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斌被重新押回了审讯室。
这一次，他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嚣张跋扈，一副颓废不堪，脸上的肌肉绷得老紧，仿佛失去了弹性。
这其中有被“鬼魂”吓到的原因。更主要的还是黔驴技穷了，摆在眼前的路只有老实招供。
杀人偿命，这是亘古未变的铁则。
一想到这里，他的腿就不自主的发软。
审讯室里一共就三人，马斌的对面坐着刘川，陈超则在隔壁桌做笔录。
按照马斌的要求，没有其他警员参与这次的审讯。他给出的理由是：如果有太多警察陪同在场的话，他们到时候争相发问，他会因为紧张而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其实这些都是他的说辞而已，他的主要目的还是想做一做垂死挣扎，思考能否让自己犯的罪变得更合理化，或者被动化，这样好减轻自己的刑罚。
他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完全基于他将张强之死，看作防卫过当。
如果太多警察，光是站在那他都感到压力巨大，若再提问，只会扰乱他的思路，使他无法集中精力去思考对策。
“现在肯说了吧？”刘川笑着喝了一口咖啡，这个时候确实需要提提神。
“要来一点吗？”
“不，不了.....”马斌摇摇脑袋，随后又语带恳求的说到。
“能给我一口烟吗？”
“可以啊。”
刘川从包里掏出一盒没怎么抽过的香烟，从盒子里抽出一支递到了对方嘴里，然后顺手将烟替他点上。
由于马斌双手是被拷在椅子上的，所以他手臂的活动范围有限。
他埋着头艰难地猛吸一口，然后用手指夹着烟头，吐出一口白烟，若有所思地望着与他相对而坐的刘川。
“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我说一开始，你信吗？”
刘川的回答令马斌难以置信。
“那....为什么？”
“为什么一开始不抓你问话？为什么在车上还透露案情相关信息给你？为什么兜这么大的圈子才抓你？......对吧？”
马斌点头沉默。
“之前只是没有确定罢了，你要明白，案子发生之后，任何人都是有嫌疑的，你也只是其中一位罢了。”
“我是哪里做得不够吗？”马斌问。
“其实第一次来到案发现场时，我就在考虑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物业会暴力开门进入现场，在外人看来也许是出于救人心切，但那种血迹显然不是新鲜的，而且即使你们进去了，没有紧急的处理措施，也没有专业的急救人员。我不明白你们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难不成进去破坏现场？但后来现场的情况让我否认了自己的看法，很庆幸现场并未被破坏。所以一开始的怀疑就暂时画上了句号。”
“那么后来呢？”
马斌心里明白，他去现场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赶在警察到达之前查看一下现场，去看看是否有疏漏的细节。如果有异常，或许能赶在警察来之前动动手脚。
当然没有，他其实很确定。
但心底仍然有某种声音在怂恿着他，或许这正是杀人之后重返现场，去见证自己的“成果”，这种变态心里在作怪而已。
“在我第二次去现场勘察的时候，你的一些反应也让我很在意。”刘川接着说。
“当我趴在地上看脚印的时候，你打断了我的思路。难道是你以为我发现了什么？据我多年断案的经验来看，一个正常人大概不会主动询问警察任何事情吧？而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跟我搭话，这未免太反常了。”
马斌艰难地抽了一口烟，脸上颓废的表情慢慢消散，剩下的是一脸不可思议。他完全没有想到，当时的自己就已经被怀疑了。
“还有小区的监控问题。当时我就已经了解过了，除了看管监控的两名员工外，能自由进出的就只有物业人员，而且必须是管家级别的。你是经理，想必进出自由吧。”
说到这儿时，马斌点了点头。
“但后来我们去查监控的时候发现，中控室似乎也没想象中管理得那么严，就算有其他人进出也不难理解。可问题就出现在这儿，什么人才知道中控室在什么时间段没有人？换句话说，除了两名看管监控的员工外，是谁才对中控室了如指掌？”
“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啊？你也说了，物业人员都有可能。你们根本没办法锁定那就是我！”马斌问道。
“确实如你所说，我也并未因此而锁定你，之前说过，你只是有嫌疑。恰巧这一条只是增加了你的嫌疑罢了。”刘川解释道。
“接下来呢？我很好奇，我究竟是哪里疏忽了？”
