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叶槿却明白，自己一时口快，确实把九尾吓炸毛了。
因为到最后，李殷殷既没有批判他的“鬼话”，也没有扯个什么打圆场，而是在原地安静了好一会儿，忽然起身，留下一句生硬的“我回家写读书笔记”，直接就出了门。
不久后，祝红鲤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猫】：你给人家说了什么？给孩子吓得都开始看《资本论》了。
叶槿无言半晌，愣是没想明白“被吓到了”跟“看《资本论》”中间能有什么必然联系。
毕竟也并不排除李殷殷就对这本书本身有兴趣的可能。
试问，如果李殷殷确实没兴趣，家里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部书呢？
更何况，这原本也是一部值得一读的巨著。
这话叶槿自然没有跟祝红鲤说，毕竟他还有别的问题要找祝红鲤解惑，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就主动去激怒一只记仇的猫。
于是，祝红鲤那边就看见了这样一段话。
【狐狸】：我跟李殷殷说，看见她第一面，就觉得她跟尹诗澜一样可爱。
他发出去之后，耐心等了片刻。
然后，得了祝红鲤一串省略号。
三分钟后，他家的门被敲响。
他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一脸复杂的祝红鲤。
这还是祝红鲤自第一回被“拒之门外”后，头一次直接上门——先前在门外遇见的自然不算，他也不是为了等祝红鲤，而是为了“偶遇”李殷殷。
叶槿将人迎进门，也难得，像对待客人一样，先去给祝红鲤倒了杯茶。
祝红鲤没喝，依旧用先前在门口那种十分复杂的脸色看着叶槿，开口：“我出来前有跟殷殷说过一声，不过她心不在焉，应该不会猜到我是过来找你。”
叶槿点点头表示知晓。
又听祝红鲤继续：“你对李殷殷说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是问你为什么说她可爱，而是，你原本可以不告诉她这些事情，你为什么要告诉她。”
她逼视着叶槿，觉得自己仿佛终于在某个方面，看清楚了叶槿的心思。
毕竟，早已经过去的事情，叶槿原本没有必要在李殷殷面前特地去提。甚至于，哪怕是当下的感觉，按从前的叶槿的性格，也不会专门在李殷殷面前，说李殷殷可爱。
所以，在排除大多数错误答案之后，祝红鲤看着叶槿，按着自己想出来的那个大概率为“正确”的答案，给出了陈恳建议：“你们两个在别人眼里还是高一学生，作为你们班主任，看在你们成绩稳定且都没有落下学习的份上，我并没有追究你们之间的‘绯闻’，也没有强行把你们分开，不让你们做同桌。”
“但是叶槿，你要明白，如果李殷殷提出不想再跟你当同桌的话，我不会拒绝她。”
叶槿：“……”
他听着祝红鲤说了那么一串，稍一想，也明白了祝红鲤的意思——祝红鲤是认为，他喜欢李殷殷。
按照李殷殷的性格，被表白后，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李殷殷同意，然后祝红鲤就会要求他们，不要弄得太热闹，以免惊动其他领导，尤其是坚决反对学生早恋的，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不然她就有必要做“表率”，管一管班上“心智还没成熟的学生”。
另一种可能，则是李殷殷对他没有兴趣，不想跟他搞对象。在这种情况下，李殷殷并不可能若无其事地继续跟叶槿做朋友，于是，她很有可能主动提出，要把座位调开。这样一来，叶槿将失去“近水楼台”的机会。
虽说对祝红鲤直接就把进度快进到了这一步这件事，叶槿并不十分赞同。
但她顺着祝红鲤的思路往后想了想……觉得祝红鲤提出的这些问题，问题都不算大。
而祝红鲤做出的“他喜欢李殷殷”这个假设本身，倒是很有意思。
于是他问祝红鲤：“你觉得，我喜欢李殷殷？”
祝红鲤看上去简直想给他翻白眼：“我怎么知道你喜不喜欢李殷殷，你喜不喜欢李殷殷你自己都不知道吗？”
