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推开茶盏，茶盏应声而碎。我蜷曲着身子，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脑袋。
“姑娘，你怎么了？”略显青涩的少女担忧地朝我这里望了一眼。
良久，我放下抱住脑袋的手。“多谢这位姑娘的救命之恩，不知姑娘救我时可有见一位身着紫衣的姑娘？”紫纤亦跃下了马车，没有道理轻易地与我失散。
“紫衣？”如萧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一边吩咐下人将茶盏的碎渣拾掇干净，一边极有礼节的回答道：“家妹与我只见你一人，至于姑娘所说的紫衣姑娘，我们并不曾看见。”
那样多追杀我的人，即便是武艺高强之人，也未必能逃脱。何况是紫纤这般的女子？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我无名有一些担忧。
“求求你，带我去看看吧。然璃自小无依无靠，而她是我家中唯一之人。”
“这…”如萧微微有些迟疑，央不住我的请求，忍不住说道：“实不相瞒，落水渊从不救外界之人，我如今已是犯了规，是该领罚的。岂能一错再错？”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终究还是安慰般地向我说道：“我们见那位紫衣姑娘以一抵十，剑术无双。又怎会出什么事？”
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回去，攥紧被子的手微微有些松动。“多谢这位姑娘。”
“唤我如萧便可，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如萧弯了弯眉眼，替我将被子拉开在一边叠好。
我坐起来，外界知质女姓名之人本便不多，何况是长年不在外界之人，便一边穿鞋一边向她道：“许氏然璃。”正好穿好鞋，便抬头看她。
如萧牵起我的手，目光中不知为何染上丝丝怜惜。“我为姑娘诊脉，发现姑娘心中积郁。姑娘小小年纪，平时还是莫将一些事情放在心上的好。”
我向来不喜与他人接触，此时却出乎意料地未拂开如萧的手。习惯性地勾了勾唇角，“此事我是无能为力啊。”
至少，我是质女的事实并无办法改变。如果可以，我只愿做一介平民，而不必一出生便忍辱负重，分明疼痛难忍，偏要笑靥如花。
只是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不提及尚好，若是深思，心中便会伤心不已。
如萧有些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同时夹杂着一丝茫然。“姑娘容貌倾城，想来却也有如许烦恼了。”她轻轻拉着我向屋外走去，光线瞬间明亮了不少。“小妹贪玩尚未归家，姑娘若不急着回去，便陪我吃顿家常便饭吧。”
我抬起手，任阳光流淌过指间，温暖的感觉仿佛置身于幻境一般。
“然璃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如今不辞而别实为无奈之举。他日有缘定然相报。”
提笔一挥而就洋洋洒洒的一行字。
深夜，我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沿着鹅卵石小路走了出去。这似乎是一个不大却充满神秘气息的国度，分明在凌国境内，却隐藏得极好。
如萧静静看着远去的人儿，眼眸中尽然是复杂神色。她感受到发上玉簪的颤动，素手抚上，竟是无比滚烫。
落水渊四处绿水环绕，景致极美。黑夜中星星显得格外闪亮，我忍不住揩了把汗。
这路委实有些难以辨认，水穷尽时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到了一处荒野。我扶着树枝往前走，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立即滚下了山坡。
似乎又变成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我灰头土面的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绕到了一个热闹的小镇上。
“救命～救命啊～”走着走着我忽然听到不知何处传来的呼救声，心下不禁有些疑惑。略一迟疑，便听得哭泣声越来越大。
我看了看眼前之楼，上书怡碧居三字。二话不说便走了进去，一路出乎意料地畅通无阻。我“蹭蹭”上了二楼，凭着感觉走到一间房前。却见到一位小姑娘趴在门口，适才的哭闹声看来便是她的杰作了。
只见她露出诡异的一笑，推开身后之门语气满是得意地冲里说道：“姐姐，她来了！”
有人亦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过我身畔，一双手紧紧掐住我的脖子，竟然让我有一些喘不过气来。“擅自离开落水渊者，死！”
如萧抿了抿殷红的唇，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抵在墙上，力气大的出奇。
我试图挪开她的手，心里没底，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你到底想怎样！我……我还没离开呢！”
如萧不久前还满是关切的目光不知为何染上了丝丝毒辣。直到我不再有力气挣扎，她才轻轻松开手。转过身优雅的拍手，陌生的仿佛二人从未见过一般。
“不若将功补过？怡碧居多个美人胚子总是极好的。”她的手轻轻抚了抚我的下巴，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啧，这么好的美人胚子，我怎么舍得让你死？”
一旁胖嘟嘟的小姑娘不知为何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如萧。
我连忙捂住胸口不停咳嗽，听到她的话心中叫苦不迭。昂着头不予理会。
她嘲讽一般的笑，扭头走了。小姑娘跟在她身后一蹦一跳地走。我还没来得及走，便听到她的声音远远传来。
“这姑娘不好驯服，你可得好好调教！”
