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烟呼吸一乱，自知也装不下去了，睁开眼说道：“还没呢。”
“我把你吵醒了？”
“没有，就……没睡着。”
“是不是我躺在你旁边，你睡不着？”周宴声担心。
沈烟回答：“不是的。我只是在思考，我一直这样如履薄冰的，好艰辛。”
周宴声没说话，沈烟感觉到他那边的被角有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他的手轻轻落在了她的被子上，安抚似的轻拍。
沈烟一怔，侧眼一看，才发现周宴声正在侧过身，轻轻拍着自己。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不要怕，我就在这。睡吧。”周宴声轻轻地，柔声安慰。
这和他平时的样子相去甚远。
但沈烟的心莫名平静下来。周宴声似乎有一股魔力，在她午夜时分，夜深人静开始EMO的时候，轻轻一句话，就能让她心安下来。
她闭上眼睛，听到窗外深秋的虫鸣，微弱但充满生命的坚定。
沈烟想起，她真正意识到自己暗恋周宴声，应该就是高考后的盛夏。
她在他身上看到了孤傲，偏执，以及坚定。
像一颗明亮永恒的星星，永远明亮，永远耀眼，不会被任何人阻碍，坚定地发着光。
而她，就是偷偷而小心地绕着这颗恒星公转的卫星。
静悄悄地来，也没通知他。
冒昧了，但她只是想沾染一点光芒。
沈烟的呼吸逐渐绵长，周宴声的手缓缓停下，他慢慢支起身，借着月光，深深打量着沈烟静谧的睡颜。
末了，周宴声垂下脸，在沈烟唇上轻轻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晚安，我的小公主。”
——
沈烟在高中的时候，成绩并不算特别好，当时班主任就说过，沈烟基础还是赶不上国内的进度的，高考能考个普通一本已经很不错了。
当时的方天雪就在学习跳舞和唱歌，打算艺考，她不是读书的料，但方锷不知道为什么却有自信来打击沈烟。
“烟烟，如果考不了985，我们沈家可能会被其他人嘲笑的。”方锷在爷爷不在的时候以关心的口吻说着残忍的话。
沈烟心态倒是挺好：“没事啦，我听说隔壁林家的大儿子才考了个三本的分数，后来出国镀金了。我可以回日本读研的呀。”
“要出国读书也得去欧美吧，日本就太差了。”
沈烟没说你女儿可艺考都没拿到好名次，就别从她身上找优越感了。
但方锷的这一通话，让当时年少气性盛的沈烟也没了回家休息的心，直到高考结束，她都没有回过老宅，一直都在学校里备考。
老爷子给她租了个学校内的教师公寓给她，一室一卫，二十平米的空间，沈烟住着挺舒服的，周末老爷子会派人给沈烟送仙茗纪的营养餐。
沈烟觉得比老宅自在多了。
也是那个时候，沈烟才发现，周宴声也开始住校了，就住在自己斜对面，而且每个周末都在。
明明可以不那么努力就有清大读了，偏偏还要付出比普通人还要夸张的努力，沈烟备受鼓舞。
为了能偶遇周宴声，她大早上的就在公共阳台上迎着阳台背英语，顺便偷看周宴声出门。
一开始的几个周末早上，都相安无事，直到有一天，爷爷心血来潮，让助理大早上给沈烟送早餐。
沈烟坐在公共阳台百无聊赖地看小说，等周宴声出门，正好跟电梯里出来的江秘书撞了个正面。
江秘书丝毫没有错察觉她的尴尬，但沈烟整个人都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她送走江秘书，随便吃了两口，就回到公共阳台等人，但等到了近十点，也没见周宴声出门。
有个不住在教师公寓的男生从电梯里出来，一眼看见沈烟，他正好认识沈烟，就打招呼：“在这里做什么啊？沈烟？”
沈烟一看，这是周宴声的同班同学，跟他关系挺好的，抽了抽嘴角：“在……背英语。”
“哇，专心。”对方竖起大拇指。
“你来做什么？”
“哦对，你就住周宴声旁边，他发烧了，我来给他送药。”
沈烟担心地问：“发烧了？不去看医生么？”
“他不想去，唉，本来让他回家，他家情况复杂，就只能先留学校了。”
沈烟也不好意思问对方的隐私，两人往走廊深处走，沈烟到了自己宿舍门口，想了想，又回头喊住了对方：“你等一下……”
对方奇怪地看她，沈烟飞快打开门，进去把早上没动过的青菜肉末粥和虾饺皇，以及党参乌鸡汤打包好，出门递给了那个男生。
“我家里送来的，仙茗纪的，我没吃过，也吃不掉，你给周宴声吧，就说是专门给他补补身子的。”沈烟飞快低声地解释。
一般人不清楚沈烟的家庭情况，对方也一样，听到“仙茗纪”只是双眼一亮，临了竖起大拇指夸了一句“壕”啊。
沈烟回到宿舍内，偷偷开了条门缝，看见斜对面周宴声的房门打开，周宴声苍白病态的脸出现在门后，他生了病，但依旧还是好看得吓人。
两人都进屋后，门很快就关上。沈烟也不知道那男生是怎么跟周宴声说的。
但她心里却隐隐期待，或许周宴声知道是自己送的，然后会主动道谢，他们就有了合理来往的理由。但她又不敢跟周宴声有接触，自己这么普通，成绩也不好，周宴声认识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不过无论如何，一个人在学校生病，还回不了家，总是很难受的。
沈烟不知道周宴声家里怎么个复杂情况，但是她有过切身体会，知道这个时候的人，心里是最脆弱的。
就像她现在这样，就算家里有亲人，她也不想回家，堵着一口气，想要考出好成绩给方锷好看。
次日周一，沈烟起了个大早，打算去食堂吃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盖米线，刚一出宿舍门，斜对面周宴声的房间突然开了。
沈烟立刻转过身假装锁门，不敢跟周宴声打照面。
身后的声音没有停顿，关门，锁门，抬脚离开，一气呵成，没有因为沈烟的出现而有任何的犹豫和停顿。
沈烟却一直面对着门板，心脏带着绵密的若有似无的疼。
“叮”，电梯门打开。
沈烟把钥匙抽出来，缓缓塞进口袋，抬头看见周宴声进入电梯的侧影。
他不知道是自己送的粥和虾饺吧，沈烟脚尖抵在过道瓷砖上的一条裂缝，轻轻碾压旋转，没留下任何印记。
就像他们俩的关系，明明离得这么近，却跟两条平行线一样。
她进不去他的生活圈，他也不会看得见她。
世界一往无前，而她四顾茫然。
——
次日清晨醒来，沈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一睁开眼，发现自己平时起床的视线范围，似乎比往常要有所偏离。
记忆慢慢回笼，睁眼一个激灵坐起身，发现周宴声已经不在身边了。
浴室门咯哒一响，周宴声从里面出来，光着上身，漂亮的手臂肌肉线条和腹肌上还带着细密的水汽，他擦着湿漉漉的短发，抬起手臂间，斜方肌和肱二头肌的肌肉线条漂亮得如同滑道一样，沈烟想从那上面滑下来。
“醒了？”周宴声问。
沈烟点点头：“醒了。”
她有些晕，希望自己还能在梦里。
梦里什么都有。
梦里她跟周宴声高中就成为了好朋友，大学就在一起了，你侬我侬，也没有车祸，没有生病，一切都跟童话一样。
沈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捧起水洗脸，水珠滑落脸颊，从下巴滴落，沈烟被冰凉的水刺激彻底清醒。
新的一天，还得不情不愿地工作。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