叶槿答非所问：“所以你觉得，李殷殷对我是个什么态度？”
祝红鲤这回真直接给他犯了个白眼：“李殷殷对你什么太对？这又没有第二只狐狸来给我做对对照组，我怎么知道李殷殷对别的狐狸是不是也是这个态度？”
叶槿：“……”
他是听出来了，就祝红鲤这后半句话，绝对是故意的，言外之意就是“谁知道李殷殷是不是因为你是狐狸才对你那么好”。
即便祝红鲤是在阴阳怪气，叶槿却依然感受到了自己内心的雀跃。
因为，祝红鲤能说出这样的话，只能是因为，李殷殷对他确实是不错。
至于是不是因为他是狐狸……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狐妖能占便宜，能让李殷殷更有耐心，这对于叶槿而言，只能是好事。
至于这一切成立的前提，也就是自己喜欢李殷殷这一点，叶槿想，应当是这样的。
从一开始，他就忍不住要注意李殷殷，也总忍不住要逗李殷殷，甚至真正把李殷殷惹怒之后，还会慌乱，这并不只是因为李殷殷是九尾，是狐族的神。
再加上，他对祝红鲤的设想并不排斥，甚至在从祝红鲤的反应里得知，李殷殷对自己确实特别的时候，会感到欣喜。
原来是因为喜欢。
男女之情，这对于叶槿而言，又是一种比较陌生的东西。
并非没有见过，当初，他师父便曾经有过家室，而后来，他跟着秦家人，行走在人世间，也见过这样那样的感情。
又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又突如其来一发不可收拾的，有轰轰烈烈却一地鸡毛的，有磕磕绊绊仍然白头偕老的，有幸福美满被世人嘱咐的，也有离经叛道坚持或无法坚持的。
一千年确实很长，足够看见很多东西。
叶槿不敢保证自己见过所有的感情，却也已经见得足够多。
但他也确实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拥有一段感情。
连友情都没设想过，更何况是爱情。
故而，在一时到自己真的有可能喜欢上另一个生命，对方还是九尾的情况下，叶槿除却惊喜，还觉得新奇。
他忍不住去探究自己的这一份感情，去对比确认，这是不是真的就是喜欢，而这份“喜欢”，又因为什么而产生。
这些问题，他并没有打算再拿出来麻烦祝红鲤——祝红鲤也不可能继续去好好给他解答。
于是，他对祝红鲤笑了笑：“祝老师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你可以先不告诉殷殷吗？”
祝红鲤看着他一副油盐不进俨然又有了新想法的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不告诉就不告诉，你以为我稀罕帮你们牵线搭桥啊。”
对这样的反应，叶槿非常满意。
并不是说他就真觉得祝红鲤回跟李殷殷说，而是，在没有恼羞成怒说出这句话之前，祝红鲤或许还会到李殷殷那儿吹吹枕边风——是的，枕边风——万一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给他之后的行动埋雷。
而在说出了现在这句话之后，猫为了作为猫的面子和尊严，则决计不会再跟李殷殷提起这件事。
毕竟么，他又不是要对李殷殷不利，在不主动去坑他的情况下，祝红鲤还是很乐意看热闹的。
而送走祝红鲤之后，叶槿回到自己房间，在书桌前坐下，自自己抽屉里取出一叠活页纸，想了想，落笔，从自己跟李殷殷见第一面时候的影响开始，将相处过程中的各种想法，以及之后所了解到的有关李殷殷的一切过往，一点一滴地写了下来。
先写的想法，后写的过往。
在写到先前看见的，李殷殷帮其收敛骸骨的那个小医女时，叶槿忽而一愣。
他一时间也顾不上自己这边的事情，捞起放下已久的手机，直接一个电话打给李殷殷。
那边很快就接通，叶槿没等李殷殷开口，便直接问出自己的问题：“殷殷，你还记得之前你幻境里面出现过的那个医女吗？”
叶槿说医女的那一瞬间，李殷殷就想起了那个死无全尸的小医女。
固然军营里其实也不是没有行医的姑娘——连女将军就有了，姑娘如何就不能学医？至少，在林蓉的庇护下，她们只要愿意出力，就不会有无法如愿的情况。
可能叫李殷殷第一时间想起来的医女，也依旧只有那么一个。
