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一如既往的安静，外面的天气应该是晴朗的，因为从小孔往外看能看到一朵洁白的云。
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时间是上午十点半，他只睡了一个小时，大力马线缠成的表带沾上了一层汗水。
梁晨浑身是汗，尽管只睡了一个小时，他还是做了个梦。
他梦见了小时候去火之国偷取资料的那次任务，白雾蒙蒙下的火之国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就是那一天，张辰西成为了他此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朋友。
他与敌人殊死战斗，在梦里他却不能使用御灵。他只能不断的闪躲、奔跑，累的气喘吁吁，最后马君带人过来解救了他。
梦里的马君还是那样勇猛无敌，大手挥舞就扭断了敌人的脖子。
“马国主，您不是……”
梁晨一怔，他不知道自己在做梦，在他的印象里，马国主已经遇害身亡了。
马君轻笑一声，旋即嘴中喷吐出大量的鲜血。鲜血染红了马君那一身白袍，鲜血淋淋狰狞可怖。一杆尖锐的冰枪刺穿了马君伟岸的身影，冰枪之上还挂着破碎的内脏。
马君的身后，出现了一个男人。男人身姿挺拔，穿着一套黑色的西服，冰枪的另一端就握在男人的手里。
是梁中鹤！尽管梦里看不清男人的脸，但梁晨还是凭借直觉辨认出对方的身份。
眼看着马君身形倒下，梁晨痛苦大喊，然后，他便从睡梦中惊醒。
梁晨翻身而起，牢房的墙壁正微微透出一丝寒气，尽管此时是秋天，但他还是被噩梦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汪文走到梁晨的牢房门前。
“白波副国主准备举办一场听证会，你和韩小羽都要参加。”
梁晨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听证会是什么意思。听证会一词源于英美国家，就是一种司法审判，双方都有权力进行辩论。
听证会的地点在冰城大楼附近的法院，平时那里也是审判重要案件的地方。法官是一位白人，蓬松柔顺的金发是他的标志性特征。
法院的会场很大，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座椅足以容纳几百人，可实际到场的宾客数并没有那么多。除了段家晟张辰西一行人，也就将军团和先锋团的一些大佬知道马君逝世的消息。
梁晨到场的时候，场下已经七七八八坐了很多人。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梁晨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那是被告席，四周围着一圈木制的栏杆，他坐下，栏杆的高度刚好到达他的胸前。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韩小羽在他到来之前就已经落座这里了。
韩小羽抬头，与梁晨四目相对。
少年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神情很是憔悴，显然一夜未睡。
“你还好吗？”梁晨问。
他问的纯属多余，任谁看见韩小羽的脸色都知道他不怎么好。
不过韩小羽仍然回答：“还好，就是一晚上没睡着而已。”
梁晨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座位席，张辰西段家晟沈季含他们全部坐在那里，就连韩小羽的室友李长生也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被告席里的两人，众人的眼神里饱含着关心与关切。
白波副国主是最后一个赶来的，他坐在了原告位置上。他的身后，是众多将军团和先锋团的成员。大家都阴沉着脸，仿佛能滴出水来。
别说将军团和先锋团的大佬们了，马君在世的时候，整个冰之国都是他的子民，对于一国之主很是尊敬与爱戴。
白波落座之后，法官敲了一下法槌，示意会场安静。
“肃静。接下来，第一场听证会开始。”
会场里安静极了，没有人出声，法官敲完法槌也一直看着白波副国主，这场听证会就是这个白发老人命令举办的。
其实白波的脸色也很难看，他年纪大了，又折腾了一宿，身体和精神遭受双重摧残。
“我先说吧。”白波拧开保温杯的盖子，白色的水蒸气袅袅升起，他兀自抿了一口，“在场的各位应该都知道昨天发生的大事，现在我严重怀疑，这件事的凶手就是坐在被告席上的韩小羽，梁晨也是他的从犯。”
韩小羽和梁晨面不改色。
“我把大家邀请过来，还希望大家说一说各自的看法。”
法官紧接着敲了一下法槌。
张辰西仿佛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当即第一个举手。法官点了点头，示意张辰西说话。
“我是梁晨的女朋友，我跟他认识七八年了。在我的印象里，梁晨是一个为人正直有担当的好男人，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替冰之国做过不少事，后来更是放弃了将军团的名额加入了治安队。保一方山水平安，爱一方百姓安宁。作为男朋友，梁晨平时很注重细节，照顾我理解我。所以，尽管我也是将军团的成员，但这次我想要站在梁晨这一边，我赞成梁晨无罪。”
张辰西接着继续说道：“韩小羽一年前才回到冰之国，这一年里任谁都能看出来马国主对他照顾有加。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在韩小羽的眼里，马国主应该亲如父，爱如兄。就算他是个草菅人命嗜血成性的杀人魔，也不至于杀害马国主。他除了懒惰、好色、八婆、磨叽、嘴碎爱吐槽、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缺点……”
我谢谢你八辈祖宗！韩小羽心里想。你这是夸我呢？还是生怕我不会被判刑呢？
韩小羽回头看了一眼张辰西，此时张辰西也有点尴尬。女孩子很漂亮，脸色发白有些憔悴，应该是出门着急没洗头，因为张辰西有那么几根头发立了起来，像极了呆毛。
韩小羽这一个目光正好被梁晨看见。
这时，段家晟也举手发言。
