发恶道:“你做啥不言语了?你不是自恃文武双全、伶牙俐齿么?乌桓人最会胡说八道了,素来忌恨为父与大汉敦睦邦交,总在想尽办法没事找茬向大汉挑拨我们大胡的是非。你不妨亲率所部到大漠东南乌桓边界呆到为父没命,长年坐阵与乌恒人唇枪舌战,好教他们见识见识我们大胡也有像他们布谷鸟一般的摇唇鼓舌之才。”

    雕陶莫皋晓得大胡与乌桓的东南边界距离龙庭远逾千里之遥,眼下两国没什么紧张冲突,以为父单于说的是气话,不大情愿的支吾道:“乌桓之事……可暂缓计议。儿臣……儿臣还想在龙庭多陪陪母亲。”他的生母是呼韩邪单于的大阏氏,最受呼韩邪单于尊宠,故想以侍奉母亲为由头,消一消父单于的火气。

    哪料呼韩邪单于非但不念其待母之孝,反而更如火上浇油,厌弃训责道:“你母亲好端端的何须你陪!你分明舍不得远离你那刚出生的孩儿娘俩,找借口要留在龙庭给为父闹笑话。为父限令你即日备兵,明日起程,若有延迟,立拿军法治罪!”言毕,气汹汹的撇下雕陶莫皋,趋出密帐走人。

    雕陶莫皋直愣愣地立在帐中,已听明白父单于的话中深意,乃是故意要将他从龙庭支开,强逼他尽快远去大漠东南的乌桓边界,与嫱儿母子天各一方难以相见;最好在父单于未死之前,他都不要回到龙庭来。想着嫱儿的难处,焉能放得下心,焉能割舍得下!然而父命军令不可违,又不得不作速着手整备兵马,远赴大漠东南。万般情丝,真个是剪不断理还乱;怅然若失的滋味,就像在心里头灌满了油盐酱醋,咸酸苦涩,极不好受。

    剑牍先生来到匈奴龙庭的时候,雕陶莫皋已率所部惜别余吾谷城南去有两个多月。龙庭内干系到嫱儿所生男婴的风言风语渐渐平息,但在龙庭外却几乎传遍整个余吾谷城。种种奇谈怪论不知从哪里被编纂出来,捕风捉影,扑朔迷离,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寻常百姓,都将之当作茶余饭后的牙祭,无论真假,津津乐道。

    剑牍先生最先是在下榻之所听到一些不利于嫱儿母子的闲话,继而处处皆闻,甚且诸多秘情好像还与匈奴左贤王雕陶莫皋的去留牵扯不清。因觉得事关重大,遂以乡亲及恩师的名头,向龙庭求见嫱儿。呼韩邪单于听说嫱儿有娘家人远来探望,问明剑牍先生的身份,心大心小,亲自陪同嫱儿接迎。出于礼节,在龙庭后帐大摆宴席款待,场面甚是隆重。

    剑牍先生眼见前前后后呼韩邪单于都在左右,且人多眼杂,不便向嫱儿提及欧阳华敏。席间嫱儿将所生孩儿抱出来与剑牍先生相认,剑牍先生一见这未满百日的孩儿活脱脱像极欧阳华敏,心里已明白十之八九,忍不住叹道:“有儿为后,何其幸哉。”嫱儿听察此话口气颇怪,似含深意,又见剑牍先生神情恍惚,切问:“恩师何以突发轸慨?”剑牍先生以目暗示,隐晦道:“无他,触景生情而已。”随即强作镇定,抱过嫱儿怀中的孩儿哄逗亲热,爱不释手。

    呼韩邪单于已给该孩儿取名伊屠智牙斯,嫱儿却执拗的非要给他多起一个汉人的名字叫继之,时不时唤几声“继儿”,宠溺疼爱溢于言表。剑牍先生听在至疑处,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没有流下泪来。

    嫱儿心知恩师剑牍先生必有要事不宜当众相告,耐着性子等到呼韩邪单于酒酣迷糊,赶忙找了个借口领剑牍先生离席,急回自己的宫帐一叙。帐内仅留王姑姑一人侍候,一者王姑姑是自己人,二者也避免孤男寡女独处令呼韩邪单于放心不下。

