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命，有时候就这样不值钱。死人没什么值得人牵挂，为了活下去，人需要让自己的心冷起来，变成个冰坨子。
然而那在季秀兰身上发生的事，却让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吓到了。
真是匪夷所思。片刻前，她看上去还是一个不过二十岁的小姑娘，风华正茂犹如一朵鲜艳欲滴的花。就数了二十个数，就仿佛度过了二十年。原本平整光滑的脸上变得凹凸不平，雪白的皮肤上多了好多斑点。眼前的季秀兰突然就变成了一个鹤发鸡皮，体态龙钟的老太婆。
南宫虹歌有些害怕，可是又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刘旭正打算再摇头晃脑一阵，可是南宫虹歌已经先踢了他一脚，嘴里笑道：“我知道你又想跟我咬文嚼字，所以现在先给你一老下，也顺便和你交个底。我是在父皇被流放的马车上出生的，那时候我们全家都成了脱了毛的凤凰，就连张包我的襁褓都没有。是我大哥脱下了衣服，当成了襁褓。
十岁以前，我是满山林里光脚丫子乱跑的野丫头。只能眼看着别人家的孩子们背着书袋去上学。十岁以后，回到皇宫以后，我父皇一直都被人陷害，我们一家人都是牢里的惯犯。所以，我虽然是公主，却不像你那样，读过那么多的书，可以一出口，就说出来好多有大道理的文章。”
南宫虹歌的嘴角沁出了两个小酒窝，看起来娇俏可人。似乎她这时候心里汇聚了大海那样深厚的欢愉。可是刘旭看得分明，有两行清泪分明就从她黑亮如宝石的眼里，流了下来。
刘旭忍不住抱住她，口里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虹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喜欢和你玩闹。我不是有意刺痛你的伤口。你虽然没念过什么书，可你有一颗世上最美的心。”
南宫虹歌扑哧一笑，用胳膊肘捅了下刘旭的胸口。笑道：“上当了吧，别以为只有你会骗人。本公主这种貌似老实的人，要是骗起人来，准把你们这种看起来精明的人给唬得一愣一愣的。”
刘旭老半天反应不过来，随后才道：“果然是精明的骗子，我受教了。放心，我绝不会上第二次当。”
南宫虹歌呲了下牙，活似一头威风内含的小老虎。她得意洋洋地说道：“那可不一定。再精明的老虎也比不上经验丰富的老猎手。不过你不准生气，只准好好告诉我，这里面的猫腻。”
刘旭哭笑不得道：“好，真是我上辈子欠了你，迟早你得把我这条命给骗了去。”
看到南宫虹歌又威风凛凛地扬起拳头，刘旭再不敢乱说。他岔开话题，老老实实地说起了原委。
他扯起季秀兰的胳膊，让南宫虹歌仔细看看。那上面有好多伤痕，看起来就像是野兽反复挠过，好了又坏，坏了又好。所以到了后来，本该是洁白如玉的手臂，竟然成了一截又一截的死树皮。
刘旭摇着头说道：“真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为了维持所谓永远不会衰老的容貌，竟然服用‘情缠死方休’。现在好了，饮下的剂量太大，就算是定期服用的解药，才压制不住这体内的毒性。”
南宫虹歌顿时好奇道：“你说得可是我大夏国内，百年前的医神谷李家研制出的秘药‘情缠死方休。’
我好像听师父说过，那是一种已经失传很久了的毒药。因为毒性猛烈，几乎可以立即夺人性命，没有任何救治之法。所以早在我高祖母利天女皇时期，她便下旨销毁其配方。听说还杀了好多懂制作‘情缠死方休’的人。
所以我也只是在书上见过它的名字，对它的外表和功效几乎不懂。你怎么一下就看出来季秀兰是中了这毒？”
刘旭脸色微变，随后一笑掩饰所有情绪道：“我平日里喜欢看书，这些都是从书上看来的。”
南宫虹歌哼了一声，再不说话。刘旭舒了口气，继续说道：“世间最可怕的其实就是感情，它可以让人生，让人死。一念让人上天堂，一年让人下地狱。所以饮过这‘情缠死方休’的人，若是不能及时解毒，必定会成为下毒人的奴隶。主人令其生则生，主人让其死必死。
按说，人活着，没人不愿意自由自在，可却偏偏有些人。不愿意做一只天高海阔的鹰，只愿意当笼子里的小鸟。‘情缠死方休’有一个既是恶魔，也是天使的副作用，那就是维持人的青春美貌不变。不管这个人是多大，永远可以看起来不超过二十。”
按说，听到容颜不老的南宫虹歌应该欢呼雀跃，很多人都想要永远维持自己年少时的美貌。可是南宫虹歌却只是指了指地上如八十岁老太婆的季秀兰问道：“服下这药，是不是就等于在燃烧服药人的未来。折损掉服药人至少一半的性命。”
刘旭看着地上昏睡的季秀兰，她此刻犹如一朵马上要凋零的花，只剩残枝烂叶。之前他曾非常恨她，因为她小红才和他闹了个大误会，两人走了那么多的冤枉路。
可是现在看到这样的她，他口中仍旧不免惋惜道：“真是何苦来哉。衰老是人的自然现象，万物产生了必然会消亡，这是天地之理。这季秀兰为了能够拥有逆天的容貌，竟然不惜常年碰减轻了的“情缠死方休”。那可是慢性毒药，还是会上瘾的那种。
如果我早几年发现她的话，那毒就还没侵入骨髓。”
刘旭摸了下季秀兰的脉象，不由得摇头叹息道：“现在，一切都晚了。”
南宫虹歌道：“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尝，如今季秀兰落得这样的下场，完全是自己找的。”
刘旭再次摇摇头，言语晦涩地说道：“虽说是咎由自取，我心里也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南宫虹歌看不惯刘旭不开心的样子，更不喜欢他眉梢眼角间出现别的女人。哪怕是季秀兰这个魔女也不行。于是她故意分散他的心神说道：“还说我善良，你不是也很善良。这季秀兰是个大魔头，你干嘛还为她惋惜。”
刘旭听出了她的醋意，不知怎的，他心里就清明了不少。语气也跟着欢快了起来：“不是为她，是为了她丈夫。我之前曾经被她丈夫救过，也因此答应了她丈夫为他做一件事。那就是若她日后毒性爆发，那我便当竭尽全力帮助她解除毒瘾。男人大丈夫，说出的话总不能不算。”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