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们偷的！”“我不知道啊！”“我没有偷东西，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乱乱哄哄，吵得周围树叶上的细雪都在窸窸窣窣地往下掉。
宋明臻拢着大氅，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半躺着，说：“说起来，栽赃嫁祸的事也不是不可能出现。我初来乍到，最不想冤枉了谁，丢个尖酸刻薄、处事糊涂的名声出去。这样吧，你们也想想，看跪在你们周围的人里，谁会陷害你。你们若是能检举揭发，证明了自己的清白，我再给你们赔不是。”
从周围的人里寻找目标？什么意思？
人们面面相觑。
宋明臻和善地瞧着他们，好像真的在等待他们自证清白。
跪在这里的人们都是他们的主人在众多仆人里挑拣出来的，都是有脑筋、办事机灵的人。在这里工作了一个月，不只是了解宋明臻，更了解经常在宋明臻身边晃悠和监视的人。他们虽不说破，心里却和明镜一样。同为细作，就算不是为了同一个主人，也想给对方留点颜面，以便将来互相帮衬。
宋明臻就喜欢打破他们的微妙的关系，不止如此，还要掐断他们的后路，甚至连带着他们的主人一起拉出来，跟着他们丢脸。
见细作们不说话，宋明臻不疾不徐地说：“怎么，找不到可疑的人吗？也就是说，你们承认自己的罪过了？靳赢——”
立刻就有一个浑厚的声音应答：“末将在！”
靳赢是昨天才上任的黎国护卫军中的最高统帅。上一位统帅左木错在护送宋明臻到达瑨国之后不久，就收到了家里的来信，说村里遭了土匪，他的老父亲被一刀砍死了，弟弟也受了重伤。宋明臻便亲自写了一封信递交给宋华庭，允许统帅卸任回乡守丧和安顿家里的事务。宋华庭的回复信是跟着年节的礼物一起到达的，他同意了宋明臻的安排，同时建议让副统领刘帅暂代统领的位置。
可惜的是，副统领刘帅在正月初二丑时出房间小解，一下子栽倒在院子里，抽动了几下人就没气了。随行的大夫说，他原本就有心脏上的毛病，许是晚上太冷，他又自认为身强体壮没有披衣服，受了寒，勾起了老毛病，于是就死了。
大年初二死了人，还是即将做统帅的将领，再加上刘帅平日里待人傲慢，不受待见，人们都嫌晦气，所以都讳莫如深。此时前任统帅左木错还没来得及出发，宋明臻便让他给宋华庭带消息，提拔校尉靳赢做了统帅。
虽说回复的诏命还没有下达，但靳赢忠厚老实，最是得人心，所以人们对于他提前上任没有半点不满。这件事便这么定下来了。
统帅更换的整个过程，只有碧落知道完整的前因后果，知道宋明臻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碧落问宋明臻，只短短几天，就接连有两位负责送亲的护卫统领出事，且其中一个还是在即将上任的时候莫名死了，难道不会引起宋华庭的怀疑吗？
宋明臻无所谓地回答，随他的便，他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也对，无论是谁，想监视或控制这个一直梗着脖子对待每一个对手的女孩，谁都会付出代价。因为别人不敢拼命，而宋明臻，敢。
作为耶律皓春提拔上来的将领，靳赢是从心眼里偏向宋明臻的，暗自发誓要效忠于她。宋明臻也派了李素生调查靳赢，背景很干净，人品也好，让宋明臻十分满意。
听见靳赢浑厚的应答声，跪在地上的人们都吓得狠狠哆嗦了一下，又哭天抢地起来。而靳赢虽忠厚，却不是个含糊犹豫的人，做事干净利落。三步并作两步，已经站在了宋明臻面前。
“把这些人直接扔给大理寺，就说是偷了御赐珠宝的贼，让大理寺按瑨国律法惩处。”宋明臻吩咐道。
靳赢又利落地答了一声：“是！”
跪着的人们慌了。他们知道，只要是宋明臻亲自定了罪，到了大理寺是万万没有翻供的机会的，更何况皇帝和太子安插的细作还好，其他人安插进来的，大理寺都不会包庇，定会从重处罚，怕是断头都是有可能的了。
于是他们各自有了算盘。
反正不是效忠于同一位主人——就算是同一位主人，活下去的人才会接着得到倚重，死了的人只能成为无头恶鬼，有什么意义？看宋明臻的意思，应该是找到了某些人的把柄，或许不太确定吧，不如把知道的东西说出来，或许还能侥幸留下一条命。
打定了主意，他们纷纷开了口。
一个负责洒扫的婢女忽然指着身旁的帮厨嬷嬷说：“公主，我说！是常嬷嬷，常嬷嬷总是借着给公主您和几位黎国将军送饭的机会，自由地进出各个房间。她家里有一个在私塾里读书的孩子，需要很多钱。定是她偷了东西，又怕被公主抓住，才栽赃给我们的！”
立刻就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哭着应和，说常嬷嬷最喜欢拿别人的东西，总是苛待女孩子们，定是她拿的。
常嬷嬷登时急了，几欲从地上站起来，又被人牢牢地按住。常嬷嬷骂道：“两个小贱蹄子，还敢污蔑你姑奶奶……哎呦——”
按住常嬷嬷的黎国护卫朝着常嬷嬷的脸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好好说话！”
常嬷嬷的脸一下子就多了五个手印，煞是鲜亮。她眼袋里存了的满满的泪一下子全都倾倒出来，哭喊道：“公主明察呀！老奴才不是多手多脚的人啊！都是这些小贱蹄子，她们串通好了，想要借刀杀人，公主千万别被她们给骗了！”
那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怕引火烧身，忙说：“公主，这个老货最不是人！她不光喜欢偷东西，还总是打听公主的起居习惯。我就亲眼见过半夜里她把这些消息悄悄送出去！”
常嬷嬷的脸霎时白了。
好！宋明臻暗笑。好戏终于开始了。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