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只是表面现象。
司玢跟双胞胎姐妹站在超市的入口处。
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呼呼’往外吹着森凉阴风，一旁售卖香烟的小铺无人照看，司玢看到玻璃柜台上一只只血手印，柜台脚还靠着一把消防斧，玻璃上有裂纹。
司玢瞧了眼柜中香烟的价格暗自咂舌。
最便宜的都要由十指加十趾才能交换一包，而且支持零卖。
‘如果把嘴巴、呼吸道跟肺都拿去交换香烟，我有点好奇，抽烟的姿势究竟是怎么样……’
司玢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香烟铺对面的卤煮小铺中，不锈钢锅正咕噜噜的响个不停，乌黑的蒸汽从锅盖缝隙间飘出，闻起来格外诱人。
小女儿纪若鹂挺直的猪鼻子抽动，嘴角溢出口水，大女儿纪若莺也貌似不在意的瞟了一眼。
“爸！你来艾嘉超市是为了找那个年轻男孩吧？咱们不要在这儿耽搁了。”
轻松收拾了门卫室的几只孤魂野鬼后，在保护父亲跟妹妹这方面，纪若莺也多了不少信心。
倒是纪若鹂满脸不舍，眼巴巴的看着卤煮小铺。
这家铺子，小时候，父亲经常带姐妹俩吃，她是不明白为什么姐姐能忍住，反正她自己肚子里的馋虫是受不了啦！
司玢瞧了眼无人照看的小铺，带着两个女儿走过去。
柜台上放着干净的不锈钢夹子跟一次性食杯，卤锅盖却封得死死的，一旁的价目表上没有明码标价只写着‘奉献你的理智才能打开锅盖。’
司玢看到小女儿纪若鹂盯着卤锅，哈喇子沿着嘴角留下，一副饿死鬼模样。
就连大女儿纪若莺也没有例外，血眸死死盯着锅盖，右手已经不受控制的按了上去。
‘是香味的问题……不行！不能让双胞胎打开锅盖，在门卫室跟孤魂野鬼战斗的时候，两姐妹有短暂的失去过理性，这时候拿理性去交换，鬼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状况！’
司玢心念电转，出了社区，两姐妹就是自己的‘安全屋’，安全屋可不兴出问题啊！
抢在纪若莺揭开卤锅锅盖前，司玢一把掀开锅盖。
乌渺的蒸汽四散，浓郁的肉香侵入肺腑。
艾嘉超市深处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又消退。
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围了一群孤魂野鬼，它们被香味吸引却没有一只鬼敢踏入艾嘉超市大门一步，仿佛超市深处隐藏着极为恐怖的存在。
眼前这幅诡异的景象瞬间令司玢明白，这锅卤煮不简单。
他速度极快的将锅中的章鱼肠、培根、牛肉丸还有鱼豆腐等盛进一次性食杯递给两姐妹。
纪若莺跟纪若鹂眼下还保存着些许理智，一门心思只剩下了吃。
两只丽鬼大快朵颐，司玢也没浪费时间，卤煮整整一锅，既然已经消耗理智打开了锅盖，他毫不犹豫将所有食物都盛进空食杯，就连剩下的卤水也没有浪费，倒满每个食杯。
分配好食物，司玢也取了一杯跟女儿们一快吃。
辛辣鲜香在舌尖跃动，很快这一锅卤煮就被父女三人吃了个精光。
看到门外的孤魂野鬼散去，司玢慢慢感受自己的变化。
原本他觉得用理智换了这一大锅卤煮后，自己会做一些失去理智的事情。
比如，让两位女儿杀出门外将那些孤魂野鬼吞噬个干净。
但出乎司玢的意料，眼下的自己很冷静，甚至都没有忘记来这里的目的是找到张曦，顺便为女儿们添置化妆品跟衣服，当然还要搞明白生鲜区究竟发生过什么诡谈。
一旁吃得小肚子鼓胀的双胞胎姐妹保持生前习惯打着嗝。
顶着生猪头的纪若鹂凑向司玢的肩膀，撒娇道。
“爸！你好像比以前变大方了嘛，以往从不肯让我跟姐姐多吃这个的~”
司玢摁开小女儿‘哼唧’的猪头，心中腹诽不已。
‘你这只邋遢鬼，别再我灵体上擦嘴，还有你爸这是失了智，才让你们这么吃。’
