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巴巴地望着那只肥硕的大鸟逐渐远去，回味起蒸炒炸卤炖，百般滋味，最后默默地念叨了一句阿弥陀佛。
回想起来，慕白封正那日,天后确实不在场。想到她并非对我避之不见，我心中有些欢喜。
禁足什么的自小到大我已不知给罚了多少次，照样出去蹦跶，从无人好事揭发，于是起初消停两日，再后来，我权当又得了自由，又恢复了上蹿下跳的生活。
面见天后却随意不得，我知道最初给她的印象不好，当即命兰芷替我一番梳洗打扮，这才抖抖衣摆唤来一片七彩祥云。
且不管她对我如何厌恶，我总忘不了我意外落入重华宫那片寒潭时，她也曾守了我一夜，于是我想，她大约还有丝毫念我的吧。
我对上天之前的事记不清楚，唯独对她，执念很深，大概是因为血浓于水的缘故。
若非要事，实则九重天我极少踏入。
一来九重天戒备森，闲杂人不得擅入，二来我那些仙家好友，都不住九重天上，实在不顺路，三来，天后娘娘也不想见到我吧。
不料这段日子罕见的三入九重天，有两遭都碰上了慕白，如今这一遭便是。
他在宫门外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阵,我抬头看见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与若有似无的惊恐，他就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神色突然冷了三分。
我率先打破这诡异的宁静：“兄长，别来无恙。”平静地说完这句话，我几乎要落荒而逃。
从前我勇往直前，无所畏惧，却也不知是在感情上跌的太惨还是怎样，每每到了面对之际，一味只想着避开。
鸿光君是，慕白也是。
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想要当做无事发生，我自认还没修炼到那个程度。
“你……近日过得可好？”我看见他的欲言又止。
“劳兄长记挂，我很好，兄长初任要职，想必事务繁忙，我就不打搅了，告辞！”
说罢一揖，也不等他回答，逃也似的转身离开，笑骂自己的不争气。
不就是个你爱的死去活来，人家对你弃之敝履的神仙，都说好了放人家一条生路，再见面有什么大不了的，怎么的就这般窝囊，看见人家就走不动道了。
我做贼似的回望，果然再无慕白的身影，现如今我也不是个什么大不了的神仙，人家本就不待见我，现今又封了正神，把我放在眼里才怪。
我这样想着，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转眼就到了重华宫。
重华宫的仙泽此番浓郁了不少，想必是正主回来的缘故。
素月仙子没有出来迎我，我站在殿外规规矩矩等了好一会儿，潭中鱼游过了一波又一波，幼时我便是从没见过水中有鱼，这才好奇地想要去摸。
我依稀记得从前见过的水中泛着森然幽光，有渡口，有船，却与这片仙气飘渺的寒潭大大不同。
重华宫空旷清冷，我斗胆近前，听见里面传来絮絮人言。
“……此番去冥界，怎的这般久才回？”这是天帝的声音。
我本不想听是非墙角，却闻天后厉声开口，声色愠怒：“天帝陛下当初可是允我悼念亡夫的。”
“好好好，都是寡人的错，寡人不提了。”言语间竟是服了软。
天后又恢复了一贯的冰冷：“陛下莫要忘了，你我本就是半路夫妻，有名无实。”
从前我觉得她待天帝不同，可私下里原来不过尔尔，表面上二人却做足了恩爱夫妻的模样，我十分不解。
但天后去冥界作甚，我心中已有了计较。
这其中果然还有许许多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火神殿下……”素月仙子唤我，她的出现打断了我的思绪，似是看出了我的意图。
我面上好一顿尴尬，当即退开几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素月仙子让我好等啊。”
里面当即静默一片，也不知是否知道了隔墙有我。
“火神殿下恕罪，小仙突然想起天后娘娘还有要事在身，今日不便见客，殿下先回去吧，小仙改日亲自登门致歉。”
这话是在逼我离开了。
虽然这理由找的很生硬，明知她就在里面，但我却无话辩驳。光是里面的天帝知道我禁足还出来溜达就很了不得。
何况我刚才听到的那些，就够我消化很久。
我当即道：“仙子不必客气，小神这就回去了。”
我依稀听见她舒了口气。
看来天后自顾不暇，不能帮我解开谜团。
倘若司命所说不假，天后与冥王本才是一家，那么天后到冥界是为了祭奠先夫冥王，司命却说冥王已醒，必然有人说了假话，或者，冥王根本没死。
这信息量有点大，我想起凡尘所见的冥王，却只是一团模糊的虚影。
我果真是冥王与天后的孩子？可为何我对过往一无所知，我不该忘的一干二净。
我当初是如何来的天宫？我记不清，若要去追究，又真真切切的一片空白。
我漫无目的走了一路，九重天外，慕白匆匆携我入了一条孤僻幽径。
“兄长有事？”我自认与他已经划清界限，没什么话好说。
他盯着我，一字一句道：“你不能嫁雪神。”
“我嫁什么人，与你何干。”我颇为平静。
“不要意气用事，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雪神。”他来牵我的袖子。
“鸿光君如何不是你说了算，何况，我与他相交数千年，他是什么人，我心里有数。”我愤而甩开他的手。
当初寻死觅活要离开的是他，如今来纠缠的也是他，我看上去是特别好欺负吗？
我心想，就算他不是以前那样，起码他从未伤过我的心，你又如何？
“你很看重他？”慕白握住我的手腕，晶亮的眸子有一瞬落寞，继而被愤怒所替代。
我咬牙切齿道：“你最好是放开我，这般拉拉扯扯若被有心人看去，以讹传讹，不知又要传出怎样的是非。”
“你倒是很在意别人的感受。”他这样阴阳怪调的说完，抛给了我一个背影。
待他走远，我才回过神来。
我捏捏被握的发痛的手腕，从前他就见不得我好，隔三差五势必要来酸我两句，如今关心起人来，也没个人样。
简直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