“梁晨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自幼天资聪慧，实力强大，很多次独立完成马国主委派的秘密任务。要说他是从犯，我第一个不同意。在我看来，梁晨拥有一颗赤诚之心，他正直、坚强、勇敢，做事光明磊落。”
“而韩小羽，他就是个傻缺，在场所有人把胆子都借给他，他也未必敢杀害马国主。再者说，他没有那个实力，放眼整个冰之国，能做到杀害马国主的有几个人？所以，我宁愿相信是岚天神出鬼没，也不相信是韩小羽所为。”
我靠，你才是傻缺，你全家都是傻缺。韩小羽心里想。你们成心搞我是不是？讲梁晨都是夸，轮到我就是损。
李长生也举起了手。
“韩小羽回冰之国第一个认识的朋友就是我……”
不好意思兄弟，第一个认识的是张辰西。韩小羽心里吐槽。
“我和韩小羽做了一年多的室友，平时经常促膝长谈。要问我韩小羽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有发言权了。他爱睡懒觉，爱吐槽说白烂话，爱蹭我的宵夜，爱去人工湖欣赏比基尼少女……可这又如何呢？这又不能代表他品格烂、性格差。在我看来，这是个比窦娥还冤的冤案！”
……
所有的观众席都发言完毕，最后轮到梁晨讲话了。
“各位，我以我梁晨的名字对天发誓，马国主遇害这件事情真的跟韩小羽无关，当然，我也不是他的从犯。”
少年心里一暖，梁晨这才叫朋友，先帮韩小羽洗脱罪名，最后才说自己不是从犯。
“接下来，让我来讲述一下那天的真实情况吧。那天晚上，我和韩小羽、段城主、王文东等一行八人，从土库曼斯坦调查结束回来。我和马国主在返回途中就决定去冰城大楼资料库查一些资料……”
“查什么资料？”白波打岔道。
梁晨长长呼吸一口，“关于我父亲的资料。”
“当天晚上十点半左右，我把车子停在了冰城大楼的正门前，我和马国主一同进入大楼，张翼池先行离开，韩小羽则是在车子旁边等我。十一点左右，马国主离开了资料库，说是去调查一下近十年以来出入资料库的人员名单，然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等我走出资料库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半左右。”
“你为什么要离开资料库？”法官问。
“因为我突然想到韩小羽还在楼下等我啊，他自己无法回学院宿舍。”梁晨回答，“我按下电梯按钮，韩小羽正好从楼上下来，然后我便驾车送他回了学院。”
“那个时候，韩小羽已经犯完案了吧？”白波低声说道。
韩小羽在接受特训的时候一直和白波生活在大沙漠里，可此时的老人显得尤其陌生。
“白波爷爷，韩小羽没有御灵，他根本杀不了人。”梁晨疲惫的一字一顿的吐出这句话。
“老爷子，我的实力你也清楚，当时在沙漠里也是你给我进行的特训，我连鸵鸟和大象都放不明白，怎么可能杀人？”
“呵，我相信大家都知道韩小羽的体内有秘密，马君不是一次两次跟我提过，未来的冰之国绝对要仰仗依靠少年的力量。而且我也听说了，在土库曼斯坦，韩小羽一个人击败了岚天。”
宛若一颗炸雷，在整个会场炸响，所有人皆是精神恍惚。
是啊，他们怎么忘记了呢？当初众人陷入昏迷即将面临死亡，是韩小羽救了在场的所有人。
听闻白波的一席话，就连韩小羽也无话可说了。
难道是第二人格搞的鬼？
他当时葛优躺在沙发里，第二人格确实苏醒了，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窗台前了。可马君当时还活着啊，马君还说第二人格只是出来跟他道别。
难道马君离开的时候，第二人格又苏醒了？
韩小羽心里的世界开始崩塌，他前一秒还自信满满，自己绝对不是凶手，可下一秒就变得不那么自信了。
“周凡来了吗？周凡你说一说。”白波回头看了一眼手持长枪的青年。
“相信大家都知道，我的工作就是给喝下红蓝药剂的人才进行试炼，正常来讲，对于参加试炼的人我都不需要手下留情。当初马国主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能伤害韩小羽一丝一毫。可就在那片森林里，韩小羽发生了一些变化。”
周凡接下来说的这些，让现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股堪称无敌的气息，直接让我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事后过了很长时间，我还一直情不自禁出冷汗。韩小羽的眼睛里仿佛藏了一头雄狮，不，是一条巨龙，他是高高在上的神，想要杀我简直跟杀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对，当时的我就是这种感受。”
白波拍了拍手进行总结，“所以，韩小羽绝对有杀掉马君的实力。马君曾经跟我说过，相信他也和大家说过，韩小羽是一个人格分裂症患者。或许，他杀了马君，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白波副国主这一席话实在太致命了。
过了好一会，沈季含站了起来。
“这件事情还是有很多疑点，我依然选择相信韩小羽无罪。”沈季含说完，拉着张辰西的手准备离开。
张辰西也站了起来，“我也选择投韩小羽一票。”
投票？投什么票？韩小羽不解。
其实这场听证会最后是要进行投票的，如果全数通过，韩小羽就会立即被执行死刑。好在段家晟他们依然坚持自己的立场，第一场听证会到此结束。
大片的治安队和执法者涌了进来，护送着韩小羽和梁晨一同离开。
两个人都保持着一张扑克脸，小脸上布满凝重和疲倦。
“对了。”梁晨小声说。
“什么？”韩小羽回答。
“你看向张辰西的眼神……你喜欢张辰西吧？”
韩小羽一脸黑线，他还以为梁晨要跟他说什么惊天大计划呢。
这要放在以往，韩小羽绝对摇头否认。他和梁晨也算不错的兄弟，怎么好意思承认觊觎人家的女朋友呢？不过现在是生是死都不一定，还害怕什么呢？
“是，我是喜欢张辰西。”韩小羽说，“不过你放心，朋友妻不可欺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的。而且说实话，我要是个女儿身也会喜欢你，对于你来讲，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情敌。”
“不，我连情敌都算不上。”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