心中想归想，可看到女儿们的鬼体愈发凝实，身上的森寒气息比起吞噬那些孤魂野鬼后强大更多。
甚至还随着食物消化，一副越来越强的样子。
司玢也是老怀甚慰，这要是让女儿们付出理智代价，揭开锅盖，恐怕眼下这局面要混乱起来。
一旁的纪若莺也凑了过来，挽住‘父亲’司玢的手臂。
“这些卤煮的味道似乎比那些孤魂野鬼更好。爸，我能感受到现在的自己在不断变强，要是我跟鹂妹再多吃一些，我想那些孤魂野鬼中的恐怖存在，我们也可以对付。”
“是呢！爸，不止姐姐变强了，我也变强了。不信你看。”
猪眸精光一闪，菜刀飞扬间卤煮铺子被切的粉碎，甚至连那口卤锅也没能幸免。
纪若鹂睁大猪眸，显然这破坏力超出了自己的想像。
纪若莺弯腰从卤煮铺的废墟中摸出一只色泽黯黄的碗来，她粗略看上几眼就递给司玢。
“五畜兴旺、五谷丰登？”
司玢盯着碗底的几个古字。
‘这家卤煮铺是掌管食物跟牲畜的食司命布置的？’
“其实仔细想想可能性很大。现实世界的鬼怪复苏发生在六年前，而这家卤煮铺子根据纪田日记中的描述，恐怕在社区建成的时候就进驻在艾嘉超市内。”
“食司命选择在蓝天社区复苏，不是个偶然……它应该蓄谋已久，准备了许多。”
司玢有所猜测，又瞬间推翻这个猜测。
‘不对！小区建成的时间要远远早于食司命复苏的时间，根据我掌握的消息。六年前左右，食司命才有能力介入现实，导致2218室跟2205室的惨剧。’
‘也就是说在更早的时候，就有人或者鬼怪帮助食司命做事！他们甚至都没有获取食司命的允许？’
捏着铜碗，司玢神情凝重。
蓝天社区，食司命复苏背后的真相要远超自己眼下的认知。
就在此时，一行血色文字在地板上扭动着浮现。
“亲爱的制作人，恭喜您获得司命遗馈‘食铜之碗’”
“相传哪位存在于被历史遗忘的过去曾在人间行走。时值饥荒之年，草根树皮就是那些流民们的果腹之物。被无数赤红眼睛的流民擒住的它，得知自己这次行走要为众人果腹的命运。再被丢进沸水滚烫的瓦罐前，它向身为神灵的自己许愿：让他们吃饱吧！这样我便不至于被分食。”
“于是从那个时候，便流传起这样一个传说。如果你找到了‘食铜之碗’，便无需再担心饮食，向它奉献你的理智，终其一生你都将在饱腹中度过。”
“制作人请注意，‘食铜之碗’是司命遗馈，独立于彼岸物品的存在，同时划分彼岸物品的‘石、竹、玉、金’将不再适用于该物品。具体使用方法以及代价，请您自行探索。探索完成后，将在图鉴中补充该物品的信息。”
‘跟女儿们吃了一顿路边摊竟意外收获了件大宝贝？’司玢神色平淡。
‘初步知道的是，奉献理智可以获得食物，如果提前准备好食物的话甚至可以获得增益鬼体的美食。’
司玢认真思索着看向小女儿纪若鹂。
‘家里的伙食是由她负责的，按道理来讲‘食铜之碗’交给她保管比较合适。’
可看见小女儿顶着的生猪头上，右眼角的泪痣。
司玢默默收起‘食铜之碗’，当然，他也没有吝啬，将这件物品的消息告知女儿们。
看着女儿们若有所思，司玢主动询问起‘为什么纪若鹂顶着一颗生猪头。’
这倒不是他心血来潮，刚刚冒险要将‘食铜之碗’交给小女儿保管的不理智想法，引起他自身的警惕。
大女儿看着生闷气别过头去的小女儿，无声飘过去抱住她的肩膀。
其实这事，也不能怪父亲。
三次回家父亲总是匆匆忙忙的，他早就注意到妹妹身上的怪事儿，不然的话也不会在不久前瞬间就认出自己。
倒是自己作为姐姐，应该更早地主动和父亲谈‘妹妹生出猪头的怪事。’
好在，眼下也不算晚。
“那天妹妹送走你后，她迷迷糊糊的回到家。等我回去的时候她已经是顶着猪头的模样了。”
司玢心中一恸，小女儿纪若鹂恐怕在送走父亲纪田后就在那场浓雾中身亡，回家的大女儿纪若莺那时候同样身亡。
作为除灵署的前成员，在鬼怪复苏的现场，她没有转身逃走。
纪若鹂拍了拍姐姐的手背，微微仰头眸光泛亮，抿了抿厚实的猪唇，这才以不标准的音调开口道。
