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森的表现，却又要比平时的表现，更加的真实几分。
只见他微微含胸、佝偻背，整个人的肩膀微微地耷拉着，像是个犯了错的学生，梁家辉看到了他那眼神，竟然读出了一份沧桑和忐忑。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那个寻子十四年的农民雷泽宽。
他感觉周森的眼神里，自有一个世界。
那是一种别人的演技再强大都没有办法动摇的状态。
他们的台词、动作，都没有刻意而为，甚至让旁观的人都下意识地忽略了他们之间的表演。那些对话、动作，其实都是真实的记录，而没有任何表演痕迹的矫揉造作。
他们两个人的气场已经完全让人代入进了那种氛围中去。
这一场戏顺利得超乎想象。
沈惜雨甚至觉得周森在面对梁家辉的这场对手戏的时候，把自己的最佳状态都拿了出来。
可很快，在之后的拍摄，她又推翻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在之后和刘德华的对手戏里，周森的表现比今日更为令人震撼。
那场戏是周森跟刘德华最后摊牌翻脸的戏份。
故事的梗概大概是这样的：雷泽宽犹豫许久，在山上的石头边坐到了凌晨，看到即将破晓的黎明，他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让梁尘下去。所以他在天彻底亮之前，去找梁尘，把自己掌握的所有线索都告诉他了。
可梁尘已经魔怔了，他不相信，他不愿意接受那个结果，他让雷泽宽闭嘴。他从车里搬出了一箱钞票，他叫嚣着自己有钱，有钱就能找到儿子，雷泽宽不收他的钱，两个人争吵了起来，吵着吵着，两个人甚至扭打了起来。
雷泽宽念着之前梁尘的帮助，只是想让他清醒，胸口和脸上挨着了梁尘好几记重拳，他却只是闷哼一声瞪着眼睛怒视梁尘。最后，他给了梁尘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完这记耳光之后，梁尘瘫坐在地上，倚靠在自己的越野车旁，手边是那箱钞票，他看着雷泽宽推起那辆破烂摩托车，独自一个人上路。
这场戏的矛盾和冲击，远比之前拍摄的任何一场戏都要猛烈。
那种直观的冲突感，更能够引导出观众的情绪共鸣。
随着熟悉的“A！”喊声响起，镜头开始对准了盘腿坐在山中巨岩上的周森。
他盘腿坐在巨岩上，身边放着一瓶廉价的啤酒，他的手握着易拉罐，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
月光蒙着他的脸，却让他眼眸中的光亮显得愈发清晰。
他的眼神中，似乎有着什么情感在缓缓地波动着，那种专注，那种沉默，足以告诉别人，他正在思考着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他正在做着一个让他纠结不已的决定。
周森每一口啤酒，其实应该都只是喝到了泡沫，因为他都只是稍微嘬一口就放下。
只不过，镜头里，仔细看的时候却可以发现，周森手中的那个易拉罐，正在缓慢地变形着。
如果只是看它几眼，可能发现不了，但如果认真看一会，就能看到。周森的手指在以一种僵直的方式握着易拉罐，他的力量想要传导到易拉罐上，却似乎又在抑制着自己。
这种细节更加地体现了他此刻内心的纠结和所要做出的决定之后所要承受的压力。
夜空中的明月正在缓慢地匿去身影，周森看着那渐渐不见踪影的月，似乎窥见了即将到来的黎明。
他猛然地将手中的易拉罐高高地举起，朝着自己嘴巴里猛灌。
谁能猜得到呢？
他坐在这石头上喝了整整一晚的酒，竟然还有大半瓶都没动过。
随着他这一次往自己嘴里猛灌，那泡沫和酒液让他的脸颊鼓了起来。但一次性喝得太猛了，溢出的啤酒也顺着周森脸上的胡子淌到了他的衣服上、地上。
周森脸上那沧桑显老的络腮胡还夹杂着啤酒沫沫，一夜没睡的他双眼赤红，整个人处于一种难以自抑的冲动状态下。
他开始大步地朝着刘德华所在的越野车方向走去，昨晚见面之后，两人聊得一般，自己还是没能把真相说出口。
可就在这个凌晨，就在这个破晓的时候。
他要彻底地让梁尘从自己编织的谎言和梦境里醒过来。
刘德华正在看起来就足够豪华大气的越野车里睡着，他整个人疲惫地瘫软在驾驶位的座椅上，整个人倚靠着座椅靠背，睡觉的时候有点像个孩子，身子有点蜷缩起来。
或许是因为这山里的夜太冷了。
“梁总。”
周森伸手敲了敲越野车的车窗，用发自喉咙里的声音喊了一声刘德华。
只不过一整夜没睡，他的嗓子有点哑了，没能喊出什么声音，这敲窗的声响也不够大。
“咳咳......梁总！”
周森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喉结，扯着嗓子喊道。同时，他敲窗的动作也变成了拍窗。
这下才让睡梦中的刘德华缓缓地醒过来。
“哼.......嗯？老雷，你起得这么早？让你到车上来睡的嘛。”
刘德华看起来没有什么起床气，只是眼睛睁得不太开，整个人的那种虚弱与温和气质肉眼可见地散发出来。
“不睡了，我想跟你说点事。”
周森稍微退后了两步，习惯性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摸了摸，摸了半天没能摸到什么。
他反应过来，正把手从兜里抽出来，却有两根烟递到了自己的面前，还是两根名牌烟。
刘德华已经从车上下来了。
他裹着厚厚的名牌羽绒服，朝着周森笑了笑，他知道这个老伙计想抽烟了，下车的时候就顺手摸了两根下来。
“什么事啊？”
在山中喧嚣的风里，刘德华给周森点上了火。
“咱们今天就该走了吧？我这可不是跟你闹着玩的，这车真的用来给咱们两找儿子用。”
刘德华得意地笑了笑，拍了拍自己这辆豪华大气的越野车。
“东西我都备好了，这次再偏远的地方，只要能通车咱都能去。”
周森只是瞥了他的车一眼，就又盯向了他。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