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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杂乱而过，街上行人虽不多，却也不由得看向了马蹄声的来处，然后又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其中一匹马上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的人——这样不能自己握马缰绳，原本应该很早就被马颠下去的，但是把他双手绑起来的人明显非常体贴——直接把他整个人都绑在了马背上。
楼疏若就被这么折腾着一路行来，再耐摔打也头昏眼花，如今终于感觉马匹速度稍慢，连忙挣扎抬头大叫：“你是不是人？”
染竹慢悠悠地回头，慢悠悠地道：“我是，你不一定。”
楼疏若气结，语重心长道：“是人就要吃饭，我饿了所以我是人，你是人的话你肯定也饿，你难道已经没有了吃饭的银子？”
染竹努力想了想，道：“我没有银子。”
楼疏若瞪大眼睛。
染竹道：“我有银票。”
楼疏若气得发昏，转头向身旁染竹的一个随侍少年道：“你看吧！对他这种脑子被门夹过的人我还能说什么啊我？”
染竹生平最好的就是酒，是以两个随侍少年也以酒命名，一个叫做花雕，一个叫做竹叶青，楼疏若正朝着说话的便是叫做花雕的那位，平日最擅长的便是嘻嘻哈哈没大没小，听闻他如此说话，几乎想也没想便笑着回道：“我家少爷的脑子不见得被门夹过，但是你的脑子就一定被地磕过，我们可都看到了。”
由于楼疏若说——染竹要的东西，他还是偷偷藏在召南宫，所以他们四人只得动身回塞北。而染竹说，楼疏若此人即便是毫无内力，武功低微，然而心思又多，做事妖邪，非得叫他毫无行动力才行，然而点他穴吧，又怕他血脉不通畅还得时常解了再点，太麻烦，所以干脆拿条绳子把他的手捆了个结实就丢上了马，结果楼疏若不太老实，直接被马颠了下来，后来才被整个人都捆到了马背上——花雕说的脑子一定被地磕过，便是指他从马上摔下狼狈不堪的那次。
一般来说只有楼霉星气人的份，如今总算是碰上了克星，染竹是真正的水火不进，冷嘲热讽对他都没有用，要讲斗嘴，他也不见得不是楼疏若的对手，一般旗鼓相当便算了，但若是楼疏若忽然之间福至心灵，不幸在口头上稍占了上风，那么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会比较水深火热。
此刻四人在一家看起来规模不太小的酒楼门前停下，染竹挥了挥手，示意花雕竹叶青把楼疏若从马背上撕了下来，手上的捆绑却不解，就这么一路拎进了酒楼。
向富态的掌柜打听过了此地出名的便是梅花酒，小二又殷勤地迎上，染竹随意要了几个下酒菜，自己便三杯酒慢慢品，他做事向来有条不紊稳稳当当，看着叫人放心得很，花雕活泼而竹叶青不爱说话，花雕不守规矩惯了，不肯陪着自家少爷吃这么细气，又替自己和竹叶青要了两碗面，埋头吃得稀里哗啦，全部忘记了另外一人的存在。
楼疏若的手还反绑在身后，无论筷子还是汤匙一概拿不起，之前到吃饭时染竹一般都会大发慈悲把他手提到前面来稍微松一松，这样虽然还是很不方便，但是勉强也能自己进食，如今染竹丝毫没有要这么做的意思，明显是还记恨着他刚才说的那句“脑子被门夹过”。
楼霉星顿时长吁短叹，可惜主仆三人定力非凡，直到酒楼里同一层楼的客人全部被他的长吁短叹吸引了注意力，这三人还是很淡定地自己吃自己的。
眼看着染竹慢条斯理，先是拿了条手帕出来擦了擦筷子再收进怀里，然后品酒尝菜，虽然吃得的确慢，但三杯酒也就要喝完，他一向是喝完就走，楼疏若想了一下自己还空空如也的肚子，终于忍不住道：“染竹……”
“嗯？”染竹抬起眼睛，慢条斯理地问，既不叫人感觉他一直在等着被问，也不叫人感觉他很想回答，就仿佛是，很顺当，很自然地顺口应了这么一声。
楼疏若思考半天，头往桌上一磕：“我死了，再见。”
染竹笑道：“少吃一顿不会死，这么些年你明显的好吃懒做，比当年肥了不少，给你适当削减一下。”
楼疏若口中不言，心里把染竹的各位家人都问候了个遍，染竹笑眯眯道：“你也说后面还有人跟踪，我可不知道后边跟着几只老鼠，我们这一路走来很招摇了，老鼠们针对的是你，我自然不能对你太好，否则被误认为是你的同伙就不太好了。”
“……那有必要不给饭吃吗！”
“啊。”染竹恍然大悟，“也对，可是……我比较喜欢这种方式，阿南看到的话应该也很欣慰。”
好吧，武功强大的人果然就是老大。楼疏若又在心里哀叹一回，只听染竹又提声道：“看你吃瘪其实是人生一大快事，是不是啊，老鼠朋友？”
“是啊。”没有旁人答腔，还是楼疏若回答，“其实老鼠朋友也挺不容易的，就因为他们家头儿的几句话，要千里迢迢跟我们一路来，连要跟到哪里都不知道，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下手，纯属看得到摸不着，我赌一盘菜，他们现在正恨的压痒痒恨不得把我们生吞了。”
“那得请他们自己来说说才能决这个赌的输赢了。”染竹变戏法一般从怀里掏出块手帕，放在手里慢慢绞紧，便只见不断流下香味浓郁的酒液来，一边绞一边啧啧感叹，“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酒。”说着便看向了那位富态的掌柜，很温柔地微微笑了一下。
花雕和竹叶青也抬起头来，手里不知垫了什么东西，抬起来尽数抖进了面前的面碗里，原本已经被吃空的碗瞬间又满了起来。
“我教你。”染竹慢悠悠道，“虽然用的迷药已经算是上品了，但是还是有药物普遍的毛病，就是有药味，虽然酒味香醇，可以把药味掩盖过去，但是区区不幸就是对酒极为衷情，什么异味都不能忍受的人。若是掌柜的以后还想做类似的生意，云南当地出产一种奇特的蛇，以蛇提炼的迷药叫做‘雾香’，不仅没有药味，还能使酒味更加香醇可口，就是价钱不太便宜，掌柜的有兴趣不妨去那里看看。”
富态的掌柜一张胖脸已经不太把持得住，染竹轻轻道：“花雕竹叶青，捉老鼠。”
一个“鼠”字话音刚落，花雕与竹叶青已然一跃而起，一前一后，分别抓向掌柜与小二，楼中其余客人惊呼四散，染竹脚下一勾，一条长凳不偏不倚地堵在了门口，他人影一闪便坐了上去，脚微微一撑，笑道：“谁要走？”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