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我本以为他们好，好心，劫财，不劫命。”
“正打算，往外逃，就被，就被这，这强盗，堵回来。”
“我本，本想水里躲，结果，结果那有个洞！”
“唔，感谢洪丁保佑！愿您与我同在！”
商人这一席话，因为气息不匀说得断断续续。
也就最后祈祷的时候，他宁肯喘不过气，也得一次性把话说完。
不过也因此，这家伙一口气没回过来，差点摔地上，幸好被阿蒂斯及时扶住。
至于他那些话，虽然听着比较难受，但几人还是听明白了。
就是说有另一批人把他货劫了，还把他逼到洞里，然后就走了。这商人刚想逃，结果这群强盗又进来。商人只能躲到更深的洞里，结果发现了那水帘洞，躲到现在。
至于他说什么不安全，多半是害怕那之前的第一批人再回来。
弄清楚这些，三人也就放下一半的心。
未知的最可怕，不过一旦知道了，即便还是有危险，总比之前好上不少。
如此，扶着商人继续往外走的阿蒂斯也就慢慢跟他攀谈起来。一方面是想多掌握些信息，一方面也算是安抚他，让他尽量冷静下来。
那商人被他感染，也慢慢有所松弛，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吐槽，最后说了句，以后没带护卫，可再不敢自己单独走这条商路了。
一听护卫这个词，路远就看到暗精灵耳朵不由一动，显然某人对这个词极其敏感。
唉，谁说这不是爱情呢？路远想起某个正职是护卫的猫人大姐，看向阿蒂斯的眼神中不由透出几丝揶揄的笑意。
前面的阿蒂斯可不知道后边路远想什么，听商人说道护卫，不由接口道，“可要是请护卫的话，以你单人的利润，最后跑着一趟下来，不划算吧？”
“哈，这你就有所不知啦！”商人就是商人，一听到利润二字，也不担心了，也不后怕了，脸色立刻红润起来，“我弟弟凯马图，现在就在一个有名的佣兵团里当学徒，用不了多久就能转正！”
“到时候，我直接请他来护卫我不就行了？哈哈！”
言下之意，这是要通过雇佣亲属压低成本？
俗称，坑熟人？
说笑间，几人已走出洞穴，回到之前与剑齿虎战斗的地方。
到了这里，距离安全区灰色荒原堡垒便已不远。
同样想到这点的女猎人也是出言给众人打气道，“好了，前面就是帝国军团驻守的灰色荒原堡垒，我们抓紧快走几步，马上就能安全了。”
这话本没什么毛病，但路远却立刻皱起了眉头。
按照本地语言的习惯，说这么长一串话，有些词就会轻音连读，听起来会相对比较模糊。
尤其是那些不是很重要的修饰词。
可是，女猎人这话里，不知是有意无意，却把本应该轻读的“帝国军团”一词，重重地读了出来，尤其是帝国二字，仿佛就怕其他人注意不到。
有必要么？
就在路远皱眉同时，被阿蒂斯扶着的商人却是脸色大变，仿佛想起什么恐怖的东西，脚下也不由再次踉跄起来。
“帝，帝国！”那商人打着颤道，“我，我想起来了，那群劫我货的人，就，就是帝国，帝国军团！”
此话一出，三人脸色具是一变。
不过，其中只有阿蒂斯才是真心实意的震惊。
对这话早有预料的路远，那神色九成都是装出来的。
不仅如此，早就发现了蛛丝马迹，已经观察起女猎人的他，也同样发现了那位北境女的震惊，多多少少也有些假。
眼珠骨溜溜转了转，路远决定试探一下，转头对商人说，“所以，你是被一群帝国军团打扮的强盗劫了货？下次见到他们，你还能认出他们来吗？”
这话看似没什么，但路远也同样用了重音，强调了“打扮”和“强盗”。
其实就是对商人说，你看到的强盗虽然是帝国军团的打扮，但不一定就真是军团的人，也许只是另一群人借用了他们的穿着。
虽然正常情况下没有哪群强盗敢这么嚣张。
这就跟主位面某国的银行劫匪轻易不会杀警察类似。只是抢钱，忙不过来的警察也懒得搭理你，反正损失有保险公司赔，出不了什么大事。
但你要是杀警察，人家同仇敌忾兔死狐悲起来后，那效率就高多了。
这边也一样。你当强盗就算了，但你诬陷军团，那军团就不得不亲自出手灭了你。
不过，经过一系列的恐怖事件，商人脑子也有些懵，暂时想不到这么远。
被路远的重音一拐，也开始怀疑起那些人是不是真就是帝国军团来。
最终，商人还是提供了几个比较重要的线索。一是那些人并不是堂而皇之穿着帝国轻甲，只是在抓商人时，有那么几个人“不小心”露出过内衬里的帝国制服衣角，让商人给看到了。
此外，就是其中几个人对话时，用了西罗帝尔省的口音，也就是帝国人家乡的口音。
因为这些，商人才把他们当做帝国军团。
“可是，”在灰原堡垒很有些帝国军团朋友的老实人阿蒂斯，立刻就察觉到不对，“驻扎在天际的帝国军团，还有西罗帝尔省口音的并不多啊。”