    剑牍先生先问清楚王姑姑的底细,然后才向嫱儿盘询那孩儿继之的真正生父是不是欧阳华敏。嫱儿忧心忡忡点头,言明暗与欧阳华敏成婚的经过,犯难道:“大单于对徒儿有孕早生恶疑,幸得左贤王雕陶莫皋甘愿冒替欧阳师哥受罪一力庇护,可如今明眼人一看便知继之决不是胡人的骨血。大单于气得哑巴吃黄连,暗拿雕陶莫皋是问,盘根究底。尽管雕陶莫皋仍旧咬定继之是他的孩儿,但大单于已断不肯信,故强将雕陶莫皋远派到东南与乌桓的疆界驻守,使徒儿孤立无援。徒儿没法确知大单于接下来要如何处置继之,只怕凶多吉少。”

    剑牍先生慎重寻思,问道:“往后你有什么打算?眼下不止继之,你也须得预做应对。”嫱儿道:“徒儿想带着继之私下出走,悄悄躲回大汉找到欧阳师哥,之后一家三口远走天涯。”剑牍先生原本乃是为将欧阳华敏的噩耗告知嫱儿而来,但眼看着其母子切盼一家团聚,实在说不出口,遂竭力忍住悲痛摇头,含糊其辞道:“此计不切合情理,该当另行计较。”

    嫱儿有些不解,固执道:“我们一家觅个与世隔绝的去处隐姓埋名,自耕自食,尽量不与外界交往,怎会不合情理?”剑牍先生脸色苍白,唇齿发颤劝道:“那些不沾尘寰的神仙境界,只是上古高人向慕的志气而已,长年月久有几人能够做到?你们母子还是想办法在匈奴安稳呆着,有大汉为凭恃,估计大单于再怎么蒙辱记恨,也不敢对你们母子做得太过分。”嫱儿自傲道:“我可不愿在这里看着大单于的脸色久待,一定会尽快带继之去找欧阳师哥。”

    剑牍先生听见她铁定了主意,急道:“你万万不可一意孤行,该计已经行不通了。”嫱儿听出其言极不对劲,愕然质问:“为什么?!”剑牍先生已知无法瞒着她了,只得道:“你欧阳师哥……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嫱儿霎那如遭惊雷重击,脑袋里轰的一声巨响,眼前一黑,抱着爱儿就昏厥瘫倒在坐榻上。王姑姑在旁及时伸手扶住她,赶急把继之从她怀里抱过去,否则她手一松,那孩儿势必掉落摔在地上。剑牍先生即便铁骨铮铮,也难再压制悲痛,抑声抽泣,泪落如雨。

    幸好那孩儿继之尚不懂人事,未受到惊吓,没有哭闹起来。王姑姑一边把他安抚妥当,一边使劲弄醒嫱儿,唁劝剑牍先生节哀。过了长长一阵,嫱儿才麻木醒转,双眼未睁,豆大的泪珠已汩汩激涌,顺着俏丽的脸颊淌成两道浊流。

    剑牍先生收泣抹泪,打起精神,细细将欧阳华敏遭难的前因后果慢慢说来。嫱儿听着听着,渐渐心绪平静,定定瞪着失神的双眸,好像正看着欧阳华敏站在雪峰之上向她招手,向她微笑,向她走来……。她似乎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仿佛两眼一合,欧阳华敏就立马消失,无影无踪,再不可寻。

    王姑姑出乎意料听到杜青山和痴诺头陀在一起,听到他和剑牍先生力助欧阳华敏缉拿逆犯,听到他亲眼看着欧阳华敏给楼无恙拽落雪川被雪崩压埋,欲救不能。在痛惜欧阳华敏的同时,最让王姑姑心头狂喜和暗暗庆幸的是,杜青山一直都还活着,此时应当就在那积石山的雪峰上或在那彤霄宫内外等着她!

