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看你身上的伤口,你应该已经离开家族许多天了。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我在路上...听到有人谈论。”
“你看上去不害怕我。”
吸血鬼释放出危险的气息,但年轻男人却只是颤抖了一下,没有太多反应。
“因为我没有必要怕你。怪物。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呵呵呵,是嘛。”
吸血鬼从倾斜的十字架上走下,慢慢踱步到了男子的身边。
“骨折,贫血,感染,几乎没有得到营养的补充,我毫不怀疑,下一刻你就会倒在地上再也醒不过来。我敬佩你的意志力。另外,真亏你能够来到这里啊。”
“咳,怪物...你想要我的血吗?想要的话,那你就拿去好了。”
“别误会。我对你的血并不感兴趣。”
“?那你想做什么...”
“你的名字是?”
“......”
“名字。”
“你刚刚不是...已经说出来了吗...为什么还要问我?”
“呵,我的名字是库拉利斯,是比尔卡吸血鬼家族的领袖。黑手党中不是有“礼数尽致”的规矩吗?所以你也应该回答我。”
“...咳咳,咳。阿布·霍夫曼。”
“嗯,很好。阿布,你相信命运吗?”
“命运?命运...如果真的有那种该死的东西,那它一定是某个疯子酗酒后的产物。该死的...你居然问我相不相信...”
“是啊...所谓命运,就是由这世界上数亿生命所形成的共同意志。当它淹没过来时,我们不是诺亚方舟,只是大海上的一叶孤帆而已,根本无法阻止它的脚步。”
“呼,呼。所以...?”
阿布发出艰难的喘息声,不明白面前这个吸血鬼想表达的含义。
“我只是在想,命运是世界上所有灵魂共同铸造的物体。而不管是我还是你都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一个人想要反抗它的话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如果世界上所有人都想要反抗它,那世界上就没有所谓命运一说了。”
“阿布·霍夫曼,你感到悔恨吗?”
“咳...我后悔的是,没有早点反抗家族。如果我能够反抗命运给我的一切,阿西娜就不会遭遇那种事情。”
“可事情毕竟已经发生了。你感到不甘心吗?”
“当然...!那个可恶的女人还在享乐...而且我也没有找到杀死阿西娜的凶手...”
吸血鬼隐藏在面具下的嘴勾勒出一道弧度。他走到男子身前盯着他的眼睛:
“你想获得,最后一次机会吗?”
“...机会?”
吸血鬼伸出手,红色的液体在他手掌中凝聚。
“成为我的眷族,我的血亲吧。”
吸血鬼解除了面部的伪装,露出一个微笑着的,皮肤白皙的年轻男人的脸。但他不管怎么去看都无法记住那张脸。
“...你...想要我做你的奴隶?”
“不,我是要你成为我的战友,我的家人。”
“我受够“家人”了......那么我能够得到什么?恶魔。”
“永恒的生命,不死的躯体,以及能够让你复仇的力量。”
小说中都是真的。阿布曾经读过许多部吸血鬼小说,面前这个自称“君主”的男人就像书中描写的一样,散发着谜样的魅力,诱惑着他,让他堕落。他没想到故事中的事情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他当然也明白,成为血亲意味着什么。
自己必须要出卖自己的灵魂,献出自己的一切服侍于对方,无条件听从对方的任何命令。
“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想得到你,阿布·霍夫曼。我要你协助我对抗我的敌人,对抗命运。除此之外,我不会对你做任何硬性要求。”
“我怎么可能相信吸血鬼的话...”
“那我就请你相信我。而且你需要先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我现在要杀死你的话不必耗费一点力气,可我并没有那么做。”
雷奥将脸凑过去,暗红色的双眸平静得凝视着他。
......
阿布想起了自己那逝去的爱人,想起自己在鸟笼中度过的十八年人生,想起了自己未婚妻那冷漠的嘴脸。他深吸一口气,眼中充满炽烈燃烧的怒火,拳头再次紧握了起来。
他看着吸血鬼红色的眼眸,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答应你!请让我活下去。”
“呵,没问题。从今天开始,你的命运就与我联系在一起。”
又要治愈这个男人,又要让他不会背叛自己,这是雷奥想到的唯一办法。
就像男梦魔亚特兰特先生所说的,异类可以凭借本能驱使自己的幻想能力。第一次进行转化仪式的雷奥很快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感觉。
他将手放在了阿布的左胸口缓缓下压。
随后他的整只手都分解开来,变成半液体状渗透入男人的心脏,侵入他的血管,将自己真正的的血液注入他的全身。
“...唔!”
男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感到四肢正在燃烧,一种暴戾的情绪慢慢取代了虚弱。他急促得呼吸着,皮肤慢慢失去了血色。
“阿布·霍夫曼,你要记住,不可以被力量迷失自我,不可以忘记人类的身份,不可以认同你心中的恶意。”
“咳...啊啊啊——”
然而男人已经无法回答。他周身冒出鲜红色的血雾,这些雾气一点点侵蚀着他。他咬紧牙关,双手用力捏住地上的碎石,“喀嚓”一声,石块在他的手中变得粉碎。
雷奥悬着的心忽然提了起来。
‘怎么回事?我现在的身体力量都无法单手捏碎石头,他甚至还没有完全接受我的能力就能做到?’
