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前，她的丈夫是她的；今日之后，她的丈夫只有一半是她的。
还记得谢寿和桑晴兮成婚的那个晚上，谢寿把桑晴兮的手拉进自己温热的怀里，情意绵绵地对她说：“以后我只会对你一个人好，别的什么人，我看都不会看一眼！”
如今又怎样呢？
桑晴兮总想替谢寿找些借口，体谅他有家族要顾及。可每一次借口，都会被桑晴兮自己反驳得没有余地。在和司如意成亲这件事上，桑晴兮作为极其重要的参与者，却没有谁考虑过她和她即将出生的孩子的感受。就是一直把“爱”挂在嘴边上的谢寿，也没有把这件事好好解释给她听过。
桑晴兮是丞相的女儿，地位是不如公主尊贵的。虽说陛下发下话来，说桑晴兮和司如意都是谢寿的正妻，可无论是谁，也不会把她们平等看待。桑晴兮成了不用言明的侧室。
那么，她生下来的孩子，自然就成了庶子。以后公主府建成，桑晴兮必定要跟着谢寿入住公主府的。公主府里的庶子，哪一个又有活路呢？
想着想着，桑晴兮不觉垂下泪来。以往别人如何羡慕她，往后人们就如何耻笑她。这样的日子，怕是难以到头了。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不思其反啊！
次日一早，天有些阴沉。等司如意和谢寿给谢迎天夫妻俩敬了茶，天终于下起雨来。今天的雨有点大，算是今年正正经经下的一场雨。一场春雨一场暖，今日之后，天会越来越暖吧。
许是因为许久没有这样畅快地下雨了，一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一整天，黄昏的时候，风也大了些。一直在房间里胡思乱想的桑晴兮在喝安胎药的时候，忽然听见门外一声巨响，紧接着传来一个女子尖锐的惨叫声，吓得她几乎失手打碎了药碗。
难道是打雷？这时节，怎么会有这么嚣张的雷声？听那声音，也不像啊。
过了片刻，一个陪嫁过来的侍女匆匆忙忙进来，安抚桑晴兮说：“小姐吓坏了吧。不是什么大事，小姐放宽心。”
“发生什么事了？什么声音？”桑晴兮放下药碗，问。
侍女赔笑了几声：“没事，就是陪嫁过来的瓶儿被砸了一下。”
“被砸了？好好的，被什么砸了？”
“这……”
见侍女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桑晴兮有些气恼，问：“到底怎么回事？”
侍女被吼得赶紧跪下，说：“小姐息怒。是……是匾额……”
“匾额？”桑晴兮一愣。
“咱们‘听雨轩’的匾额忽然掉了下来，把正巧路过的瓶儿砸伤了。如今匾额掉下来摔成了两段，咱们丞相府的下人们正想如何修复。小姐息怒，这匾额当初是我们几个陪嫁丫头亲自瞧着装上去了，应该是很牢固的，更何况今天虽有风，但也算不上大，不知怎么的，那匾额就掉了下来……”
桑晴兮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那侍女赶紧又磕了几个头。虽说桑晴兮平日里对待下人们比较随和宽容，但这个匾额的意义非凡，且是谢寿亲手写的。这么个节骨眼上，谁敢用任何和谢寿有关的东西刺激桑晴兮呢？除了请罪，她们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半晌，桑晴兮落寞地问：“匾额摔碎了？”
“……是。”侍女的头低得更低了。
桑晴兮轻轻叹了口气，说：“天意吧。不要装了，就那么放着，等着姑爷……等他空闲了，再写一个也就罢了。”
侍女悄悄舒了一口气，应了一声，告退出去。
再写一个？桑晴兮明白，无论写成什么样子，也不是原来那个了。
司如意正在房间里修剪新摘来的桃花枝，有六个宫中陪嫁过来的丫鬟陪着她。她被安置的房间很阔大气派，所以虽然有这么多人，倒也不觉得拥挤。司如意就喜欢所有人都站在她身边陪着她，也不为别的，就是觉得舒坦。
门口有个精瘦的小厮使劲低着头问了个安。
司如意剪裁桃花枝的手没有停顿，眼皮也没有抬，只问：“事情办成了？”
小厮答：“是。咱们的人用弹弓把那个碍眼的牌匾打下来了。那块牌匾还没落地的时候就碎了，落地之后更是粘也粘不起来了。按照公主的吩咐，因为桑晴兮一直没有出屋门，只砸伤了她的侍女——不过也够她们院里受的了。”
司如意向身边的丫鬟递了个眼色，那丫鬟立刻会意，从门边拎出一块看着有些破旧的匾额，丢到小厮面前。
司如意说：“把这块匾额给那院送过去，就说是本公主和驸马赏她的，让她立刻挂起来，免得辜负本公主的一片好心。”
小厮把匾额抱在怀里，见上面刻了“落雨阁”三个字，当下就明白了。磕了个头，一溜烟去了。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眼睛红红的桑晴兮便收到了这个匾额，一股浓烈又难言的委屈冲上心头，若不是为了她可悲可怜的、身为大家闺秀的自尊，她恐怕要在下人们面前坠下泪珠来了。
尊卑有别，桑晴兮是不能不收的。
待那小厮笑嘻嘻地退出屋子，桑晴兮的侍女攥着拳头、浑身发抖地说：“欺人太甚！她不知道她是怎么踏进谢家大门的吗？也不嫌……”
“安儿！”桑晴兮喝道，“天子之女，难道是你我能品评的？规矩都忘了？！”
叫安儿的侍女受了训斥，却没有收敛，反倒说：“她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样的委屈小姐是决不能受的！还‘落雨阁’，也不觉得俗吗？等姑爷来了咱们院，看见这个匾额，一定会给咱们讨个公道的！”
虽然心里十分盼望这件事能像安儿说的那样发展，但对谢家已经很了解的桑晴兮，知道这并不可能。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