    剑牍先生把诸多详情说完,重劝嫱儿母子留在匈奴,不要无视龙庭擅回大汉去。嫱儿思量许久,既没有坚持原计,也没有接受恩师所言,只说心里难受,前路迷茫,不知将来如何是好。让恩师先回下榻之所,待她当晚仔细想一想,明日午后会前去拜望请教。

    龙庭已专门给剑牍先生安排了上等客馆,剑牍先生婉拒不就,仍回到原来的住处,一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次日嫱儿如约而至,王姑姑抱着继之跟在后面。彼此约略施礼,嫱儿开门见山即道:“烦劳恩师速备两匹良驹和一副车驾,在城寨东门外相候。”说着,便递给剑牍先生一大袋钱两,里面全是黄澄澄的金锭。

    剑牍先生大感突兀疑惑。嫱儿深思熟虑道:“我已试探过大单于的口风,其不是心胸开阔之人,继之决不可能在其眼皮底下呆得长久。欧阳师哥深得恩师敦教见爱,无奈已惨遭不幸,阴阳相隔,他的孩儿还望恩师答应带回大汉,代为抚育成人。如若将来继之能称才报效国家,乃徒儿和欧阳师哥三生之幸;若是平庸之辈,只要健健康康长大,也可告慰欧阳师哥在天之灵。”

    剑牍先生未料到会受此重托,兢兢然不知所措。嫱儿续加阐明想法:“假如大单于得知你要将继之带走,必定恼怒阻拦不放,甚可能还会拿你治罪,因之此计只能神不知鬼不觉,暗暗行事。恩师且先备妥车骑,载足饮水干粮,以云游四方为名骊驾去到城外。守卫盘查无异,必定不疑。徒儿和王姑姑带继之赶去市肆购买一些衣物日用,然后由她携继之出城与恩师会合,你们三人一块儿催马加鞭取道南归。要是大单于问起继之上哪儿去了,徒儿就说是王姑姑带继之在外玩耍,尚未回来。等得满城里里外外皆找不见继之和王姑姑的踪影,徒儿便瞎疑必是恶人已将继之和王姑姑虏去。至时根本莫知恶贼所向,大单于一众哪晓得往何处追寻,纵使倾城而出,也无济于事了。”

    剑牍先生详听嫱儿早已盘算周密,似乎滴水不漏,不好决然反对或推拒,遂道:“这番对计兴许可行,只是往后你可能很难再见上继之一面。”嫱儿凄然坚韧道:“母求子安,见与不见,权在其次。现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已顾不得那么多了。”剑牍先生不由心生喟叹,仍问:“你意念已决?”嫱儿板上钉钉道:“定若磐石,无可动摇。恩师如有顾虑不便答应,徒儿照样恳请王姑姑依计而行。”

    剑牍先生勉为其难点头,改而探问王姑姑:“这趟奔波千里迢迢,恶途遥远,凶险难料,姑姑能否经受得起?有无怨言?”王姑姑负重若轻,爽快应道:“老婆子的身骨硬朗得很,正求之不得哩。”剑牍先生想不到这位年迈老妪锐气不逊青壮,微感惊讶诧异。

    嫱儿瞧在眼里,约略将王姑姑的身世及其与杜青山的旷代苦情向恩师说知,剑牍先生差点儿不敢相信两耳,立对王姑姑恭敬施礼,刮目相看。既然连阅尽世事、饱经沧桑的王姑姑都这般果敢无畏,义薄云天,自己还有什么好迟疑犹豫?当即应承嫱儿之计。

    王姑姑乐呵呵笑道:“等得顺利返抵大汉,我这老婆子倒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剑牍师父能否答应?”剑牍先生慷慨道:“姑姑尽管说来。”王姑姑未予直言,意味深长道:“嫱儿忍痛割爱将继之托付给你我二人,我们俩该当不止将继之带回大汉就算完事,你想没想过日后要怎样安置继之?”剑牍先生不假思索道:“当然至好是将他送去给嫱儿的父母,其次是交给华敏徒儿在巴山越墅的亲族,要不然鄙人在乡里设有教所,把他留在那里抚养亦可。”

    王姑姑担忧道:“呆在这些去处或可应付一时,若为久长,皆非万全之策。”剑牍先生不太明白此言所虑,叩问其详。王姑姑道:“一者,欧阳少侠和嫱儿之姻,未为父母乡亲所知,贸然将继之带去给他们,如何解释?且有违皇命,难保其等都肯甘冒论罪之危庇护通融;二者,要是大单于将继之及本人失踪一案奏报大汉朝廷,请求帮忙查找,追寻到乡里,岂不坏事?即便暂将继之藏起来躲过一年半载,也不可能让他一辈子就这么躲着。总而言之,若寄望在家乡的亲人收留继之,其终究难以安身立命。”嫱儿事先必定已和王姑姑商量过诸般利害,因不愿连累父老乡亲,也不甚赞同将继之送回乡里。

