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杳倒了水,将木盆,书卷,烛灯一一收捡好,站在门内,眉头轻轻蹙了蹙,眼里有一丝嫌弃。
血腥味浓重了许多。
秦杳看了看少年苍白的脸,还是走了过去,伸手在柜子顶摸了两个悬胆瓶,坐到了床沿。
掀开被子,血迹斑驳。
少年身上的伤口因为血液干涸与衣服黏在一起,方才一股脑脱了,扯掉了些皮肉,伤口又裂了,血涌得厉害。
秦杳拿起白瓷悬胆瓶,拔了塞子,将褐黄的药粉均匀地撒到他的伤口上。
“嘶——”蚁噬般的麻痛从伤口传来,少年忍不住吟了一声。
“这是什么?”声音有些发虚。
秦杳道:“止血的。”
少年是趴在床上的,看不见秦杳的表情,但听得出她从始至终都很淡定,此时,再蠢也发现了她不是寻常人。
迟疑片刻,问道:“你,是什么人?”
秦杳答:“你的救命恩人。”
少年沉默了,低着眉眼像是在思索什么,半晌,道:“我叫苏铭,苏州的苏,铭记的铭。”
“秦杳。”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秦杳开口道:“你这伤怎么弄的?”
苏铭丝毫不避讳:“我有个同伴被青坛宗的人下了毒,我去偷了解药,就被追杀了!”
说着,苏铭伸手将绑在裤子上的一个锦囊解了下来,从中掏出一个不足手心大的小盒子,揭开来,说道:“就是这个了。”
一股清冽的幽香若隐若现,布满了整间屋子。
秦杳看了一眼,盒子里躺着一粒紫色药丸,又沁着一丝血红,莹润光泽,像是打磨过的宝石。
紫血丹?青坛宗的镇教之宝?
秦杳看着这个缺心眼的小子,眼里有了几分欣赏,又道:“你同伴中的什么毒?”
要用紫血丹才能化解的毒,也该排得上天下奇毒了,看这孩子年纪不大,虎口逃生,倒也难为他了。
苏铭眉头紧锁:“七线之毒,现已过去三日了,也不知妙儿撑不撑得住,嗐……”
秦杳震惊:“七线?”
“对啊,你也听说过?哎,也不知这药能不能解毒。”苏铭多愁善感地拨弄着小盒子。
秦杳几乎要笑出声来:“你可真有意思。”
七线之毒,能让人七日后肠穿肚烂而死,听着凶险,实际上是青坛宗最不入流的毒药,但凡有点道行的医者都能解毒。
换言之,他在青坛宗随便绑个打杂弟子也能搞到解药,而且别人还懒得追究。
他倒好,直接把人家的镇教之宝给偷了出来。
苏铭一本正经地纠正道:“姑娘言错,我这叫有义气,不叫有意思。”
秦杳没忍住,嗤嗤地笑出声来。
苏铭小声嘟囔:“我又没说错,你笑什么?”
“你是怎么将这丹药拿出来的?”
苏铭回忆道:“说来也巧,我在青坛宗迷了路,正好碰上一个偷潜青坛宗的人,我把事情告诉他,他就把解药给我了。”
“他说你就信?”
苏铭理直气壮:“为何不信?”
秦杳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摸了摸鼻梁,暗自发笑。
苏铭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拍床板,哭丧着脸,扭头看秦杳:“对啊,我跟他素不相识的……这药,不会是假的吧?”
“倒也能解毒,效果更好。”秦杳的声音在发颤,笑意揉碎在每一个字里。
“那就好。”苏铭嘟囔着,安心地趴了回去。
“前面你自己抹吧。”秦杳将白瓷悬胆瓶递给他:“另一瓶是金疮药,血止住后,自己去烧热水擦擦身子再涂上。”
苏铭坐起身来接过瓶子,开始往伤口上倒药粉。
秦杳又道:“对了,如果明早你还没走的话,记着,你叫秦铭,是我表弟。”
苏铭连连称好。
秦杳打开柜子抱出一床褥子,就朝外走。
苏铭问:“你去哪儿?”
“打地铺。”
“这……还是你睡床,我睡地上吧?”
秦杳瞥了一眼血迹斑驳的床褥,一本正经地嫌弃道:“不了,脏。”
……
天将破晓,金鸡三唱。
苏铭被吵醒了,虚弱疲惫,眼底泛红,没睡饱,不过还是披着沾血的上衣浑浑噩噩地去灶房烧了锅热水。
他用木盆将水端回了房里,顺手扯了张盥巾,先洗了一把脸,再仔细地擦拭身上的血迹。
当他换了第三盆水,准备上金疮药时,听到了一声尖叫。
循声望去,门外站着个年轻妇人,瞪着眼睛,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妇人说:“你是谁?你怎么在这儿?杳娘呢?你把她怎么了!”
苏铭裸着上身被人看着,忽然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脸脖通红,不在状态的回应道:“我,我是秦铭。”
与此同时,嘎吱一声,堂屋的门开了,秦杳衣着整齐地站在那里,轻轻喊了声:“小宋嫂子。”
宋香看到她后,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片刻,解释道:“我看着你房门没关,过来看看。”
秦杳素来不起这么早。
宋香又看了苏铭身上的伤痕几眼,问秦杳:“这位是……”
“我表弟,秦铭。”秦杳走出门来,慈爱地看了苏铭一眼,微微摇了摇头,有些无可奈何道:“娇生惯养的,走不惯山路,昨儿来找我,摔了一身伤,衣服也破得不成样子了。”
宋香信了,这秦铭和秦杳一样,模样俊俏,带着小村镇的人没有的娇贵气,当真是像对姐弟。
便道:“我家里还有几件我丈夫的旧衣服,小兄弟不嫌弃的话,我拿过来吧。”
秦杳:“劳烦小宋嫂子了。”
“都是邻居,说这些做什么。”宋香摆了摆手,就往自己家走去。
宋香拿来了衣服,回家哄孩子去了。
苏铭上完金疮药,穿好衣服,帮着秦杳处理带血的床褥。
进进出出,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才吃完午饭,村子里的人都传开了——秦杳家里多了个俊俏男人。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