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离忧心道，你都没有睁开眼，就能看见我睁眼，真是见了鬼。很快闭上了眼。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伤口和旅店的事。
季离忧担心，要是连同说书人来给他治伤也是梦，他真的会很失望，还不如自己抱些希望，也许是真的发生过，也许，他真的因为担心他咬破舌头而吻了他。
说书人面朝外像是睡着了，至于季离忧，盯着他的背后，像是要看出个窟窿一样，他有个放肆的想法，这一刻，他想要亲他的后脖颈，就轻轻一下，要是他睡着了，就不会发现。
“闻老头，你睡了吗？”
他没有回答。
“闻老头是小狗。”季离忧说道。
还是无人应答。
季离忧勾起身子，犹犹豫豫靠近了他的脖子，就在快要贴住时，他紧张地闭上了眼，要是真的被他发现，他说不定会打断他狗腿。
他不敢了。
温热的呼吸洒在他脖后，说书人睁开了眼，很快又重新闭上，当做什么都不知，什么都没有察觉。
他退了回去，像是认输了。
然而不久，又卷土重来，停在他几寸之外。
饶是三四次，依然不敢下手，季离忧无奈，到底胆子不大，要是真不怕死，早就上了，哪管什么以后不以后。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放弃，说书人轻声说了句，“银铃铛响了。”
季离忧当即解释，“我是翻个身，它自己响了，不是我要怎么样，我什么也没有做……”
无奈躺倒，老老实实等天明。
他却欺身覆在他唇间，轻柔地蹭着他的鼻子，上唇下唇都没有停住实处，似乎在逗弄他。
“你？”季离忧一张嘴，他就侵了进来，同他唇齿间缠绵。
他被说书人亲得喘息不稳，支起手臂挡住了他，“你在做什么？”
他反问道，“你觉得呢？”
季离忧想要坐起身，被他抑在枕间，重新交吻，他的手所到之处，季离忧觉得浑身都被点着了，他从来都不知道说书人会这样，他以为自己肖想了这些岁月，已经是大逆不道，但他不知，他会应承他。
会不会，他第一次做梦，就是真的，那时候他并不是在做梦。
季离忧想要问清楚，伸手勾住了他的背，想暂时让他停下，“你……你……呼……是不是……我之前就……”
说书人没再给他机会让他提问，他只有求饶的份儿。
早知道，就不来这里了，季离忧心想。
他累得一身是汗，枕在他手臂上闭目休息，说书人的手从他锁骨上滑动，一直到喉结，顺着喉结，他勾住手指，以指节摩挲着季离忧的唇，但季离忧实在没有了力气同他说话，只能静悄悄感受他的小动作。
他往后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去抚摸他的脸，每一寸肌肤，每一处骨骼，他都要亲手丈量，像是一种执念，他要清楚他的所有，要比了解自己更甚。
季离忧却在想，衣服都脏了，也没有带来衣物，早知道会这样，应该多带几身衣服。
他动了动肩膀，怎么都感觉不到伤口的痛了，看来，说书人治伤的功夫还是到家的。
背上是不痛，别处却隐隐作痛，他略微睁开眼看手臂，斑驳的红印，胸前、锁骨上下，也都是这些印记。
他弄不清楚他，从来都弄不清，他从来没说过钟情一事，也从未多看他一眼，在他眼中，他和茶馆其他人也没有区别，他也总是喜欢说他笨，这都不会，你还姓季，剑都拿不稳，小命难保啊……诸如此类，都是他自小听到大的话。婴师傅说，他越长大，就越像是从前的说书人。
季离忧那时候道，自然，我也算是他带大的。
他第一次知道说书人是神仙，还是很小的时候，父亲给他买的八哥病死了，他哭了很久，父亲答应给他买个一模一样的，但是季离忧知道，死了就是死了，再是一模一样，也不是他原来的那只八哥了。
他用帕子包着八哥，午后走到他面前，蹲在他面前说，“吹口气。”
季离忧哭着说不要，“我今天不想和你玩儿，我的八哥死了。”
说书人笑道，“你吹一口气。”
他不耐烦地一吹。
帕子里的八哥转眼就扑腾翅膀在屋中打转，撞得门口的灯笼乱倒。
“天啊！”小离忧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说，“不是我救了它，是你。”
但是没过几天，茶馆附近的一只小花猫死了，季离忧曾经喂给它剩肉。
平常的孩子并不会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但季离忧会，他知道，有失必有得，所有的事都有一个平衡点，阴晴圆缺都是常态。
他问说书人，“是你杀了那只猫？”
说书人摇头，“是你杀了它。”
“怎么会是我呢，怎么会是……”他冷静片刻，第一次明白了他的话。
他说，是你救了它，他又说，是你杀了它。
后来，季离忧便不再强求，说书人没有和他说任何生死的大道理，他只是用行动让他明白了其他孩子不能明白的道理。
包括父亲去世，他也没求说书人救救父亲。
季离忧明白，如果这一次父亲没能过了这关，那便是父亲的宿命。他强行更改，这一次同样会付出代价，如果是命，那便是以命为代价。
那年他问说书人，我可以替父亲去死吗？说书人看也没有看他，翻看架子上泛黄的书页，“你怎么可以确定是你死而不是我，也不是其他人呢？”
季离忧没有那么自私，他知道，父亲也不会让他这样做，以命换命，终究是行不通。
茶馆的人都说，他和祖父、父亲长得很像，可说书人口中，他和祖父、父亲一点儿也不像。
祖父和父亲，他们侍奉了他多少年呢？季离忧不知。
他盘旋在季家有多少个百年，季离忧也不知。
可他唯独在意一件事，“父亲和我一样？”
“什么？”他问。
“你知道的。”季离忧疲惫。
“不清楚。”他说。
如果父亲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他会直接说，但是他说‘不清楚’，答案很明显。
小时候，他每次来三七茶馆，父亲都要提前让人备好房间，他的房间打扫的下人不许进去，洒扫这样的事父亲也是亲力亲为，他来说书那几日，父亲会提前在客人中安插家里的护院，他要确保他的安全。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