    剑牍先生一时想不出其他更好的主意,大感棘手,迫切咨问王姑姑:“举汉可有哪儿能确保安全无碍养育继之?”王姑姑绸缪在心,咧开布满皱纹的嘴角笑道:“彤霄宫那个地方虽嫌偏远苦寒,但既与凡尘相隔,长久来又有人居住,生活所需应当齐备。恰巧现已丢空无主,到那儿将继之安顿下来,起码不用担惊受怕。”剑牍先生斟酌道:“彤霄宫的确是不赖之选。只可惜四下里荒无人烟,出入交通艰险,而继之刚嗷嗷待哺,须得有人相伴照料,有人随时保证物用日需,多有难处。”王姑姑心里一清二楚,点明道:“这便是老婆子需要您帮忙的事儿了。继之可交由我看顾,其他则全靠您操持。”剑牍先生毫不推卸道:“鄙人本当一力承担,恳望姑姑也不遗余力,善待继之。”王姑姑义不容辞道:“那是定然。”

    彼此心意相合,征询嫱儿也无异议,遂一拍即决。嫱儿眼见两位尊长为继之不畏险叵,甘受辛劳,既感激歉疚,又大为宽怀,稽首伏地,再三拜谢。王姑姑抱稳继之,将嫱儿搀起,续对剑牍先生道:“老婆子更有一个心愿,待得去到彤霄宫,实盼却好能遇上青山大哥。那样的话,你我二人便可多一个帮手,养教继之,绰绰有余。”剑牍先生已知其与杜青山的情结,深解其意道:“那是最好不过。就算杜兄已不在那儿,鄙人跑遍天涯海角也会找到他,把他带回姑姑身边来。”王姑姑有些难为情,羞涩谢道:“那敢情有劳剑牍师父了。”

    三人相商定计,说好城外碰面的偏僻所在,分头抓紧去办。王姑姑抱着继之与嫱儿分开后,在临近城寨东门时,先将继之哄睡,躲在暗处将他裹藏在一大篮干净的衣物下面,仅留出一个透气的小口。之后半挎半搂着,大摇大摆的直向城门晃悠。因她一直在龙庭后帐陪侍嫱儿,平日很少在外抛头露面,城门守卫皆不认得她,看着她气定神闲的样子,只道她是个普通仆妇,便懒得过问盘查,任由她出城而去。王姑姑绕了几个弯儿找到剑牍先生,一行三人着即驾车疾发。

    日暮时分,车驾已往南驰离余吾谷城二三十里。剑牍先生为保万无一失,连夜赶路,天明之时,总算将余吾谷城远远抛在后头逾百里之遥。回顾茫茫川原,静谥辽阔,无任何异样情状。估计大单于的人手已不大可能跟追而来,念及车中妇老孺弱,不宜持久颠簸,才勒慢两驹,徐徐而行。

    这般每日止能走得几十上百里,加之二三月间朔风凛冽,大漠沙暴频仍,时不时须择安稳处停避,车行一旬,回程尚未及半。剑牍先生驭载着王姑姑和继之晓行夜宿,不敢打搅途经的牧民,也不敢向往来道上的商旅求助,更不敢与自后跟上赶往南去的路人结伴相从。孤车辘辘,远离前后。偶尔撞见一些野羊,擒得一两只尚在哺育幼崽的雌羊,挤些鲜乳给继之补添养分。

    一日正孑孑寂寂向南行进,忽然听得车后天际传来众多铁蹄狂奔之声,由远急速而近。待看清楚状况,发现却是一大队匈奴骑兵,少说也有三四百之数。剑牍先生警惕非常,立马让道相避,但众骑如风卷残云狂飙而至,眨眼间就与车尾相距不足百步。领先之将紧紧盯着剑牍先生,到得能瞧见车内的景况之时又往车帷里面偷窥了一眼,旋即号令从骑张开队翼向车驾包抄。

    剑牍先生立知情势不妙,果断鞭驹驾车浑若无事继续南行。来骑快速追上,围堵车驾,喝令停下。剑牍先生不得已勒驹止辙,摄定心神问道:“诸位军爷有何吩咐?”为首的那位将官道:“须盘查你的车中所载何人。”剑牍先生简截禀告:“鄙人的家眷,一老一小。”那位将官道:“且让她们出来见见。”剑牍先生不好强拒,亲携王姑姑抱着继之出到车外。