这跟在典籍中所描述的不一样。难道是出了什么问题?与我的特殊性有关?
雷奥一直以来除了传说身份不明以外,所表现出的特质都与正常异类一样。这让他有时会忘记自己作为“灾厄”的身份。
阿布痛苦的样子并不正常。这让雷奥想到了异类学书中的一条知识:
异类之间互相转让幻想能力时,有时会出现无法兼容而导致的肉体崩溃。这一点在吸血鬼异类试图同化传说形态相差过大的血亲时也会出现。
‘可我已经看过了他的记忆,他十三岁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也就说明他不是异类。可为什么?...难道?’
忽然间,雷奥想起了自己前几天刚刚收为眷族的某个吸血鬼家族。
在亚罗巴,拥有生殖能力的异类繁育的孩子也大概率会是一个天生的异类!
‘有传言说,霍夫曼家族就是一个异类家族,他们的高层人员全部是拥有古老历史的某种野兽异类!该死,我早该想到的!’
这代表,他很可能强行把吸血鬼的能力装让给了一个已经是异类,但本人对此毫无自知的人,而这一举动又有极大可能夺走对方的性命。
‘不,我刚刚在他的灵魂中看到了他活下去的未来。也就是说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吗...’
雷奥那凝重的神情忽然放松了下来。他看着痛苦得跪伏在地上的阿布,蹲下身来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阿布·霍夫曼,告诉你一个消息。你的爱人她并没有死去。”
“...什...什么!?”
男人那充满狂躁的眼睛瞬间有了几分清明。他紧皱眉头,用尽全力驱散脑海中的杂念,只留下那个女孩的身影。
“唔...怎么...回事?她在哪!?她她...她在哪!!”
“刚好前一阵子我得到了消息。那个叫阿西娜的修女被袭击后失去了意识,至今昏迷未醒,但却暂时摆脱了生命危险。”
“你说的是真的?!”
“呵呵,是不是真的,你自己去见证不就好了。”
“唔...阿西娜,阿西娜!呃啊啊啊啊啊啊!!”
他似乎要发泄掉所有痛苦般嘶吼,发疯般用力捶打地面,把自己的手骨都打得粉碎,意图对抗那股要吞噬自己的暴戾气息。
黑色的毛发在他的皮肤上生长,又慢慢隐去。
‘野兽?’雷奥眨了眨红色的双眸,明白自己的猜想很可能是准确的。在阿布身上确实还有另一种异类寄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觉醒。
他退开几步,直觉告诉他,这个年轻人的意志力已经可以战胜其体内的幻想。
阿布抬起头看向空中,黑暗的天穹中有着从中层透下的点点光芒,就像是夜晚的星空。这些“星星”发出璀璨的光芒,照亮了漆黑的世界。
他听到了破碎的声音。年轻男人那清澈的瞳孔就像玻璃般出现裂纹然后碎裂,被鲜红色的流体浸染。随即,他的眼睛变成了与雷奥一样的暗红色。
“呼,呼,呼...”
身体的痛楚正在消失,力量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恢复,他发现自己的肉体也不知何时早已痊愈,变得完好如初。
黑暗的世界变得明亮起来,他向四周看去,到处只有废墟,以及自己面前,给予自己新生的高大吸血鬼。他努力去看对方的脸,但那张脸却每时每刻都在变化,让他一阵头晕,怎么也看不清,记不住。
“...阿西娜她在哪?”
“别急。我的眷族现在也来到了下层,你就一直留在这里清醒下自己,我会让我的那位眷族带你去的。”
阿布喘着粗气,伸出那只因用力捶打石块而骨头断裂的手捏动一下,发现伤势已经几乎痊愈了。
“...说真的,你...究竟看中了我的哪一点?帮助我究竟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个世界上不仅仅只有为利益而行动的人。但至于我的目的,你今后会知道的。”
“...我答应过阿西娜,再也不做任何危害平民的事情。”
“你把我们吸血鬼当什么了?放心吧,巧合的是,我也不打算做任何危害秩序的事情。也不会利用你去做。”
“......”
“嗯,今天就先这样吧。我的眷族很快就会来到这里,就让他带你去找你的小情人。”
雷奥知道,现在还不是取得他信任的最好时机。
“...麻烦你了。”
想到自己的爱人,阿布的语气变得恭敬了一些。
“那就回头见了,我的第一个血亲。”
雷奥抽取自己人类之躯的血液进行了仪式,此时也觉得稍微有些累了。他坐到髓血上,包裹住自己后飞上了空中,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阿布·霍夫曼现在还仍有没回过神来的感觉。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全身都没有任何伤势存在,之前的所有痛苦与挣扎就如同幻影一般。
他看到了那块画有旧时代教会徽章的墙壁,此时那面墙壁已经沾满了鲜血,被自己用拳头打得碎成了三瓣。年轻的男人坐在地上,回想着经历的一切,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