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一连派了三名女医，前往显王府为林若菀诊脉。
结论一致：侧妃已经有孕。
佟氏细细回想了很久，除了第一次来时，被侍女的茶水泼湿了一处裙角，祖孙两人从未沾过藏云轩任何东西。
大长老也百思不得其解。他不能去显王府亲自为林若菀诊脉，也无法细细查看被林燮护得眼珠似的林若莹。
所以，林燮只能在大长老的再三的要求下，来询问林若莹。
“你再问一句，我就绝食，”林若莹这两天脱离了苦海，不仅晚上能睡个好觉了，连用度都比佟氏这个后宅主母还要好上许多，身体开始恢复起来，她面对厉鬼有些犹犹豫豫的询问，懒洋洋地回答，“当然了，你可以打晕了，直接给我灌下去。”
对面卡巴卡巴的声音传来，林燮牙齿有些打颤，声音粗噶地几乎刺耳，“不不，我只是随便问问。”
林若莹端起一盅为她跑断了腿，才好不容易得来的牛初乳，忍着腥味，一口一口慢慢喝。
她不记得自己从哪里听来的，只是要求林燮给她弄来牛初乳。
没有，可以。
绝食！
林燮只要听见林若莹要绝食，哪怕她要把林氏先祖的棺材板挖出来当门板，都愿意。
林燮为了弄到所谓的牛初乳，把自己手下的人折腾的够呛，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头刚生产的奶牛，可动作粗鲁把奶牛吓得半死，根本就没法产奶，只好再去找
最终，花了极大的代价，折损了一个小分队，才千里迢迢抢回来一头奶牛，一帮凶神恶煞的恶棍，小心翼翼护着一头奶牛，就像呵护自己柔软的兄弟，长途跋涉回来时，几乎泪流满面。
屋子里又是一片死寂。
林燮知道林若莹心里恨他，不愿看见他，可他这把老骨头能用仇人之女来传宗接代，本来就是一桩乐事，更何况他的实际情况。
别说将林若莹当成菩萨供着，就是给她当牛当马都乐意。
林燮心里暗搓搓的想过，这一胎生下来，调养得好，马上能生第二胎。
林若莹终于喝完了那盅难喝的东西，看着林燮迟迟不离开，心里恶心至极，也想要狠狠恶心他几句。
“叔、爷、爷！”林若莹说完就捂住嘴巴，瞪大眼睛一副说错话的懊悔表情，“哦，不，夫——君——”
林若莹看着林燮两排牙齿狠狠磕了一下，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心中得意。
“你也别算计着，一旦我生下孩子，就拿我去试药。”
“哼！我能怀上你的孩子，别的女人可不一定，你心里清楚。别看皇上一把年纪，后宫还有人能怀上龙种，那不仅是我父亲的医术高明，也是那老皇帝的种比你好！”
林燮当然知道，可禁不住林若莹当他的面，说他的种不好。
林若莹还在极尽讽刺之能，林燮牙齿叩击声越来越响，终于在他忍不住要掐死林若莹之前，拖着一把骷髅骨离开了。
林若莹嘴角讽刺随着林燮的离开，马上消失
算了算时间，她得赶紧下一步。
汤嬷嬷在一个老嬷嬷的陪同下，看了自家的小姐，坐着说了几句话，问了吃食用度，就从屋里出来了。
没过几天，整个老宅都知道，林若莹的用度不仅高过主母佟氏，甚至还和族长比肩，那只不下蛋的常氏，差不多都要吃糠咽菜了。
那天一早，常氏带着一大群婆子、丫鬟，气势汹汹就撞开了林若莹的院子大门。
林若莹听见两帮人马厮杀，竟然穿着里衣，赤脚就偷偷跑了出来。
都是膀大腰圆的婆子和身强力壮的粗使丫鬟，火并的场面极为富有戏剧性。
从撒泼耍赖到动手打人，从撕破衣襟到抓烂发髻，从吐口水到洒出毒粉，等汤嬷嬷看见自家小姐脸色苍白的倒在地上时，林燮都已经被惊动了。
看到那白色里裤下面那一滩殷红的血迹时，林燮急得几乎骨头架子都散了。
院子里的纷乱终于平息下来，林燮震怒之下，除了常氏关进了祠堂，其他人全部处死。
林若莹惨白着一张小脸，死死抓着汤嬷嬷的手，林燮才松了口。