看着柔柔弱弱，却愿意背着背篓翻山越岭，身上已经被染出了一股草木香。
温柔，坚韧，却死无全尸。
只有那么一位。
片刻后，叶槿才听见李殷殷开口，语调平稳，整个人听上去很冷静：“怎么了吗？”
叶槿听见她这么个语气，下意识就觉得有些揪心，但还是将自己的想法继续说给了李殷殷：“那位医女在出事之前，是否也曾帮助过其他小动物，或者跟其他小动物结缘。”
李殷殷一听，瞬间也明白了叶槿到底想说什么。
叶槿并不是凭空说出这些话的。
叶槿也看过她那些个幻境——说起来，这倒是叫她又想起了一件事，当时在玉英市的时候，她一直以为叶槿是术士协会过来的，现在想来，原来叶槿才是“另一只狐狸”。
亏叶槿又蒙了她一回。
不过这也不是计较这些事情的时候。
李殷殷顺着叶槿的话想了想，确实，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毕竟，小医女在她的梦中出现的概率实在是太高了些，之后的幻境里，幕后人甚至还拿小医女的死跟林蓉的死作对比——李殷殷能感受到，幕后人对于她并没有查清楚小医女死亡的真相，帮助小医女报仇雪恨这件事，是非常不满的。
甚至因此而记恨她。
这点李殷殷知道。
甚至于，李殷殷怀疑，之前那具“妖躯”，说不准，便是小医女的尸身。
只是她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
因为谁都不可信。
但如今……
她定了定神，开口：“你给我开个门，我过来找你说。”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叶槿也没有问为什么，得了李殷殷这样一句话，便直接放下手机，走到门边，开门等李殷殷。
李殷殷那边的门也很快就开了。
他们是对门，叶槿站在门口，能看见沉着脸色的李殷殷，和倚在玄关柜子边上，并没有看这边的祝红鲤。
李殷殷走出来，关上了门，然后，走进他家。
叶槿也关了门。
他看着李殷殷走到客厅，找位置坐下，自己则去倒了杯水，摆在李殷殷面前：“先喝水。”
他是能感觉到李殷殷身上的愤怒的。
算起来，这也是叶槿第一次意识到，李殷殷身上的愤怒，也能像现在那么鲜明。
以至于，不管是作为在意李殷殷的叶槿，还是作为狐族的叶槿，叶槿都非常想直接去杀了那个令李殷殷愤怒的存在。
但他压下了这样的冲动，只仍旧等着李殷殷开口。
李殷殷也确实开了口。
她说：“我依然无法理解。”
人死如灯灭，若对方当真只是记恨她，那也就罢了，可如果对方真的把小医女的尸身挖了出来，做成了妖躯……李殷殷不理解，如果真的那么在意一个人，怎么可能以这样的方式，让一个人分明已经死的那样惨烈，却依旧无法入土为安。
她无法理解这种“爱”。
她百思不得其解：“它到底图什么？”
叶槿站在她旁边，片刻后，轻声开口：“不用理解。”
并不需要去理解世界上的所有人，所有事，只需要去判断对错就好了。
毕竟，在某些事情上，对错，就是绝对的。
李殷殷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待开口，脸色却骤然一变。
她手上的杯子直接碎裂，也多亏她是妖，躯体强悍，才不至于叫玻璃嵌入掌心。
叶槿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正打算要问，谁知下一秒，他自己也是神色一凛。
而李殷殷已经站起身：“我去找林舒。”
叶槿点点头，开口：“我也去。”
“书筠跟林舒住在同一个小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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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情节是早就安排好的，但在这个节点，确实也出乎我意料
只能说，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不愧是我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