“尸检报告锁定了死者死亡原因和时间，但过程是无法锁定的。死者张强生前被凳子击打过，但屋内有打斗的痕迹，我们怀疑是在与凶手搏斗过程中受了伤，而凶手也可能是受了伤，所以导致他无法对王倩施救。那究竟是受了什么样的伤才能让人短暂失去反抗能力呢？这一点我们专门咨询过医生，你的主治医生给了我们详细的解答。”
刘川喝了口冷却的咖啡，斜视着一旁的陈超，对方会意的点头。随即拿出了之前打印的病例报告等资料。
马斌看着自己的这些病例信息，顿感后悔。他后悔不应该去医院，不该去治疗，那样就不会给警察留下证据。
但当时他确实感觉自己快要死了，恶心难受，头昏脑涨，放任不管的话恐怕真的会一命呜呼。
毕竟那种感觉比死还难受。
“仅凭这些，恐怕你们也不敢锁定是我吧？”马斌接着问。
“说得对。锁定你的是由多方面的因素汇集而成的。”
“之前于小磊声称是你特意安排他去上的夜班，你应该是怕他在白班暴露你的秘密吧？因为你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会去查看监控？还有，你不知道于小磊究竟是不是发现了你操作监控的秘密？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你将他安排到了夜班，而且还是在未到下个月的时间就提前调好了。之后，你便对与他换班的黄毛谎称是他白天需要照顾家里，所以主动申请上长夜班。”
“当然，黄毛也不傻，所以，你才将马雄给你的钱分给了他，堵住了他的嘴。这一点我们今天.....哦，不对。已经过了12点了，应该说是昨天。昨天，我们已经向他确认过了。”
刘川舔了舔嘴唇。
“关于你偷偷调整监控的事情我有一点不明白。”
“什么？”
“为什么29号你没有修改监控，而是正大光明的乘坐电梯？我在监控看到了你出现在4栋电梯里，而且在18楼出了电梯。那天你出现的时间比较晚，我们推测你平时与王倩幽会时间大概都在下午1点到2点之间。29号那天那个时候是因为监控室里有人在，你不方便下手是吗？”
“没错，你已经猜到了，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平时那么谨慎的你，偏偏那一天你却硬着头皮也要去与王倩见面？难道一天不见，你就控制不住吗？还是说遇到了不得不见面的事情？”
刘川再次喝了口咖啡，凝视着马斌。
“那天确实是遇到了点事情，王倩确认她怀孕了。所以我不得不去跟她见面商量这个事。至于监控，偶尔一次不动手脚也没关系，毕竟我是物业经理，日常的巡查也说得过去。”
“当天你不是专程开车将她从医院接回来了吗？一路上你们都没商量这事？还是说商量无果？”
“商量过，但没结果。当天回来已经过了下午1点了，所以我没有机会去中控室。我们在路口分手后，她让我下午去她家接着讨论这事儿。”
“原来如此，这下算是应证了我的推测。”刘川笑了笑。
“你们是如何知道我开车上医院接她的？”
“之前说过，二十四号院经常出现一辆白色奔驰车，而且停留时间至少一个小时。我们推测王倩之前住在那里的时候，你们就已经好上了，你经常趁着张强不在家与王倩幽会。根据门卫辨认，那辆车就是你哥哥马雄的，他平时基本不会开，能长期开他的车的人，除了你就是他的司机，他司机已经排除了嫌疑，剩下的就只有你。然而，意想不到的是29号当天，你开着那辆车在医院接王倩的时候，恰巧被人看见了。”
“谁？是谁？”马斌慌忙询问。
“马雄拜把子大哥的女儿，也就是王倩的亲侄女。”
“到头来，栽在了一个小姑娘手上啊。”马斌略显遗憾，接着吸了一口烟。
“我虽然与王倩保持着不正当关系，但我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包括案发当天，我确定我清理掉了所有可能证明我在现场的痕迹。你们是如何查到的？”
“其实仅凭现场留下的证据，我们并未怀疑到你的头上。在第二次勘察现场的时候，我只能确认案发当时，现场存在第三人，而这第三人应该是在打斗中受了伤，而他极有可能与王倩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就是按照这个方向，后来在医院的偶遇，让我不禁联想到了这些。正是因为你的职业，我才觉得之前应该是忽略了某些细节。”
“那个时候如果我不主动捎你们一程，你是不是不会怀疑我？”
“那只是迟早的问题。开车载我们，只是加剧了我对你的怀疑。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我确实是自作聪明了。”马斌逐渐开始释然，他似乎想通了。
“还有什么疑问吗？没有的话，我们这边就正式开始吧！”
刘川给自己续了一杯咖啡，重新回到座位，神情严肃，释放出审讯正式开始的讯号。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