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山北面的一条河水潺潺流动，往长江汇去，在河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头戴斗笠，正在河边垂钓，而距离他不远处的汤山书院则是朗朗读书声。
“先生，户部尚书夏元吉大人和燕王世子求见，已经在往这边赶过来了。”一位书童站在中年人身后恭敬地说道。
“叫他们过来吧。”中年站起身，锤了锤有些发麻的腰，摘下了斗笠，露出了略带阳光的笑容，此人正是一直隐居在汤山的刘牧。
夏元吉走在前面，燕王世子朱高炽被两个人搀扶着在后面跟着，二十岁的年纪已经胖到了需要别人搀扶才能走得稳路的程度。
“学生见过定国公，打扰了先生垂钓，实在是学生的罪过。”夏元吉对着刘牧行礼道，身后的朱高炽也作揖施礼。
刘牧将鱼竿递给了身旁的书童，微笑道：“你们都是大忙人，怎么有时间来到我这汤山书院了。还有你，不应该在北平吗？怎么也来到书院里了。”
自从当上了户部尚书之后，夏元吉苍老的速度明显的加快了，四十岁的年纪已经有了不少白发，而朱高炽自从离开书院之后也越发的肥胖了。
“自从洪武十五年，马皇后薨逝，洪武十八年，刘先生驾鹤西去，洪武二十年，义正伯去世之后，定国公就远离朝堂，到现在应该十年的时间了吧。”夏元吉缓缓地说道，言语里充满了无限的伤感。
“你今天来，不会是跟我回忆往事的吧。”
只从刘牧的表情上看，可能会觉得他已经将当初的那些事情已经忘记了。但实际情况却是这些事情一直深深地埋在他的心里。
“先生。”有些话夏元吉说可能不太合适，朱高炽就替他说了，“今天御医刚刚给皇爷爷号了脉，皇爷爷的身体估计撑不过这两天了，最后他还是想见你一面。”
嗯？
刘牧呆呆地愣在了原地，地上两只蚂蚁还在为了一块食物打着架，天空上一群鸟儿还在活蹦乱跳的飞来飞去，一阵微风吹过，仍然会将他的头发吹散，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什么变化，而这世间的一切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生，你怎么了？”朱高炽看着刘牧有些恍惚，赶紧走上前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刘牧抓住朱高炽胖胖的手，问道。他刚才已经明明听清楚了朱高炽说得什么，但此刻却连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朱高炽将刚才的话重新说了一遍，他能够体会到刘牧此刻的心情，当初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震惊程度丝毫不亚于刘牧。
“你稍等我一下，我现在回家换一身衣服，即刻随你进宫。”刘牧连钓具都没来得及收拾，就匆匆忙忙地跑回到了家中。
这个世界因为刘牧的到来，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刘伯温比历史上记载得多活了十年，朱标也不再英年早逝，看他的身体状况，估计还能活很久，明初的三大案也变成了只有胡惟墉案，蓝玉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正在率领着大明的军队往西边开疆拓土。
但还有很多事情却始终没有发生改变，比如对自己视如己出的马皇后还是在洪武十五年逝世了，而朱元璋也即将在洪武三十一年驾崩。
邵阳郡主从厨房里端出了一盘香喷喷的醋溜土豆丝，现在能吃上这盘美食，完全得益于晋王朱棡率领着大明的舰队从南美洲带回了辣椒和土豆。
“你怎么了？”见到刘牧脸色发白，邵阳郡主赶紧搀扶着他，并且叫来了他们的儿子，已经十八岁的刘平。
刘牧摸了摸邵阳郡主的脸庞，微微地笑道：“陛下的身体不太好，我得赶紧更换一身衣服去皇宫中一趟，你在家里等我一下。”
听到朱元璋身体有恙，邵阳郡主的心里咯噔的一声，朱元璋对他而言有着别样的意义，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般看待。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刘牧才穿好了衣服走出了卧室，但脸上的气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还是苍白，朱元璋对他的一生影响极大，现在听到这样的噩耗，难免有些支撑不住身体。
坐上门口早已经备好的马车，刘牧一路无言，很快就来到了乾清宫门前。此时此刻，在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的人，其中就有太子朱标和他的长子朱雄英，从北平赶回来的燕王朱棣，还有从广州赶回来的晋王朱棡，以及其他的各位王爷，还有文武百官。
“刘牧，你来了，父皇正在里面等着你呢？”朱标见到刘牧来了，便带着他进入了乾清宫的暖阁里。
此时此刻，朱元璋正披着龙被躺在龙床上。曾几何时，那个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大明皇帝此刻已经满头花白，奄奄一息了。
见到刘牧之后，朱元璋艰难地抬起手，将他叫到自己的身边，语气低沉地问道：“你小子还在埋怨咱在处理胡惟墉案上的心狠手辣吗？”
“没有了。”刘牧伸出手，攥住了朱元璋干枯的手，发自内心地回答道：“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微臣也能慢慢地体会到您当年为什么会这么做了。”
“陛下，臣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成全。”
朱元璋虚弱的咳嗽了一声，被刘牧攥住的手稍微动了动，道：“你说吧，趁着咱还活着。”
“能不能不要让嫔妃们殉葬。”刘牧挺直了腰板，一脸诚恳地看着朱元璋，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已经被废除了两千年的殉葬制度又在明朝死灰复燃。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于心不忍，臣觉得也不能让这点事情玷污了陛下的名声。”在刘牧心里，有无数个必须要废除殉葬制度的理由，但唯一能够打动朱元璋的也就这一点了。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儿，差点让刘牧认为他已经驾崩了，直到他缓缓地从口中说出了“将太子叫过来。”
朱标一直侯在身旁，此刻就直接靠了过来，从父亲的口中听到了。
“太子，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吧，废不废除你说了算吧。”
朱标点点头，退到了一旁，他知道父皇的意思，有些难办的事情只能是当儿子的去做。而他从一开始就不同意殉葬的。
“既然说到名声了，那你能告诉咱，朕的这一生会落下个什么样的名声？”
“治隆唐宋，远迈汉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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