    那位将官满腹狐疑的打量着王姑姑和继之,详问姓名及来头。剑牍先生发觉对方之众并不认得王姑姑和继之,便编造假情一一搪塞过去。那位将官仍不肯放过他们三人,强命道:“你们一家即刻随我等回去龙庭,核对巨细。”剑牍先生心里咯噔了一下,决然很不情愿,断定眼前众骑必是大单于的兵将,受命正沿途查找继之。于是装作一无所知诘问:“将爷有何事要劳累我等?鄙人一家三口非老即幼,来回折腾不易,敢望明言。”

    那位将官恶声道:“我们小主人伊屠智牙斯十数日前莫名不见了踪影,很可能是被贼人劫去。你们三个极具嫌疑,故而务须回头前往龙庭一趟。”剑牍先生沉着冷静道:“一个小孩儿跑来跑去,奴仆看护不力,走丢乃是寻常之事。怎能无根无据恶疑他人?甚还无端以为与我等相干?”那位将官蛮横道:“你先不要着急指责我等。我们小主人出生才几个月,正好和你们手上这个婴儿一般,焉知他们俩不是同一人?只不过被你们劫到了这里来?”

    剑牍先生听出其言似有破绽,佯怒道:“真是笑话!你们连自家的小主人都不认得么?是与不是,瞅一眼便知,何须远赴龙庭大费周章!”那位将官果然底气不足道:“我们只是口口相传,都没见过小主人的模样儿,不敢擅下决断。”剑牍先生绷紧的心头登时放松下来,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诚可谓糊涂官办糊涂案,颟顸兵抓冤枉人了。既然全系瞎猜,你们凭什么要为难鄙人一家三口,我等有何罪错须得顺从你们前去龙庭!”那位将官凶悍跋扈道:“只要有一丝可疑足矣!事关我们小主人的生死下落,无论如何,我等决计非将你们三人押回龙庭不可!”

    “岂有此理!”剑牍先生这下当真是激怒得火冒三丈,愤然喝斥道:“难不成你们认错了人,也铁定要我等跟着受罪么!”那位将官不容置辩道:“那是当然。大单于有令,宁可错抓一千,也绝不能给任何贼人漏网。到了龙庭若真属误会,大单于自会给你们赔礼致歉,加倍补偿。”剑牍先生暗暗叫苦,忍不住骂道:“什么大单于!分明是条老豺狼!疯癫发狂乱咬人,荒唐透顶!”

    那位将官听得此人胆敢詈辱大单于,当即暴怒顿喝:“混帐东西,嘴巴放干净点。”剑牍先生傲怒对视,回敬道:“汝等才真是混帐东西!以为老子止有一人,就对付不了你们是么?奉劝你们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影子,不要欺人太甚!”

    那位将官仗势嚣张道:“今日就吃定你了,怎么着?”剑牍先生咬牙警告道:“老子现下即领老幼登车走人,汝等若敢阻拦,就休怪老子剑下无情。”说着,便皇然携扶王姑姑抱稳继之返回车驾。

    那位将官阴森冷笑,不怀好意冲左右使了个眼色。数十骑立向剑牍先生三人扑去,一边抢占车驾,一边动手拿人。剑牍先生勃然大怒,矫捷拔剑挑落近身诸骑,搂紧王姑姑和继之一跃而起,齐齐轻松稳当落在一匹空骑的鞍背。紧跟着叮嘱王姑姑抱稳继之,有如大鹏鼓翼将其二人护在怀前,一手舞剑击挡来袭之敌,一手握缰掠骑,奋勇夺路冲开敌围。

    继之骤然间遭受惊吓,哇哇大哭。王姑姑为防骑上抱他不牢,干脆解开襟带将他连同襁褓绑入衣怀之内,夹鞍坐定,温抚安慰。剑牍先生察见王姑姑虽已年迈,一连串举措麻利得当,甚是宽心,抖开三尺长剑大展身手,前斩后劈,左右分杀,纵驰挫敌势如破竹,突破重重堵截如穿越无人之境。

    一者其剑法武功实在太过高强,敌骑当中几乎没哪个能抵得住其三招以上;二者对方忌怕伤着王姑姑所抱的继之,皆不敢搏命拼杀以死相逼,因之三人一骑暂未给剑牍先生太大妨碍。剑牍先生艺高人胆大,因势乘利,愈战愈勇,不久便脱围而出,往南飞奔。

