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帮老大？富豪太太？平常老人？
呵，不见得。
她支着头，目光一床一床地看过去。
首先么...
第二床的老太太显然是在定遗嘱，她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走，可眼神里却没有一丝迟疑。
大概她要托付的人不在那两人里，而是另有其人。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那老太太却在死前都还要摆一道。装成这副模样，是想让那两人自相残杀，为的自然是她心里的那个人。
第三床的老爷子得的应该是疯病，那个叫小韩的孩子肯定是不在了。
妻子表面恭顺，眼里却透着恨意。丈夫看似轻声细语，实则手根本没有碰到老人，心里也肯定是十分厌恶，眼里倒还有一丝挣扎。
他是迈不过为人子的那道坎儿。
可笑啊，你做都做了，还在乎心里承不承认？
咲夜想，那个叫小韩的死肯定跟老爷子有关。
至于第一床的黑帮，手下兄弟配合得那叫一个有默契，但脸色发青，肯定嗑药了。至于是谁让他们嗑的...
她看了眼床上的老大，这还用说么？
铁腕控制，的确是个狠角色。
她想如果给那些手下一个机会，让他们干掉大哥，他们也会配合得十分默契。
表面柔弱的，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在最后也不忘阴人一把，达到自己的目的。
看似恭顺又如何？心里指不定捅了你多少刀了。
许多人可以把情绪掩藏，按部就班地过日子，可熬着熬着就忘了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了，最终麻木了一生。
慈眉善目的活得很艰辛，凶神恶煞的活得倒逍遥。
人人都戴上一副面具。
这样的面具啊，她或许也需要一个。真的是...很方便呢。
这两天，她没事就下床到处走走。
医院走道里十分安静，消毒水的味道很生硬，这种安静显得十分冰冷。
一楼大厅很嘈杂，闭上眼，嘈杂声中就会听到越发清晰的哭声。
都说生死是人生大事，医院中这点看得很清楚。即便鲛人没有心，也看得出什么是哭，什么是笑。
为什么有的人死了，他们在笑；有的人还活着，他们却哭了呢？
行为和事实相反，人的感情真是莫名其妙。
自己明明在这里，却觉得游离在哭笑之外，世界都仿佛沉默了下来。
直到在人群中看过无数次，她被一个熟悉的感觉吸引住目光，于是不自觉地朝那个方向走过去。
李寻来接咲夜出院，结果到病房里一看，床上没人！
隔壁的男人好心道：“她出去溜达了，这个时候你去一楼大厅看看好了。”
什么？溜达？李寻深深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完全不像咲夜会做的事。话说，这人怎么会对咲夜的行踪这么清楚？
面对来自兄长的灼人视线，那人往被子里缩了缩。自然是你妹妹和我聊的喽。
最后，李寻还是向他道了声谢，去一楼大厅找咲夜。
那人等他走了后也下了床往人少的地方走。
上一秒还是一个瘸腿的不起眼的男人，下一秒他竟变成了一个身穿黑色军装的英俊军官，帽檐拉得很低，从他身边走过的人只能看到他高兴扬起的嘴角。
这位殿下还真是有意思，越来越期待下一次的见面了。
......
李寻赶到一楼大厅，茫茫人海里，他搜寻了一圈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咲夜。
他叹了口气地翻过人海，走到身后几步的位置突然听到奶声奶气的哭腔，他当场愣住。
这当然不是咲夜的声音，她旁边还有个孩子。哪来的孩子？
咲夜居然屈尊帮他抹了抹眼泪，“所以你是伤心喽？”
“嗯。”
咲夜：“因为那个人死了？”
“嗯...”说着说着，孩子的眼泪又忍不住往下直掉。
咲夜：“为什么？不在就不在了呗？人都是会死的。”
“呜呜，我不要。我要爸爸回来，我要他陪着我。呜呜...妈妈说我再也见不到爸爸了，我...我喜欢爸爸，我不想再也见不到他，我想他。”
咲夜无动于衷：“你为什喜欢他？”
小孩子崩溃了，看着她边哭边道：“因为他是我爸爸！”
咲夜疑惑，“是你爸爸你就喜欢他？”
小孩：“他陪我玩儿，保护我，他...他也爱我，还答应要一直陪着我。”
越说越委屈，嘴角往下一咧，伸手在脸上抹眼泪，下一秒就要大哭出来了。
咲夜冷不丁道：“那他骗了你啊。”
孩子突然愣住。
李寻在身后都听不下去了，她真的不是在欺负小孩子吗？而且，这问的都是些什么问题！还说人家父亲是骗子，这，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好不好？
李寻一个思路想下去。而在若干年后，当他把这件事告诉左逸的时候，左逸却给了他一个长时间的沉默。
然后低下头，像哭了一样地笑了，“为什么这种时候，她身边的都是你?”
他声音低沉、哽咽、遗憾、痛苦，“你就让她那样一个人！她该有多寂寞，多痛苦...如果在她身边的是我就好了，如果当时...是我，就好了...”
这个时候的李寻当然什么也不会察觉，他一把拉起咲夜，又牵着小孩子往儿童走失处的方向去。回头看了眼咲夜道：“给我老实呆在这。”
咲夜找了个空位子坐下，开始整理刚刚孩子话里的重要信息。
你爱的人不在了，你就会难受。如果那个人也爱着你，你就会更难受。
总结完毕。
这就是为什么当初鸦叔不在了，她这里这么难受的原因吧。她摸上自己心脏的地方，“鸦叔，夜儿爱着你呢。你，高兴吗？”
等李寻回来，就见咲夜一脸欣慰的表情。怎么，欺负孩子她还欣慰？
“咲夜。”
他出声打断她，“干什么呢？”
“没什么。”
李寻愣了下，他没想到咲夜会和他这么好声好气地说话，他都做好心理建设了，可这画风不太对啊？
“你...”
“你来接我出院？”
咲夜看了他一眼，李寻点点头。
“那就走吧。”
“等等。”李寻拉住她，“给你带了衣服，先去把这一身病服换了再走。”
“哦。”
不对劲，怎么感觉这丫头好说话了很多，而且还积极了很多。总之都是些好变化就是了，住院还有这种功效？
更衣室里，咲夜对着镜子露出一抹让人惊艳的笑，脸上的每一丝表情都十分完美。
她抚上镜面，对里面的人笑道：“你看，我都说了，面具啊...真的很好用。”
不是李寻的错觉，咲夜真的不太一样了。回到家之后对李摩罗的态度也是，简直就是一个挑不出任何错处的乖乖女。
因为这样，当她有一天夜里突然离开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发觉。
李摩罗手上拿着药，望着那早已空了的房间出神，“终归，还是回去了...”
当晚，陆地上一个叫李咲夜的孩子离开了；海里的新任鸦殿却回来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九间殿上下都能感受得到，王女这次归来，将会成为名副其实的九间殿之首。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