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午饭吃了快四个小时，菜没怎么动，水喝了不少，顾雪晴和梁禹辰的耳朵差点起茧子。
终于熬到了散席，他们两个片刻都没有多留的意思。
梁盛煌送他们到了门口，吩咐道：“程帆，送雪晴回家。”
梁禹辰拦住了他：“不用，我送就行了。”
“你们两个一北一南，你打算绕场一周？而且我给雪晴带的东西都放在车里了，省得还搬来搬去的。”
塞了满满一后备箱的东西，远比先前提到过的要多得多得多。
顾雪晴傻眼了：“我……我啥都不缺，这些，您自己留着……吧？”
话说到一半她就后悔了这种说辞，但想着已经说了，就说完算了。
“也不全是给你的，有些带回去给薛想，当是我的心意。毕竟是旧相识，她又帮我教育出了这么好的女儿，以后找机会我当面谢谢她。”
顾雪晴更头疼了。
薛想本就因为顾梦的缘故对梁盛煌持有强烈的敌意，后来又因为登门认亲的事非常不满。顾雪晴不用想都知道这堆东西到了薛想手里，百分之九十要扔进垃圾桶。
“我妈大概不会……”这次，她半句话就足够表达清楚意思了。
梁盛煌不意外也不介意，甚至教她随便扯点理由圆过去就算了。
几番推脱之后，顾雪晴还是没推脱掉。考虑到梁禹辰的状态也不是很好，她也就没再拒绝。
好在只是程帆，不会特别尴尬。
“你回哪儿？自己家还是爸妈家？又或是钟皓栩家？”
顾雪晴侧倚在副驾上，闭着眼睛，整个人泄了气。好像很累似的：“我也不知道。”
因为编了出差的理由，所以她暂时不能回父母家；回自己家她担心遇到顾学而，两个人又要拉扯不断；可是她又有点害怕面对钟皓栩，她可以在别人面前理直气壮地接受他的偏爱，可真要去接受总是缺了点底气。
“你闺蜜朋友呢？约他们喝点东西？”
“关系好的有的在外地上学工作，有的已经出国了。”
顾雪晴的社交面很广，和每个阶段的同学大多还能保持联系，偶尔朋友圈评论两句互动一下，但真正聊得来的屈指可数。
同路人来来去去，聚聚散散，最后剩的还是自己。
“感觉你精神不太好，我找个地方停车，你在车上休息会儿。”
“程帆……”顾雪晴忽然有了一个念头。
“嗯？”
“我能不能，见见伯母？”
程帆乍听之下没有反应过来：“好啊，你告诉我地址，我送你过去。”
隔了几秒后，他方才意识到顾雪晴想见的是自己的母亲。
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找了合适的地方停了下来。
“给我个理由。”
“我想问问她当年的车祸。”
“车祸？”程帆咳嗽了两声，“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想……”
顾雪晴怕他误会，连忙解释：“你别误会，我找伯母没有翻旧账的意思。我心里有些疑问，想请伯母帮我解惑。”
“可是……”程帆稍显迟疑，“我妈她，她……”
他面露难色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已经很久没跟人说过话了，怕是帮不了你。”
“没关系，我就是想碰碰运气。”
“好，我带你去。”
车子再次发动，方向是程帆的家。
“对了，有件事我要提醒你。”
“你说。”
“我给你的那个账号权限仅次于梁董，而唯一能够查看你浏览记录的也只有梁董和我。梁董这个人多疑，你要看资料尽量小心些，或者有不想他看见的就告诉我，我帮你抹掉痕迹。”
“为什么帮我？你不怕他知道了找你麻烦？”
“之前欠你个人情，就当是还你了。我跟他这么多年，没见过他对谁这么关心和重视，私心上我希望是你改变了他，是他真心实意想补偿你，但也难免不提防着他有什么别的算计，尤其是你和钟皓栩的关系亲近，容易被做文章。”
“谢谢。”
其实一开始梁盛煌给她账号的时候她就有过怀疑，所以看的时候刻意避开了最敏感和自己最擅长的部分，看一些专业性非常强却不涉及太多保密性质的内容。既是自己好奇想学，又是因为想要试水。事实证明，她的谨慎是对的。方才餐桌上梁盛煌的直白无异于是种暗示，暗示她的举动都在梁盛煌的掌控之中。现在再加上程帆的明确提醒，她所谓的学习不过就是学那些梁盛煌希望她学的东西。
“说实话，自从你出现之后，梁家的人都很变得不一样了。”程帆早就察觉，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和顾雪晴聊聊。
顾雪晴有相似的感觉，可她接触到的不多，还以为是自己对别人了解不够产生的错觉：“我哪有那么大的魔力。”
“改变最大的是禹辰，他以前冷冷淡淡，工作之余几乎不和家里人说话，但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开朗起来。我跟你说，我今天第一次看见禹辰笑得那么阳光，简直不可思议。”
“雨菲呢变化不大，但拜你所赐，受挫不少。”
“方总热情友善得反常，梁董慈爱信任得反常。”
“连你，都和最初不大一样了。”
程帆分析了梁家的每个人，也没忘记最后带上顾雪晴。
“是啊，人和事都变得反常，会让本就陌生的关系变得更加陌生。问你个问题，能不能老实回答我。”
“嗯，一定。”
“我一直不同意公开和梁董的关系，一直说着不想在公司享受特权，但只要我在公司一天，就不可避免要得到他的照顾。一边抗拒着他的关系，一边又在接受这段关系带来的好处，我觉得自己又当又立的。跟你说句实在话，我答应陪他喝茶吃饭是不想他隔三差五去烦我爸妈，不想他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昭告天下。对他没有芥蒂是假的，有上一辈的原因，也有切身的原因。你知道的……”
那件事，她走的出来，却仍有介怀，因为更亲近的关系才重新产生的介怀。
程帆能够理解：“我知道。”
“所以，我是不是应该做个选择，做个取舍？要么公开，慢慢承认他是我父亲，大大方方接受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要么辞职，在工作上彻底切断和他的联系，真正靠自己去打拼。”
她真的很矛盾，很纠结。
路明明就在前方，她却怎么都看不清方向。
下一步，该迈向何处？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