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的鼓声已经很久没有停过了。
虽然朱文正的意志力异于常人，如今依旧保持着强大的精神力。
但是，他的身体却没办法一直保持着高强度，人总是会疲惫的，朱文正也是。
他能感觉到，维持他一直保持不崩溃的，是一根看不见的弦。这根弦一直拉紧他，使他不管在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没有松懈下来。
不过，每根弦的长度和韧性都是有极限的。朱文正就觉得，维持住他的这根弦不管是在长度上，还是韧性上，都已经接近极限了。
要不回去休息一下吧？
每当他这么想的时候，总会看到身边会有士兵因为坚持不住而倒了下去。
不，我必须坚持住，如果我离开了，说不定洪都也坚持不住了。
就这样，朱文正一次又一次地在心里面说服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
朱文正就是靠着这样，一直强撑下来。
可是，这样做会造成一个严重的后果——有心无力。
这一点在朱文正身上反映地非常明显，体能下降，他的动作变慢，反应速度也在变慢，甚至连带着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
身体机能的全面下降，让他遇到了几次危险。靠着强大的反应能力，再加上幸运之神的眷顾，最终都化险为夷了。
朱文正看了一下天色，应该快到子时了吧。
朱文正跟很多洪都将士一样，整个人都变得麻木，只知道对攻到自己面前的汉军士兵进行反击。
他渐渐停止了思考，或者说是暂时没有了思考能力，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字——杀！
朱文正出现的这种状态，也代表了所有的洪都将士。
洪都将士整体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所有人都明白，洪都现在很危险！
可是，所有洪都将士，包括朱文正都不知道，有一个更大的危险即将来临！
一个汉军士兵向朱文正砍来了一刀。
这一刀看上去非常普通，力道不大，速度不快，看样子应该能轻松挡住，朱文正心里想到。
朱文正提起长枪，往那一刀来的方向挥过去，想要在那一刀砍到自己身上之前，中途就阻断它，随后再一枪刺死这个不知好歹的汉军士兵。
可是这一次，朱文正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手中的长枪好像比平时重了一点。
这因为这不一样的感觉，让朱文正的长枪慢了一点，等到那把刀离他还有三寸距离之时，他的长枪才刚刚“赶到”，把那一刀给挡向一边。
为了挡住这一刀，朱文正在最后时刻用尽了全身力气。
最后时刻危险来临时的突然发力，也导致了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
不要说回身杀那个汉军士兵了，他都快从马上掉下来了。
朱文正的后背现在几乎与地面平行，为了保持住平衡，朱文正不得不再次提起长枪，用力往地上一刺，以此不让自己从马上坠落。
可是这个时候，另一个士兵的刀又朝朱文正直直地砍过来了。
刚刚起身，回到马上的朱文正，不得不狼狈地应付这后面来的的一刀。
而仓促之下的应付，只会让朱文正越来越狼狈。
他的节奏已经完全被打乱了，难以调整回来。
这一切，都被一直盯着朱文正的张定边看到了！
这就是给朱文正致命一击的最佳时机！
如射杀赵国旺时那般，张定边没有任何犹豫，迅速从背后去下了弓和箭矢，熟练地张弓搭箭。
肩膀传来一阵刺痛感，但是被张定边强压下去。
接着，瞄准，放箭！
这一系列动作流畅而自然，让人觉得张定边似乎从来没有受过伤。
为了击杀朱文正，张定边完全不介意用放冷箭的方式。
“嗖！”
在嘈杂的战场上，没有人会注意到张定边这一箭所发出的，如此细微的声音。
这支冷箭离了弦，就如同上次追击赵国旺一样，在空中画出了一道美妙的弧线，穿过了交战中的人群，飞向了还在疲于应付眼前汉军士兵的朱文正。
忙乱中的朱文正，突然心头一凉，感觉到有足以威胁到生命危险降临。
可是，来不及了！
“啪！”
还没反应过来的朱文正，就听见了盔甲碎裂的声音，一支冷箭，带着愤怒的力量，穿透了他的胸甲，扎进了他的胸膛里面。
那一刻，仿佛全场都安静下来，再也听不到战场上的任何声音。
那一刻，仿佛时间静止，所有人的动作都定格在那一瞬。
那一刻，朱文正仿佛灵魂出窍，飞到了空中，从空中看到了战场上的所有人，以及他们正在做什么。
他看到了一个洪都士兵一枪刺向一个汉军士兵，看上去，马上就可以那个汉军士兵刺死。但同一时间，另一个汉军士兵的刀已经逼向了他的脖颈。
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正从马上坠落，长枪从手中滑落，整个人四肢摊开，一个汉军，正挥舞着手中的大刀，砍向了自己的身体。可是，自己此刻却漂浮在空中，无力阻止。
他看到了不远处的许珪正在全力抵御汉军，看到了同样在不远处的李继先，似乎发现什么可怕的事情，满脸都是惊恐的表情。
他看到了远处的张定边手持弓箭，望向了他的身体，更远处的陈友谅，则被众人簇拥中央。
还有，他看到汉军一个士兵似乎在敲锣……
这一瞬间，他看到了很多东西，仿佛经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可是，实际上只是过了一瞬间。
下一秒，灵魂突然回到身上，所有知觉瞬间回来了。
朱文正看到了夜空中，闪烁着无数的星星。
他听到周围充满了嘈杂的声音，有兵器碰撞发出的刺耳声，有愤怒的叫喊声，有痛苦的惨叫声。
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太吵了。好想让他们安静下来，不要再打了。
胸口好痛，痛到他全身麻木，痛到他好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下。
他感到身体好重，感觉这不像是他的身体，仿佛失去了对它的控制权。
那支箭就在自己的眼前，插在自己的胸口上，还有三分之二的长度露在外面。朱文正想伸手把它拔出来，可是无论如何，也提不起一丝力气。
好累，好想睡一觉，再也不理这世间的喧嚣。
可是，翠瑛怎么办？还有铁柱，还有洪都的将士……
不——
“砰！”
还没等朱文正继续想下去，他就坠落在地上，眼前一黑……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