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低声音，同样开口：“舒兆死了，他们什么反应？”
“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二皇子在宫中，这方面知道的事情难免比旁人要多些，再加上他母妃这段时间也还算得宠，所以他的消息比过去更加灵敏。
“自从容妃被废为庶人之后，不管是她还是庆阳都挺安静的，我还特意托母妃多盯着点，也没发现她们接触一些乱七八糟的人，长姝昏迷的这段时间宫里几乎没人敢闹事，个个都很规矩。”
“就连这次舒兆死了，老三和庆阳也没敢说什么，只是去求了父皇，试图保下舒家族人。”
“后来呢？”
穆景行神色复杂的看了眼人群中某个斯斯文文的男人，淡声说道：“苏幸奉上了舒家私自开采铁矿的证据，以及账本。”
穆修远皱着眉道：“这件事情我知道，军器监贪污一案我也有调查，但这件事情不是早就过去了吗？”
“谢钰谢大人在复核卷宗时，把一些陈年旧案又翻了出来，包括这事儿。”
二皇子在朝堂上有人，对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还算是比较清楚，他说道：“这件事情是过去了没错，但苏幸递上去的证据还包括舒家勾结地方官，私自挪用贡品，倒卖官盐至夷族。”
这些事情桩桩件件都是死罪。
穆修远不解的问他：“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大都护贪污军饷勾结异族也是苏幸揭发的吧，他和大都护有仇？”
“没仇。”
谢钰端着酒壶从旁边慢慢地走过来，听见这话很平静的回了一句：“算不上有仇，只不过是他看大都护不顺眼罢了。”
“二殿下，世子。”他欠身行礼，拎着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我敬二殿下一杯。”
穆修远抬眸看着他：“谢大人何时也学会偷听了？”
谢钰淡笑：“偷听算不上，我是光明正大的听，毕竟世子也没想过要掩人耳目这回事，不是么？”
穆修远道：“苏大人为什么看大都护不顺眼？”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谢钰叹了口气：“看一个人不顺眼哪里需要那么多理由，想收拾他就收拾了，又不麻烦。”
穆景行看着他：“这是你们两个人联手做的？”
谢钰不紧不慢的开口：“众所周知，我和苏大人不合已久。”
穆景行不置可否，“荣郡王府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
谢钰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淡然道：“不过是一个女婿罢了，他没有了利用价值，荣郡王府自然不会对他上心，更何况自打清平县主出事之后，舒家和荣郡王府的关系就已经有了隔阂。”
他看向三皇子所在的方向，平静开口：“舒兆这一死，再加上清平县主出事，这就相当于斩断了三殿下和荣郡王府之间的联系的那条纽带，一个不得帝心的皇子又没有母族的支持，你们说，三殿下要拿什么来说服荣郡王府站在他那一边？”
“荣郡王是个聪明人。”
谢钰淡笑：“当然，不聪明的人没办法留在朝堂上，可是荣郡王年纪大了，他一死，荣郡王府几乎注定没落，他总得为子孙后代做打算。”
穆修远托着下巴，淡然道：“降爵承袭就这点不好。”
当年先皇下旨摄政王府爵位世袭罔替，若非谋逆大罪任何人都不得动摄政王府，这就注定他们不需要和其他皇族一样削尖了脑袋去搏出路。
谢钰没有接他这话，而是往后靠在椅子上，云淡风轻的开口：“公主殿下吃了这么大的亏，二殿下不准备为公主殿下报仇吗？”
穆景行看了他一眼：“你想怎么做？”
“还记得那位在府中思过的七殿下吗？”
穆景行面无表情：“你想说什么？”
“当初长乐宫惨遭屠戮，刺客光明正大的闯到了公主殿下的寝殿外伤了公主，公主殿下险死还生，最终也不过换来七殿下被幽禁府中，二殿下觉得怎么做才能让他们付出比这更惨重的代价。”
他看着男人凝重的脸色，不紧不慢的补充了一句：“要知道，上一次是有人招认，而这次我们甚至还没有证据。”
穆景行没有开口。
“不彻底把人打怕了，他们只会变本加厉，一次次想方设法的欲置公主殿下于死地。”谢钰倾身，悠悠的端起案上的茶盏，垂眸时很自然的掩住了眸中的冷意。
他压低声音，用一种只有他们三个人听得到的的声音冷然说道：“……要想让他们彻底翻不了身，就只能让他们主动去犯皇上的逆鳞。”
对于一个皇子而言，能置其于死地的罪名实在不多。
穆修远在一边听着他的话，有些心惊于他对三皇子一派的心狠。
这甚至超出了一个谋臣为自己主君筹划的范畴。
穆景行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平静说道：“我会看着办的。”
他知道谢钰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是逆鳞？那是任何人都绝对不能碰的东西，不论那人是谁，哪怕是妻儿也一样。
对于一个帝王而言，这绝对不能碰的东西只有一个，那就是皇位。
谁碰谁死！
谢钰想逼皇子谋反。
没有人关注他们这里，刚成为驸马的大将军眉开眼笑的接受众人的祝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今日的新人吸引，穆景行看着今日满目的红色，无可避免的想起了他当初送给长姝嫁妆时，那微微泛着湿意的眼眶。
他心中其实觉得很遗憾。
那份嫁妆准备了许多年，哪怕是太子皇兄和皇后娘娘去世之后他也依旧在准备，他想过无数次嫡长公主出嫁时会是何等的风光，却唯独没料到她会是昏迷不醒的上了花轿。
这是一个女孩子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一天。
再美再热闹的风景，她也没能亲自看到。
曾经他想要辅佐皇兄，替他开疆辟土为他征战沙场，他没有做到。
后来他在皇兄灵前发誓，他要护着这唯一的妹妹，让她心愿得偿，长乐无忧，他也没有做到。
他一生之中最在意的几个人，只有他母妃保全了下来。
而当初会欢喜的在他面前笑着的姑娘，终究是被杀死在三年前东宫的那一场大火之中。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