“那天送走你后，我就在浓雾中迷路啦。我沿着街道，认清家的方向一直走一直走。就在看到小区大门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腥臭味儿。”
“爸！姐！你们还记得老家养鸡场里的那种味道吧。那个时候，保安室里的范哥跟周姐已经没了，他们酱紫的脸贴在玻璃上滑下，好像在看着我。”
“当时，我特别害怕，就越走越快。进单元楼梯前我往回看了一眼。”
小女儿顿声前音调忐忑，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也是一只鬼，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我看到了一群人，我不知道它们是人是鬼。他们抬着我越走越远，消失在了浓雾深处。”
“我知道自己打不过它们，就想回家找姐姐帮忙。”
“但我没有找到姐姐，只看到镜中的自己那张漂亮的脸蛋变成了猪脸。”
小女儿纪若鹂抚摸着脸颊，对于一个年轻爱美的女孩儿来讲。
失去美貌不亚于剥夺她做人的希望，所幸她变成了鬼。
纪若莺抱住妹妹，目光悲恻地看着司玢。
“我的状况也没有比妹妹好多少，不过那些奇怪的，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我也遇到过。它们抬走了我的尸体。”
司玢无声上前抱住两姐妹，这是他作为一位父亲在女儿们难过的时候该做的事。
可他的脑海中却回忆起来很多细节。
在蓝天社区冷藏室，他没有找到写着‘纪田’名字的铃铛；
在老年人活动中心的二楼，他没有看到属于‘纪田’的遗像；
可在现实世界海天墓园，蓝天社区的葬礼上。
司玢清楚的记得自己在葬礼开始前没有看到‘纪田一家人’的黑白遗照，这其中包括纪若莺跟纪若鹂！
根据他从公共葬礼官网了解到的消息。
在现实世界的蓝天社区，2218室的冰箱中找到了张顺陈溪父女的尸体，地下冷藏室中，找到了那些铃铛和其余居民的尸体。
因为怀疑没有找到尸体的居民尚未亡故，除灵署没有为纪田一家举办葬礼。
当然纪田一家也不是小区中唯一没有找到尸体的人。
拥抱的双手更加用力，也更加温暖。司玢的心中却愈发寒冷。
六年前，蓝天社区的食司命复苏，绝对不是相像中，神灵从凡人身上攥取力量，复苏后于人间行走，顺便起个誓那么简单。
至于眼下嘛，司玢仔细思索后也有了些新的想法。
当然要询问过社区居民才能验证一二，而张曦就是不能错过的一位。
安抚两位女儿，向她们许诺找到背后的真相以及购买化妆品衣服后。
司玢这才带着有些许笑意，眼角犹带湿痕的女儿们走过自动门，正式进入艾嘉超市。
纪若莺悬浮，司玢脚步轻微，纪若鹂脚步沉重，一家三口登上上行自动扶梯，
于此同时，在超市的入口位置，一阵空灵又凄凉的音乐声从扩音器中传出。
在‘欢迎你~欢迎你~今天购物四折起~’的背景音乐中，报价播报晦涩又阴冷。
“艾嘉超市，死亡回馈！死亡回馈！今天超市商品一律四折！一律四折！所有商品不限种类，唯有死亡之后你的灵魂才能兑换……尊敬的顾客朋友们，你们还在等什么？”
扩音器下，摆放着没有充气的卡通人偶。
随着播报循环播放。
超市的卷门缓缓落下，三只浑身贴满胶带，青面獠牙的充气卡通人偶无声鼓胀着。
‘嘭嘭嘭’的脚步声在角落响起，没过多久，晦暗安静的一楼传来自动扶梯不堪重负的运作声。
同一时间，司玢在前两个女儿在后，三人穿行在货架间。
两边挂着各种尺寸的女士内衣，看得司玢嘴角抽动。
‘这特么的，我是说过给两个女儿买衣服不假，可怎么从自动扶梯上下来就是女士内衣区了啊？’
‘超市经理，你要不解释下，你是不是思想不纯洁啊！’
心中腹诽着，司玢放缓脚步。
身后两侧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他疑惑的转过头去，发现两个女儿消失了。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