“这事疑点重重，不过反正我们也没什么证据，没必要去纠结。总之，要是有人问起，要么我们一点细节不说，要么就把所有疑点都说出来！”路远则补充道。
其实一直盯着某人的他，早就看出了自己和阿蒂斯有意无意指出那些疑点时，某人脸上微表情中的不自然。
看到那些东西，再联想到这一路上的处处疑点，他差不多已经能把到底发生了什么前后串起来。
正常情况下，帝国军团肯定不会去打劫行商。
不是说他们真就是好人，一定不会做坏事。只是因为就行商那点儿油水，他们看不上而已。
就算做，以他们的专业实力，怎么可能留活口？
至于是不是有别的强盗假借起名，好降低自己被捕几率？
这就想之前说的，就是找死。
那就只有最后一个可能，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可是，又有谁有那个动机和实力，去栽赃陷害不远万里跑来天寒地冻远离家乡的天际省，替天际的诺德人保家卫国维持治安的好心的帝国军团呢？
会是谁呢？
谁呢？
路远心下冷笑着，不由看了看某个北境诺德族女战士。
至于某个商人为何被劫了货却没有死，还有人那么及时来救他，那他这角色简直就是明摆着，这不就是给别人栽赃时故意留个活口当人证么？
不新鲜！
路远这边想着，被他之前那番话说得脸色微妙的却不只某个诺德女战士，那边的红卫商人也越来越心惊。
这年景能当行商的人，没有几个真傻。之前是慌乱无措来不及细想，但被路远都点醒到这份上，他不可能还想不明白。
不过呢，他这个“明白”，其实也没多么明白。
他只是想到了自己好像卷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阴谋越发觉得自己处境极其危险，身体不由又往地面瘫。
见他这副模样，路远隐隐察觉到问题所在，想了想，他干脆意有所指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既然一开始他们没杀你，想让你当个见证，人证，那在你完成这工作前，他们可不会让你死，反而会保你不死。”
“至于之后嘛，嘿嘿，你刚指正完就有人杀你，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是被指正的人恼羞成怒，但反过来想，这不是坐实了他们心虚？除非愚蠢到一定程度，否则没人会相信是他们干的。”
“所以，总得来说，就算有人利用你想算计人，他们目的不是你，还需要利用你，还需要包你平安。”
“你就放心吧！”
这话说得其实也不尽不实。严格来说还是话术。
阴谋到了这种层次，许多逻辑就会与常识与理性脱节。
在理性的智慧的人那里，这些事自然很容易梳理清楚。
可问题是，并不是所有人度理性智慧。
尤其是，一牵涉到政治，那情绪非理性的实力，其实才更大。
不过，路远说这些话一部分是说给商人听，算是宽慰他，但大部分还是说给别人听的，属于敲山震虎打草惊蛇。
没见听到这些话的某诺德女脸色越来越难看么。虽然她还在强装镇定。
而看到路远说这话时，瞥了眼商人后，大部分时间都把视线放在了某女身上，阿蒂斯再老实，也隐隐察觉到哪里有问题，暗下决心回去后一定要把这些事一五一十向上禀告。
同时，他也不由看了看路远，只觉自己这位朋友是真的不可思议。
弓术强就算了，毕竟在他这个年纪有这种成就的虽然少，但不是没有。
女猎手艾拉虽然比他差上一点，但水平大概已经很是接近。
然而，这家伙在锻造在炼金等技艺上的惊人天分，才让人更加不敢置信。
人说百年一遇千年一遇的天降大才，也不过如此吧？
只是他现在等级还低，空有天赋但还没化为真正的实力，还有很长一段学习之路要走。
也许走着走着，就会泯然众人矣，所以众人虽然惊讶，虽然赞叹，但其实并没有真把他当神人看。
但是，他现在居然从这些只麟片爪的细节中轻易就勾勒出一套阴谋，速度还是这么快，这份观察力，这份分析力，简直不可思议。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这些能力单独放在某个人身上，其实也不新鲜。
问题是，这些特质居然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
假以时日，这人，必将惊艳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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