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出的树梢上坐着那位仙人。
应该是那位书生画的，但是本来应该是嘴的地方，没有墨痕，那张脸上只勾勒了一双眼睛。
一双冷淡的眼睛，
在和那双眼睛对视的一瞬间，小青就下意识挥手后退到书柜上。
但是没有来得及，一道凝聚成白色淡痕的爪痕从那幅画破纸而出，直接挠在她的肩膀上，让她闷哼出声。
过了片刻，小青再试探性去拿那副画的时候，上面画着的人已经变成一只趴着歇息的狐狸，对方的尾巴旁边写着一行小字。
【彰德府、城隍留。】
小青当即愕然。
城隍可是一个特殊的职业，哪怕是人类也可以担任城隍，当然，是死去后的人类。
那种人一般都是很有名声、又很尊重百姓，所以死后会被推举为城隍，经过考核后，便可以快乐上任，再继续辛苦工作了。
可是哪怕是城隍，也是神仙，而神仙和妖之间的关系，不能说是平淡和睦，只能说是水火不容。
特别是城隍，是庇佑一方百姓、并接受百姓们供奉的父母神。
城隍又怎么能和一只狐妖扯上关系呢？
小青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作画的神非常贴心，做不改姓地留下了地址，方便别人找过去，但是小青已经隐隐有些想要退缩之意了。
毕竟管天管地，也管不了人家交友画画。
又没有哪条明文规定，说城隍不得与妖物来往，倒是有明文规定不能和妖物同流合污的，但是万一只是普通的朋友怎么办？
你大大咧咧地撞上去，打了个招呼：嗨，城隍，我是来找那狐狸精的。
你还是个同样原型名声不怎么好听，人类一听的第一印象就是：阴险歹毒。
这让城隍怎么办？是先下手为强鲨了你，还是先下手为强鲨了你？又或者是先下手为强鲨了你？
考虑到这点，小青几乎是立刻决定要放弃了，她是千方百计想要救姐姐出来，但还不至于没脑子的去送蛇头，给当地城隍的履历上添上一笔战绩。
就在这个时候，黑白无常当时一唱一和配合着透露线索的场景，突然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刚刚猛然跳跃、试图躲避攻击的动作太过剧烈了，发出了很大的声响，哪怕她把受伤声咽下去，凡人也从之前的声音听出不对劲来。
外面吵吵嚷嚷，已经有火把接近了，屋里却还是一片黑暗寂然，只有清冷的月光遥遥照进来，增添了几分微不可察的存在感。
那只狐狸闭目趴在书页中间，被几根简单的线条勾勒得栩栩如生。
外面的火把越发靠近过来，小青微微侧首看了一眼，有些犹豫地握紧了手里的书籍。
这几乎是一条必死的路，她当然知道。
但是自从姐姐被镇压到雷峰塔下，她辗转求了很多人情，甚至经常去各大庙里打卡祈求，比如观音庙。
观音娘娘某次也回应过她，但是却不是答应她救姐姐出来，而是仁慈地告诉她，这是她姐姐必经的劫难，度过此劫还好，若不度过，那便是天也饶她不得。
这个必死之路，是小青这么多年，见到的最接近希望的一条了。
哪怕它代表的神仙并不怎么威风，只是城隍，但是黑白无常能够接触到的，能在人间行走、又不常年居留地府的神仙，也只能是城隍了吧？
犹豫了须臾，小青立刻做下决定，握着这本书逃走。
那些举着火把的人类试探性地推门进来时，只能看到自己火把上摇曳起来的火焰，而没看到在窗边一闪而逝的青烟。
他们大致巡逻了一圈静悄悄的室内，打开密室，给慈眉微笑的观音娘娘上了几炷香，便狐疑着离去。
*
“城隍？”哪怕经过小青的解释，许和光还对这个词有些陌生，不过他对观音倒是熟悉。
之前了解神仙鬼怪的知识时，那些有名的神仙里也有观音在列，他大概知道观音都掌管什么职位，也知道很多人祭拜观音、是祈佑自己无灾无病、得孩子的。
不过小青口中的‘观音娘娘’这个称呼，倒是让他想起‘妲己娘娘’。
他先关心问道：“那此去，城隍可有……？”
他想问城隍的态度怎么样，可有当场翻脸、直接打杀小青，又想到小青现在这么如常的出现，多半没有出现本源受伤的情况，想必城隍也没有过多为难她。
可在小青亲口确认之前，许和光哪怕猜到，也还有些担忧。
小青微笑着摇头：“彰德府的城隍，也算是个妙人了，原来他不只是那幅画的作者，还是那本书的作者，那本志怪小说也是他由自己的亲身经历、改编润化而成。”
就是遇到女鬼，和女鬼的香艳没事？
咳。
确认小青当初没事，许和光的注意力立刻转移，他压抑着狂喜问道：“我刚刚听你说，你经常回许家，看望我姐姐姐夫，还有娘子的孩子……？”
娘子的孩子，可不就是他的孩子吗？！
原来他和娘子都有孩子了！！！
小青：“……”
小青瞪了他一眼：“对呀，你和姐姐可是有个儿子呢，他姓许、名仕林，可比你当年要出色很多，不止读书好，就连诱哄他的妖怪，也有许多呢！”
“算算时日，如果当初没有天地剧变的话，仕林也该参加春闱了。”
许和光冷静了些许。
有孩子是好事，孩子很出色也是好事，可孩子被很多妖怪盯上，他就有些担忧了，毕竟不是什么妖怪都和自家娘子一样人美心善，很多妖怪还是不怀好意的。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娘子，他做的梦，还没梦到孩子出生那一段呢……如果孩子出生不久，娘子便要被镇压，那还是算了吧。
把孩子的出生时间推迟上百年、上千年，相比孩子为了父母，是不会在意的。
许和光有些心虚，连忙继续讨教重点：“那你见朝歌尊者还顺利吗？他是怎么说我和娘子的？”
小青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大意是：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连尊者都叫上了，我都没这样！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