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成琰忽然笑出了声，从箱子里取出一支箭，握在手中把玩着。
“宋池月，你觉得，孤究竟是金家的太子，还是这天下的太子？”
宋池月呆了呆，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何意。
成琰也没等她回答，眼神微暗，又垂眸浅笑：“有时候我时常想，若是大哥还活着就好了。
他活着，他便是太子。而我则只需做一个不问世事的闲散皇子。阿娘和舅舅，也不会将心思全放到我身上。
或许我就能够得偿所愿，按我自己的心意过活。
只可惜……他不在了！”
成琰缓缓仰头，胸腔里憋了一口气，笑着叹息：“时间过得真快！我如今，都快记不起大哥的样子了……”
宋池月看着成琰落寞的背影，不知他为何会提起早夭的大皇子成珏，但听到他语气里的伤感，心就被撕扯得生疼。
这个时候的成琰，还不知道他的兄长是怎么死的。
若他知道，还不知会是怎样的悲愤和难过……
当年，大皇子成珏比五皇子成琰大四岁，自幼聪慧知礼，性情温良乖巧，只可惜寿数短暂。
他死的时候，成琰只有三岁。
原本就只是个喜欢缠着成珏撒娇的糯米团子。在得到大哥死讯的那一刻，还不知道“死”是何意。
依旧一心盼着过了年，大哥能带他出宫玩耍……
殊不知，他大哥没能熬过那个冬天。
或者命运就是这般喜欢折腾人，更适合做太子的成珏死了，成琰就不得不背负起他的命运。
宋池月不知该在何时将成珏的死因告知成琰，甚至觉得，若能永远隐瞒下去才最好。
可她心里又很清楚，瞒是瞒不过的……有些事，他总有一天要面对。
成琰不知道宋池月此时的纠结难为，低低笑着，又缓缓将昂起的头垂下，握紧了手中的箭杆，语气冷淡的道：
“我不是不知道老三做的那些事。表兄说，他定会查到老三的罪证……
可有什么用呢？
即便他真的查到了，父皇也不会治罪老三。反而查的越多，父皇越不高兴。父皇只会觉得是我做的太过，步步紧逼，是想要害他……”
宋池月惊讶的仰头看他，没想到他看的比金铭锐还明白……忽然又有些心疼。
成琰视线落在正前方，眸光微凝，忽然扬起手，将手中的箭甩了出去，噌的一声，直直定在了墙上。
“不是所有的正义都能得到伸张。我与老三孰好孰不好，不过是在父皇的一念之间。”
“可笑老三，还以为自己得了圣心，其实他也不过是父皇掣肘我的工具。生于帝王之家，哪里会有什么父子亲情？”
宋池月盯着那支钉入石壁中的箭，心底泛起寒意，下意识搂紧了自己——
刚刚成琰掷箭的那一瞬，身上散出的戾气令人畏惧！
他说的没错，即便刺杀一事真相曝露，三皇子数罪加身，皇帝也会替其隐下。
皇帝并不是不喜欢成琰，也不是不想让他当太子。而是怕有金家扶持的太子势力过大，总要再扶持一方势力来牵制他，以稳固自己的帝位。
帝王心术，向来如此。
“那样孤高的位置，坐上去寒凉彻骨，有何意思？”成琰只穿着里衣的身形显得尤为萧索，声音冷漠至极，“我对这太子之位……真的厌烦透了！”
听了他的话，宋池月喉头微梗，使劲咬了下嘴唇，沉下心肃然道：“还请殿下……不要说这样的话！
殿下就算不做太子，也不是舍弃一个皇位那么简单。您这一句话，断送的将会是无数人的身家性命！
皇后、金家，还有拥护您的朝臣，围绕在您身边人，都可能因为您的退缩而灭族！
这是殿下的命数，您不想争，也必须去争；你不想争，也有人会替你去争。而您自被架在这孤高之位，就已经身不由己……”
成琰回眸看向她，目光幽深，神情微怔。
看了她一瞬，忽然极轻的嗤笑了一声：“我连我自己的生死都不在意，你觉得我会在意他们的吗？”
宋池月一噎，被他这句话气得心肝儿疼……
身为一国储君，即将担负天下重任，他怎么能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来？
何况，他怎么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在意，那他在意什么？
“他们扶持我，把身家性命搭在我身上，可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他们自己的荣华富贵，家族荣耀！”
成琰声音放缓，不再那般冷硬，可态度依旧冷漠，“而他们拼命追逐的东西，本就是我不在意的……”
宋池月微微蹙眉，定定看着他问：“那殿下在意什么？”
“你呢？宋池月，你费尽心机来到我身边，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成琰不答反问，笑凝着她，双眸黑如深潭，似乎能将人吞没。
宋池月愣了下，垂下头坦然道：“属下确有私心。属下自小在西北边关长大，见过了太多战乱带来的苦楚……便盼着有朝一日，殿下可以救救这天下无数的可怜人！”
“你倒是一心为民，心怀大义！”成琰意味深长的赞了一声。
宋池月闻言攥紧了手，听出了话里的不善，恭恭敬敬的单膝跪地：“属下自知身份低微，蒙世子和殿下大恩，才有幸侍奉东宫。
只要殿下不嫌弃，属下会尽己所能，一直陪伴殿下！也望殿下身体康健，福寿绵长。”
“这便是你的真心？”成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心情复杂。一番试探之下，越发觉得她跟从前很不一样了。
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她已经不是“阿若”的错觉。
“宋池月，你心中期盼的君主是何模样？”没等她回答，他忽而问道。
宋池月垂着头，沉吟片刻，行礼道：“以德化民，以礼安邦，以法治国，清明吏制，以武力震慑四方蛮夷，泽被天下……”
“额……真够难的！若我做不到，你会如何？”成琰俊眉微挑，有些戏谑的问道。
宋池月呼吸一滞，肃然垂首道：“属下自成为金甲卫那一日起，便决定要誓死效忠殿下！”
“我知道了，你起来吧！”成琰伸手虚扶了她一下，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密闭的暗室里散开，“你不像个护卫，倒像个傻傻劝谏的直臣……”
声音虽冷，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