    那位将官恼恨得吹胡子瞪眼,狠率众骑跟后直追。因个个畏惧剑牍先生手中的利剑,皆不敢靠得太近。然则轻骑疾速如箭,夹道与剑牍先生相持数里,有的已赶超在前,一边畏手畏脚阻拦,一边辱骂喝令剑牍先生停下。剑牍先生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只管护稳王姑姑和继之催驹狂飙。

    可惜王姑姑和继之毕竟羸弱,经久驰骋渐渐支撑不住,婴啼之声撕心裂肺,老妇也开始摇摇欲坠。剑牍先生眼见始终甩不掉敌骑,心焦如焚,情知不管是止步听任对方处置,还是放缓骑速与敌众拼死一战,都将前功尽弃,辜负嫱儿,难有回旋的余地,止不住萌生绝望,大感遗憾。

    正当危急之际,东南向忽听得蹄声动地,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俄而烟尘蔽日,猛然排山倒海冲出无数人骑。剑牍先生微感惊愕,莫知是敌是友,暗生一丝侥幸,不由得勒缰驻骑待变。敌众也皆露出诧异之色,看见剑牍先生止骑不前,趁机将其三人层层围困,但全都不无忌惮,一下未敢动手擒斗。

    东南之骑起码有几千之数,风驰电掣席卷而近。等得形容衣饰可辨,剑牍先生隐约认出居然是另一支匈奴大军。重陷绝望之余,呆若木鸡,心想这般真个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却在莫知所措的当儿,出乎意料听见王姑姑捶胸窃喜道:“继之决计是个好命儿,这下子我们三人有救了。”

    剑牍先生不解急问:“姑姑焉有脱身奇策?”王姑姑目视正如潮水般汹涌驰来的匈奴大军,悄声道:“那边乃是左贤王雕陶莫皋所部,岂不是绝处逢生么!”剑牍先生没见过雕陶莫皋,但从嫱儿口中已知继之多亏这位年少胡王一力护全,甚怀感激,不禁翘首向一众从天而降的救星热切张望,仍有些不放心道:“那雕陶莫皋可在军中?”王姑姑盯着快要驰抵敌众外围的当头诸骑,激动道:“那位头戴金冠、腰挎金刀的英气少年就是他了。”

    剑牍先生依言打量那雕陶莫皋,但见其人正气铮然、眉宇刚正,心下稍安。王姑姑续道:“雕陶莫皋左边二骑,较为魁梧的那位叫乌夷昆次,面相和善的那位叫乞力罗;右边二骑,有些傻乎乎的那位叫尸逐道皋,另一位叫朐留不京,脾性不好,暴躁易怒。其四人皆是雕陶莫皋最为得力的牙将,且武功高强,忠心耿耿。一会儿你对他们忍让一些,最好是尽量不出声,全由我老婆子支应。”剑牍先生欣然允诺,拭目以待。

    说话间雕陶莫皋等先头诸骑已驰至敌众之前,随而大军浩浩荡荡举旗列队在后跟到,整整齐齐的黑压压一片,刀枪林立,铁甲锃亮,好不威武雄壮!敌众与来骑大多相互认识,远远就吆喝招呼,如鱼得水,喜形于色。先前那位引领敌众的将官已赶急出到围外恭迎,不等雕陶莫皋勒稳坐骑,作速翻身下鞍趋前拜倒,口称都尉伊邪莫利叩见左贤王。

    雕陶莫皋在远处早就望见了王姑姑三人,对那都尉毫不客气,责问其等到此何干,听明缘由,即命分开敌围,单骑过来与王姑姑三人相见。发现王姑姑怀里的婴儿果然是继之,立知事有蹊跷,急即向王姑姑秘询实情。王姑姑为防身周的敌众听到,故意压低嗓子,小声将大单于故意派逼雕陶莫皋远离龙庭之后,嫱儿担怕继之会惨遭大单于毒手,于是借恩师剑牍先生从大汉专程前来探望之机,使计暗托己等二人偷偷将继之带回大汉避难等等机密照直相告。

