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输了。
她终究是高估了自己在顾母心中的位置，也同样是低估了顾母的决心。
十几年的养育之恩，都不算什么是吗？是了，说是养育之恩，但若真是论到母女之情，她们之间又有什么真正的母女之情呢？从她有记忆起，她印象中的顾母好像就一直很忙的样子，国家研究院的科研人员啊，几个星期几个月不着家的那种。
她以前以为不过是因为顾母忙，就算是一贯对她的感情淡淡，也不过是因为被工作冲刷了心情而已，但是现在看来.....呵，顾阮阮咬着唇，低着头，手指无措地纠结在一起，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流，滑过脏兮兮带灰的脸颊，留下明显的痕迹，眼中满是受伤，不是忙啊，只是不喜欢她而已。
喜欢不起来是吗?冥冥中伟大的母爱让对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无法动容是吗？而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却可以不顾一切，没有任何理由，对吧？
工作也不忙了，就连困难的出国都不是件儿事儿是吗？
呵。
顾母看了一眼顾阮阮，紧握了握拳，眸中依旧是坚定。
错误的交集就应该果断地拨回正轨，避免猛烈而长久的疼痛。
“你犹豫了。”叶因看着顾母，很客观地得到结论。
“......很抱歉。”
“不不不，您不用对我说抱歉。”
叶因的礼貌和疏离更让顾母的心像是被刀割一般，疼痛得快要流血，那种猛烈的情绪，同时又给顾母带来一种莫名诡异的宽慰，是了，是她的女儿啊，只有亲近的人带来的疼痛才如此深刻而切肤。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能理解什么是人之常情，但也请相信，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有些事情......想必不用我说，你也应该能猜得到个七七八八了。”顾母用又是希冀又是卑微的目光望向叶因。
叶因......真的是忍不住头大，“当然，但也希望你懂得属于我的人之常情，我现在，只想过我自己的生活。”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需要操心的事情，也同样不希望有太多的狗血。
顾阮阮的隐忍，顾母的复杂，二程的八卦，依旧周围人的好奇或者是漠不关心，一帧帧，一幕幕，像是怪圈的画面，如此不真实。
还有那个猜测到肯定的事情......眼前的人，她的生母？妈妈？
她从来觉得自己普普通通，平平凡凡，掉进人群中一下子被淹没的那种，从来没有想到有那么复杂的经历，至于此外，还有更甚？
头更疼了。
妈妈？这个称呼对应的人一直是那个在生活中汲汲营求、暴躁、偏心、贪婪的市井养母。
即便是她对自己的身份心知肚明，在那个家毫无归属感，但是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生身妈妈应该是个怎样的人。
而眼前的这个人仿佛终于是将答案诠释了，端庄、优雅、自持、果断......一切美好和赞扬的词用在这个妈妈的身上仿佛都不为过。
好到太好了，看着气质和打扮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妈妈。
是个有来历的。
让她肯定，很久很久以前她那些微小又远大，不着边际和贪婪的愿望，仿佛，一下子就可以实现了。
她要跨阶级!成为富二代了！
可是，远没有想象中的愉悦。
时间过得太久太久了，她良好的记忆力虽然还保留着曾经的愿望，但也只是记忆，没了心情，快乐的阈值早已经天翻地覆了，朝夕不可比拟。
“很抱歉，现在我不想考虑这些事儿，我想，我们彼此大概也都需要静静，您觉得呢？”
顾母浮于表面的体面的面具一瞬间像是有些支撑不住欲要破碎似的，勉强扯起的笑容带动嘴角的皱纹，让她看起来更为苍老又脆弱。
可她依然微笑着，体贴着，小心翼翼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没关系，没关系的，是我太着急了，做事儿不太妥当了，让你觉得太突然了是吧？没关系，没关系的，我可以等，对了，你现在应该很累了是吧，赶紧儿回去好好休息吧，你还小......当然，你要是不想，也不会有人强迫你的，我保证，不会打扰到你的生活。”
声音语调中带着明显的更咽，渐渐低沉到无声。
一旁的顾阮阮看着顾母这个样子，这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了，她印象中的顾母，一向是冷硬骄傲的，看人的目光总是带着三分冰冷和四分轻慢，哪里像是现在，能放下姿态到这般。
叶因！她凭什么啊！凭什么啊！这让她怎么甘心？那些她无从改变的事实，不是她的错啊！她想有这样妈妈！也要已经用用十几年了，为什么就不能一直拥有下去呢？她不明白。
错了，就一直错下去不行吗？
将一切都放在了她面前，转身又告诉她，不是她的，这对她公平吗？
叶因察觉到了来自顾阮阮如有实质的目光，以及这位夫人身边成年男士的谴责的目光，其实，这些她都不在乎。
只是顾母鬓角的白发，有些刺痛了她的眼睛。
时间，让过去的终也过去，可到来的也都到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想到等到高考之后，再考虑这个事情好吗？我现在，确实是没有时间和心思。”
顾母原本黯淡的眸光一下子就又亮，“对！对！是这样的，没错，是我欠妥当了，太着急了，对不起。”
“不，您没有对不起谁。”
顾母一下子又愣住了，这么多年，被枷锁禁锢的心，仿佛在一瞬间得到了救赎和解脱。
但孩子......
“是我对不起你啊，是......我的错啊，等高考后，等高考后......需要我给你请专门的辅导老师吗？他们有些是清大或京大的教授，或者是那种专门教冲刺清大京大班的”
“不用，时间不多了，但我可以。”
叶因斩钉截铁，语气自信又果断。
“好！”顾母展露笑颜，她的女儿啊......
......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笨这么轴啊！就这么让儿媳妇儿走了！”
“你没听她讲吗？她要高考。”
“你不说我差点儿都没想想起这茬来！你说你怎么那么不是人！人家姑娘还未成年啊！”你怎么忍心下得了手呢！
“我本来就不是人。”何云缙声线淡淡又带着一种自矜的骄傲意味。
何母要被气死了！好啊，一段时间，这气人的段位又突破了啊！你丫行！你别哭！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