“你好好休养，年纪轻，很快会恢复过来的，”林燮几乎无法开口，刚刚看到希望，却又被残忍的打破。
好在，还有希望。
林若莹紧紧闭着眼睛，不说话。
新的仆妇很快到位，汤嬷嬷和于嬷嬷被允许再次贴身伺候。
为了让林若莹不再绝食，林燮给了林若莹三个铺子和一个庄子，承诺，只要她好好配和，这些东西不在话下。
林若嵘是在常氏被关第三天后出现的，不知为何，林若嵘总觉得于嬷嬷有些怪异，可还没等他发现端倪，已经忍不住暴脾气，和林若莹争吵了起来。
林燮赶来时，一屋子的仆妇吵吵嚷嚷，那个喊医女，那个叫热水，汤嬷嬷刚被于嬷嬷要求打开屋子通风，让被气得晕过去大出血的林若莹喘口气。
林燮亲自求了大长老，带了一名医女过来，施针很久，才止住了血，到了后半夜，林若莹才幽幽醒过来。
又是子时，两个恶鬼相互对视。
林燮：你好歹喝点燕窝。
林若莹：让我死！
林燮：我会好好惩罚他。
林若莹：让我死！
林燮；再给你三个铺子，一个庄子。
林若莹：让我死！
林燮只差没有跪下了：你到底要怎样？
林若莹：杀了佟氏和常氏，我吃药恢复，杀了林若嵘，我给你生孩子！
林燮：绝对不可能！
林若莹：让我死！
林燮：你到底想怎样，杀了他们对你有什么好处？
林若莹：让我死！
林燮：我以后会好好看管他们。
林若莹：让我死！
林燮咬牙：好！
林若莹：我要亲眼看到结果。
林燮：依你，先喝粥！
第三天，子时，林若莹被抬着去了祠堂。
地上躺着两具尸体，佟氏和常氏似乎已经断气很久，脸色惨白。
林燮：满意了？
林若莹：我要她们的头颅，挂在藏云轩！
林燮差点跪下：算、了吧？
林若莹：一个，甚至几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和两个贱货，哪个重要？
林燮咬牙：让她们去家庙吧！
林若莹：我马上去死！作势要撞墙。
林燮骷髅架几乎都要散了，勉强支起所有骨头，绝望的闭眼吩咐外面侍卫进来动手。
林若莹喝着林燮备着的燕窝，看着两个头颅被切割，心里说不出的舒爽。
林若莹将空碗递给林燮：好事成双，再来一碗。
林燮骷髅架子再次散了。
刚回到藏云轩，林若莹就要求林燮吩咐厨房做吃食。
林燮看着林若莹慢悠悠吃着厨房送来的人参鸡汤，忍不住小心翼翼开口。
“那两个人头，给我带走吧。”
林若莹把碗在桌子上重重一搁，“梆”一声差点把林燮震散了架，“吃不下了。”
林燮两排牙齿赶紧合上。
第二天一早，林若嵘收到了两个木盒，然后，披头散发的林若嵘像是发疯了一般，冲进了藏云轩。
林燮被人喊过来来时，正看见林若嵘两手死死掐着林若莹的脖子，一副不死不甘休的模样，已经完全崩溃。
林燮着人拉开林若嵘，可林若嵘仿佛就是一头发狂的野兽，被狠狠制住了手脚，还要破口大骂。
“小贱人，小骚货，不知廉耻的东西，勾引自己的叔爷爷，你不得好死！”
“啊——林燮，你个老毒物，你去死吧！”
“林氏一族都该死，灭亡吧！”
“啊——哈哈哈！”
林若莹坐在一旁刚喘匀了气，拿着帕子捂住脸，嘤嘤哭泣，“让我去，让我去死！”
汤嬷嬷赶紧劝，“小姐，你还在月子里，不能哭的！”
林若莹：嘤嘤嘤，让我去死！嘤——
然后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于嬷嬷赶紧求着林燮请女医过来，给林若莹施针开药。
林燮看着这一屋子狼藉和混乱，觉得被折腾死的可能是自己这把老骨头。
最后，林若嵘被关祠堂，林若莹再次绝食。
折腾了一个上午，林燮再次出现在林若莹面前时，两人都已经再次成了厉鬼。
林燮知道自己要能传宗接代的孙子，现有这个唯一的孙子也将会步上佟氏他们的后路，比起那两个女人，想想几乎有些剜肉削骨般的痛，整个似乎散去了最后一丝人气，就像死了很久的骷髅，突然被人挖掘出来，曝露在阳关下，露出浓重的尸气。