    雕陶莫皋得知剑牍先生乃是嫱儿的师父,不待王姑姑把话说完,当即施礼问候。王姑姑言简意赅,对雕陶莫皋全不隐瞒,恳求他千万不要声张,以保继之平安回去大汉。雕陶莫皋点头答应,却道:“继之将来的去处,恐怕还得好好商量。晚辈先将家父大单于的人手打发走罢。”剑牍先生和王姑姑不知他想要怎样安处继之,面对唯一的救命稻草,只能权且顺从其意。

    尚围在四周的敌骑眼看着雕陶莫皋与被困住的两老嘀嘀咕咕,窃窃私语,不无觉得奇怪,欲知是怎么回事,皆静候不动。雕陶莫皋把都尉伊邪莫利唤到跟前,谎称王姑姑和剑牍先生与自己有旧,决不是他们要找的贼人,继之也不是刚来到世上不久的伊屠智牙斯。因雕陶莫皋不可能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认不出来,伊邪都尉深信不疑,遂匆匆别过左贤王,率领其众转往他处去了。

    雕陶莫皋待其一众走后,才向王姑姑和剑牍先生言明自己引领大军适好赶来的经过。内中情由,着实叫王姑姑和剑牍先生万难想到,嫱儿托其二人将继之送回大汉,竟然做好了要走绝计的打算。原来王姑姑和剑牍先生带着继之离开余吾谷城不久,大单于就发觉继之已不知去向,先是派心腹在城寨内外四处查找,继而更往远离城寨数十甚至上百里搜寻,结果全都一无所获。正当大单于一众瞎忙成一团乱麻之时,嫱儿显得忧急如焚,日夜伤心悲哭。数着剑牍先生三人的行程熬过了几日,眼见大单于一众仍然找不到继之,便如释重负,躲在宫帐内悄悄上吊自尽。

    她本已决意要赴黄泉去寻欧阳华敏,殊知尚未至阴曹地府,却被接替王姑姑的仆妇刚好撞上。那仆妇紧急呼救,及时召来帮手危悬一线把嫱儿从鬼门关拽回阳世。大单于获悉险情,只道嫱儿是因继之下落不明而自寻短见,一面交待众多仆妇刻刻守住嫱儿,好言安抚,一面加派人手满天下找寻继之。雕陶莫皋经由留在龙庭的亲信不日得报诸情,因不晓得嫱儿暗中有计,以为大单于仍在恶疑继之为难嫱儿,甚感愤懑,亲领数千人马欲赶回龙庭和大单于理清是非。方才在绝远处听到大漠这边有大队人骑激剧追逐打斗,作速挥师过来查看,不期然却好与大单于派往南来觅寻继之的劲旅遇个正着。

    至时剑牍先生和王姑姑心里始才醒悟嫱儿早有为欧阳华敏殉爱之念,真有些后悔当时未予多想就将继之从嫱儿身边带走,否则只要暂将继之留下,嫱儿定然不会做出傻事来,之后若对嫱儿善加规劝开导,也未必没有两全之策。可如今生米差不多已煮成熟饭,该不该仍照原计将继之带回大汉,的确是进退两难了。雕陶莫皋诚挚道:“以晚辈之见,继之应当还是留在大胡为好。因尚拿不准大单于是否真忍心对继之下手,晚辈且先将继之带在军中,派人密报宁胡娘娘,担保继之不会有事。这样计中生变,宁胡娘娘必定放不下继之,就不会去走绝路了。待后等得合适的时机,晚辈再将继之送回龙庭交给宁胡娘娘,母子皆安,岂不更为妥当?两位尊长对此意下如何?”

    剑牍先生和王姑姑翻来覆去斟酌,思虑良多,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得勉强赞同。不过另一头仍忧虑嫱儿的安危,双双叮嘱雕陶莫皋务必要私下尽快让宁胡娘娘知晓继之的声讯,以防更出差池。雕陶莫皋满口答应,觅处安营扎寨即草拟密函,秘派心腹限令送交宁胡娘娘亲启,并恳请剑牍先生和王姑姑也留在军中,帮忙一同照料继之。

    嫱儿收到雕陶莫皋的密函,获知继之在中途的遭遇及去向,实确大出意料之外。既庆幸,又不安,郁郁修书回复,向雕陶莫皋略表敬谢。余言了了,全无半句提及难处和往后咋办,只望善待继之和两位尊长。雕陶莫皋窃感心照不宣,自是欢喜从命,放弃进军龙庭,率众返回东南驻地。

