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还能再有功夫东逛西逛，调花弄草？和那些冗长无比的天道人伦、引经据典又臭又长的家训来说，被打着手板默写时买身为奴的憋屈大过溜出门荒唐半天的代价。若是我，也能被教得如此板正端方──”
楚岸说完这些，便凑到邵郁耳边继续低声道：“唯有一点，年纪轻轻便老气横秋，张口闭口满是大道理，虽没有之乎者也，还是少了这份年纪该有的几分少年风流，随心潇洒，无所不畅言。不如你我前几年那般畅快。人倒是聪明，极讨人喜欢。”
邵郁听完前头已笑地东倒西歪。
大抵是想起来年幼那阵子被张太傅追在身后鸡飞狗跳的日子，几天来都没有如此畅怀过，闷塞一扫而空。
同时聪明道：“三哥，如此我便猜到了。他是张太傅的外孙。怪不得姓祝。”
太傅惟一的女婿便姓祝。
楚岸道：“没错。你我还能偷得半日闲，太傅终需要回家休息吃饭就寝。小恤却是不得不日夜面对外祖父，膳食就寝，就被排在张太傅侧室。却叫他避无可避，无法偷得片刻喘息，日夜战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邵郁几乎笑的满地打滚。
虽未真正滚，却被赶来帮忙找人的紫契、小月正好撞见，他们家将军笑得腿软的站不住，几乎软成一团，毫无形象靠在楚岸怀里。
恰好楚岸伸出一臂，虚环住人，从他们的角度看，很像要将人搂在怀里。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小月顶着这雷霆画面，僵硬扭头。
果然。
紫大夫的脸犹如七月缺水皲裂的土地。
要坏。
另一头。
苏见被吼，不顶嘴，亦不反驳，只是低着头揪着衣角，颇有几分委屈。
祝恤纬早觉察出来，终是看不过去：“巧爷爷，这位苏哥哥很是乖巧听话。说话也句句在理，爷爷为何要如此疏远他？一路他都跟着讨好，看着让人不忍。有话说开不好么？可是有什么误会？”
“哼！”李四巧鼻子里哼出一个冷音：“误会算不上，从里子坏透了。我老了，教不了了。爱追谁便追谁。我没有一箭捅死他，便已是仁慈。”
苏见虽惊，更为委屈，却依然不为自己辩驳。
邵郁终于笑够，直起身来，将几人对话听入耳内，看在眼里，早将自己猜测信了三分。
事态甚至比她预想更糟。
扭头，邵郁却见紫契、小月二人走来。
“紫契，你来的正好！我有事情请教你。”邵郁松开楚岸，此时才惊觉两人不知不觉间竟手臂搅在一起，甚为亲/密，耳根悄然一红。
楚岸却是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丝毫表情。
“三哥。”邵郁隐隐为难。
“嗯？”楚岸问。
邵郁垂垂眼睫示意：“我还抓着你。叫你的部下看见，以为我有失体统了。两个男人，成什么样子。”
他的郁儿说，我还抓着你。
楚岸怔然。
明明是他在抓着郁儿的手，紧扣不放。
以前竟没仔细注意，原来郁儿的手如此细腻如玉，触手光滑如瓷。
紫契已经走过来，立在两人身前，眼皮一眨不眨盯着两人连在一起的手臂。
“你跟我过来下。”邵郁叫紫契，同时不动声色推开楚岸。
湘安王一脸不悦。
“怎么？”紫契狠狠瞪一眼楚岸。
湘安王毫不示弱睨回去，非常霸道。
小月极善观察眼色，忽得笑吟吟堵过来两人较劲的灼热视线，开口道：“巧爷爷，可算又见着你了！想要道谢都找不到你人，跑得倒快。”
“跑得快是兔子。你这丫头夸人倒是别致。”李四巧笑着弹弹人脑壳，满脸慈爱：“找我干什么？”
“道谢啊！”小月巴巴，嘴快得很：“谢谢你救了我们！”
这头。
“紫契，我知道你博览医术，一些久已失传的生僻药方古籍也曾涉猎，替人问诊看病这些年也积攒了一些经验。”
邵郁回头。
小月在活络着那边气氛：“巧爷爷，你如何就能想到，将所有的墙壁都打穿的？若非如此，我们还不能顺利出来，虽然撞出来不甚雅观，总好过憋死在里头！”
“是，是因为──”苏见讲话依然磕绊不已：“因为压，压力向内过渡，里，里头石，石室，内空气跑向殿外，人，人会感觉愈渐胸闷，若不能及时脱身，怕是会，会憋，憋死。破，破墙而出，是惟，惟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的良方。”
“──可有什么方法治苏见口吃？”邵郁扭回头：“短期内哪怕能改善也是好的。他叫苏见，是巧爷爷惟一的入室弟子，满手都是绝活儿，好好的一张脸，脑子又极聪明，偏一开口因结巴让人看低三分。”
最后总结道：“──我想要他能挺直腰板利落讲话，不再怵人眼神目光。”
“你想治好他？”紫契亦扭过头去，眼神戒备嗔怨：“那老头儿似乎极不喜欢他。在石壁机关内可明里暗里不止骂过一回。说他白眼狼。”
苏见此时正好道：“但，但是我有一事不明，爷，爷爷并未见过后续图纸，怎得知道修建图纸被改，改过？”
苏见用肯定语气，而非疑问：“不止机关内物体暗器位，位置、内容物有更，更改，连石门开关方向都相，相反！爷爷便反，反其道而行之，偏要放水，再减压，如此毒气便，便也跟着不动声色从阀口跑出去，但代，代价却是机关内空气迅速垮掉，如不及时退出，人会因为窒息而，而亡。内外压力趋同时，各扇门重新紧，紧闭，空气重新从外跑进室内，直到室内压力爆满，僵持不住而爆炸。惟一的活路，便，便是打，打破墙壁跳出来──”
总算将楚芮打断之话原原本本，虽然仍磕磕绊绊，说全了。
李四巧对苏见成见颇深，此番言论听在别人耳里云里雾里，脑子里过了一遍了无痕迹惟剩敬佩，听在他耳内却是沾沾自喜，为了虚名飘飘忽忽，乃至行差踏错枉顾人伦。
周围皆是漫天敬佩眼神，李四巧却一反常态勃然大怒：“不过是恰好猜到而已，你卖弄什么！有这功夫在这里神神叨叨，不如去好好想想，你一时聪明犯下大错，如何弥补更改错处重新做人！”
周围人神态各异。
这老头又吃错什么药。
没头没尾发什么疯。
楚岸亦狠狠蹙眉。
“他并不是白眼狼。”邵郁并不辩解，实事求是道：“相反，他心地很善良，初次见人便抛以真心，一张嘴虽不怎么善言辞，甚至因为结巴还有些羞于开口，但是眼睛极亮，心思通透，是个──”
每听一个字，紫契脸就难看一分。没等人说完，便截话。
“我治不了他。”紫契很干脆。
邵郁不解：“为何？还当你能婉转一番。拒绝如此直接。”
“遇到一个不听话的病人就够我头疼了。”紫契道：“如何你又给加一个我并不愿医治的人？”还是男人更让人不爽。
“我怎么就不听话了？”邵郁笑道：“你给我的药，我可是有按时吃。近来并未倒掉。”虽然有过，还被逮个正着。
“那这个怎的不按时吃？”紫契手形忒快，邵郁来不及反抗，已从她袖中顺出止根汨：“药香如此浓郁，骗不过我。为何还留着？留着供起来？不怕出变故，被别人抢去偷去？”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