而林若莹因为绝食和受了惊吓，脸色灰败，刚刚长出的肉几乎马上消了下去。暴凸眼高颧骨，脸颊还残留异样的潮红，偏偏还用了最红艳的口脂，整个人就像一个刚喝完人血的厉鬼，残忍又血腥。
林燮勉强转动眼珠，声音如同从地狱里发出来：“吃药吧，再用点补汤，我……我、待会就、就把他的人头，送过来！”
林若莹咧开猩红嘴唇：“好。”
林燮有些麻木地看着眼前女子。
娇艳的骨朵没有开出花，已经被催折，再看，却已经变成了一棵剧毒的茎蔓，无论缠住睡谁，都不会有好下场。
林燮明白，活了这么久，哪里会不明白。
可他渴求子嗣的强烈愿望，让他甘愿饮鸩止渴。
林若莹看着那骷髅一步一步挪了出去，刚要露出得逞的微笑，却见骷髅又转了过来。
“杀了那三人给你出气，我都依你，可是，”林燮满脸狰狞，“你若是想要逃出去，除非你的骨头变成了渣滓，或者你能长翅膀飞出去。你也别想着林清江会来救你，最近这老宅里所有的消息，一丝一毫都不可能露出到外面，乘早死了这条心，好好给我生几个孩子，等我死了，你还有好日子过！”
回答林燮警告之语的，是林若莹咧开的猩红嘴唇。
终于，屋子里只留下了林若莹和几个心腹之人。
摸摸瘪瘪的肚子，林若莹和两位嬷嬷相视而笑。
两位嬷嬷各得了一个铺子，绯月得了银票。
接下来，还有更大的利益等着她们。
几人都跃跃欲试，等待着更大的机会。
大理寺破获了礼部侍郎的案子后，最近都没什么大事。
大理寺少卿兼工部侍郎赵衍赵大人，几乎都待在了工部。
赵衍似乎非常清闲，又似乎非常忙碌。
图纸一张接一张，璀璨阁十几个工房都被使唤的团团转。
终于，半个月之后，林若莹要求的能炮制紫玉参的设备，制作完成了。
张大嫂跟着老姜头去看过好几眼，原本得知军中有行动想要回去的想法，又打消了。
她亲眼看着，那滚动的铁锁链上，一个个不同大小、不同形状的物件，在主上的手里，被组成一个奇怪的圆盒子。
然后，一块翡翠，放进去了。
出来的，是一撮绿色粉末。
一块精铁放进去了。
出来的，是一撮银黑色粉末。
张大嫂目瞪口呆，简直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她知道这个图纸是林若菡那个女大匠提供的，而她主上竟然就能实现出来。
两个怪物吧！
玉石和精铁都能磨成细粉，那要制作大一些，还不是一件巨大的凶器？
赵衍把从出口倒出来的粉末，放在手心细细查看，然后倒入一个透明的琉璃杯子里。搅拌，看着粉末沉淀时间。
然后，从一叠厚厚的图纸中抽出一张，细细的修改。
圆盒子再次被组装完成，一边按动机关，一边放入铁块。
再次把铁粉倒入琉璃杯，看沉淀时间。
就这样，修改了五六次，精铁的粉末倒入琉璃杯中，沉淀的时间达到了林若菡的要求。
赵衍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林若菡得到消息，那台物理粉碎机已经成功实现，有一两秒的呆愣。
这半个月里，她去过三次璀璨阁。对物理粉碎的结果，不是太满意。
当然了，只能靠能运行各种机括，让它高速运转运转各种部件，没有持续永恒的电力，能达到这个程度已经不错了。
只是，那个张大嫂从生无可恋，变成了恨铁不成钢，她很是有些无奈，这下，连劝解也无从劝解了。
算了，靠她自己想开吧，年纪也不小了。
看看天色，到明天下午去璀璨阁，起码还有一天一夜，林若菡想想就觉得时间太过漫长。所以，她决定明天提早出发。如果能在璀璨阁混到一顿中午饭，那就完美了。
张大嫂提出要对偏厅进行检查，以防有什么遗漏的东西造成潜在危险，赵衍点头同意。看着她把地毯踩踩实，墙角都摸了一遍，赵衍觉得虽然张大嫂虽然有些过于小心，但对那个女孩，再如何仔细都不为过。
赵衍离开偏厅，回到了书房。
他没有看见，张大嫂把那只肥厚的肉掌，伸向了圆盒子。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