    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雕陶莫皋对全军上下三令五申不许任何人对外走漏消息,半月后大单于还是收到奸人举报,得悉继之的下落。本就当真以为雕陶莫皋和宁胡阏氏有私情,立自断定继之并非宁胡阏氏所疑那般是遭恶贼劫去,而其实是被雕陶莫皋派人偷偷摸摸接到了驻地。更有甚者,雕陶莫皋和宁胡阏氏极可能事先已商量定当,至于宁胡阏氏佯装不知爱儿的去向,无非故意掩人耳目而已。幸好王姑姑和剑牍先生在军中一直未暴露真实身份,大单于不得而知,否则一切证据确凿,就完全毋庸置辩了。

    大单于心头怒火万丈,苦无十足把握拿宁胡阏氏是问,表面仍强作镇定,先派传令官秘召雕陶莫皋亲将继之送回龙庭,欲待确认事实后再与宁胡阏氏对质。雕陶莫皋对此早作预料,心中有数,斗胆婉拒大单于之命,作复密函托请传令官带回给大单于。函中陈诉自己在疆界远离亲人,寂寞孤寒,太过思念爱儿继之,想把他刻刻带在身边,因怕大单于和宁胡娘娘不允,故暗将继之和王姑姑弄到驻地来;恳求大单于宽饶体恤,不记孩儿之罪,并望大单于代向宁胡娘娘转告实情,免令其担惊悲忧。

    他把嫱儿的苦计掩盖得天衣无缝,大单于抓不到嫱儿的把柄,又怕把家丑传扬出去,不好公然彻查、惩处此事,真个既气恼又憋屈,既激愤又妒恨,且还羞于启齿。蒙辱至极,莫能消泄,梗阻摧心,积郁成疾,竟至生出怪病,一卧不起。聘尽世间名医诊疗,尝遍奇方百草医药,皆不见有丁点儿好转。雕陶莫皋闻知其疾重,奏请赶回榻前侍奉,大单于坚拒不准,全靠一股死不瞑目的怨怼强撑着,瘫熬了大半年,慢慢形骸支离,气息奄奄,惟苟延时日了。

    光阴荏苒,又一度春去夏来。眼看大单于康复无望,去日无多,众名王贵人商议召回雕陶莫皋主持龙庭大局,可大单于仍然对这位逆儿耿耿于怀,甚欲另立颛渠阏氏的长子且莫车继位。幸亏颛渠阏氏与雕陶莫皋的生母大阏氏是同胞姐妹,相互推让,最终以雕陶莫皋已有居储之名,而且莫车尚还年少,为长远计,共同拥举雕陶莫皋,约定兄终弟及,才堵住了大单于对雕陶莫皋痛入骨髓的嫌恨。

    大单于弥留之际,莫知是受到神灵的感召,还是恍然动了恻隐之心,捐弃前疑赐封伊屠智牙斯(也即继之)为右日逐王,使之得入匈奴单于族制。嫱儿深谢大单于临终之恩,亲至雕陶莫皋的军中将继之接回龙庭,疼爱哺育。然则塞翁失马,焉知祸福。继之有单于王族之名,但无单于血统之实,以至后来差点因传继单于尊位之争死于非命。此是后话,表过不提。

    王姑姑心事未了,不肯随嫱儿母子回去龙庭,硬要剑牍先生领她直奔远在西南万里之外的积石山,找寻心上人杜青山而去。
本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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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鸣剑录介绍:
汉元帝建昭三年冬,匈奴郅支单于被诛,他承继的单于藏宝图不知所终。西域都护甘延寿奉皇上密令,率五十名羽林勇士返回西域查找。太子受皇上冷落,佞臣怂恿皇上支使太子跟随甘延寿一行前往西域,在途中布下重重杀机。主人公欧阳华敏阴差阳错陪太子、甘延寿一行同往西域,屡次在危难之际成了太子的救星。郅支单于的遗孤驹于利受为争取大单于呼韩邪共同出兵进犯大汉为父报仇,双方选派、招募武功高手举行英雄大会。长安九市七家行侠受楼家的唆使,前往匈奴力助大单于出战英雄大会,陷入危谋差点儿死于非命,幸得欧阳华敏解救。在挫败匈奴人的英雄大会之后,欧阳华敏力助大司马王凤肃清朝野隐患,对罪魁祸首楼无恙穷追不放,恶斗中一同坠入冰川,葬身雪崩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