这怡碧居莫不是传说中的青楼？看来自己的运气不大好。我得想想怎么逃。毕竟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我转身立刻跑到窗边，二楼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我一闭眼跳了下去。待感受到落地，顾不得自己落地的姿势有多不雅，也顾不得身上剧烈的疼痛感，便一瘸一拐地向外跑。
不知是谁在身后大喊：“不好啦，那个姑娘逃了！”后面立刻有人开始追我，我只好东躲西藏，好不狼狈。
奈何跑到一条死巷，重新返回怕是不能。我不禁有些绝望，忽然有人将我拽进一个角落。追我的人陆陆续续地过去，却无一人发现我便在附近。
我望了望被紧紧攥住的手，又望了望眼前高大伟岸的身影。一股莫名的熟悉感顿时涌上心头，正巧他也回头看我。
我忍不住出声：“楚凉？”不知为何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低沉，淡淡回了我一句：“是我。”
我缩了缩手，委委屈屈地说道：“脏！”
只见楚凉淡淡地笑了，一半调侃一半认真地说道：“楚凉怎么敢嫌弃质女呢？”他屈指仔细抹了抹我脸上的灰尘。察觉到此处已无他人，拉起我的袖子快速向外走。
如萧见状欲追，怎知一位胖嘟嘟的小姑娘从隐蔽的角落中跑出来拽住她的裙角道：“姐姐，那位哥哥的轻功真好看！”如萧愤怒地跺了跺脚。
“姐姐，姐姐？”小姑娘似乎察觉到自家姐姐不对劲之处，连忙呼唤她。
如萧发上的玉簪渐渐恢复了寻常的温度，而她周身的气场也变得柔和。
她低头抚了抚小姑娘的脑袋，眉目温和，与之前的愤怒形成鲜明对比。
“阿影也会很厉害哦！”
楚凉将我带至一户宅院之中，放开扣住我腰身的手，随后轻轻拢了拢我的鬓发，一行婢女盈盈施礼道：“公子。”
楚凉示意她们起身，唇畔携了一丝淡淡的习惯而不失礼节的笑意，似乎是在征求我的意见：“质女不如先去沐浴一番？”
“这自是极好的。”
我躺在浴桶中，随手拈起一瓣花，眼神不住地向四周打量，这里的环境实在是清幽淡雅，令人心驰神往呢！只是这里明显与外界相隔，楚凉竟有这样精致的府邸。
他若不是落水渊之人，便是早先便寻见落水渊的入口，混入其中。
“我就说嘛，这个楚凉一定不简单。”不知何时我竟嘟囔了起来。
“那质女以为，如何才算简单？”一阵轻笑，楚凉的声音忽然从屏风外响起。
“你怎么在这里？”我吓得又躺回桶中，咬牙盯着屏风外的身影。
“你一声不响地在此处一个时辰，竟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楚凉戏谑的目光并未因为隔得远而瞧不真切。与此相反，我竟瞧得真真切切。看了看旁边的衣物，我顿时心生一计，一边捻着几缕发丝，一边说道：“你先转过去。”
“哦？”楚凉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却按照我的意思转了过去。
我飞快地穿上衣服跑到他的面前，一边拨拉自己潮湿的头发，一边故作镇定地问他：“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定然是有事来找我的。说说看是什么事吧！”
只见楚凉轻轻笑了笑，握住我正揉发的手说道：“质女太聪明了，只是楚凉一向不喜欢过于聪明的女子。”
我愈发不自然地放下手，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任由黑发上晶莹的水珠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丝毫不在意的模样看着他。
楚凉走到我的面前，屈指一点一点摩挲我的嘴唇，我意图避开他，奈何他迅速伸出另外一只手按住我的肩膀，我竟然丝毫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摆弄。
“你要做什么？”我使劲浑身解数终于逃开了他的魔爪，深吸了口气愤怒地开口说道。
楚凉缓缓靠近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鼻尖。“质女，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朗声笑道。
旋即轻轻放开我，负手背过身去，顾眄远方。
那夜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这似乎便是我未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了。
“你这样问是能帮我的意思了？”试探的语气。
楚凉的声音悠悠传来“端国质女在凌国倍受欺凌，连终身大事都不能自己左右半分。难道便想要如此过完余生？”
我冷了冷眼眸，沉声说道：“如果我逃走了，你以为凌国会放过端国么？我虽不知端国实力如何，但端国却未必能保我。”
楚凉道：“端国不能保你，可宣国保的了你。”
“你是宣国人？”我惊疑地抬起头，未曾想楚凉竟然是宣国人。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对，也许楚凉并非是宣国人，只是与宣国达成了某种协议？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跑过去扯了扯他的袖子，试探性地开口道：“那你还真是可怜，被宣国发配到这样远的地方来。我们这下真是彼此彼此了！”
“可怜？”我见楚凉细细咀嚼着这二字，他的唇畔勾起几丝若有若无邪肆的笑意，煞是好看的模样直醉入心里，恍惚间我不尤一愣。与初见时的优雅淡漠不同，他似乎与我少了一丝距离，寥添几分亲切。
只是不曾改变的是，从一开始，他便是一个充满危险的人。就像致命的毒药一般，却还是深深吸引着他人的品尝，哪怕因此失去一切也心甘情愿。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后来那一段半梦半醒的日子，偶尔想起他时，总是久久难忘。他于我而言当是不同的，这一自他出现我便深信不疑。可是理智却在告诉我，一定一定不要喜欢上面前这个俊美无双的男子。
多年之后再回想起这时的心理，我忽然在想，如果我能早一点敞开心扉，也许会对楚凉公平一些。是的，在楚凉和任何事的选择中，我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其他事，并非弃楚凉于不顾，只是城府这样可怕的一个人，又怎么会需要我吝啬这样一份微不足道的选择呢？
后来我才知道，从一开始，我便错的离谱。可是那时说什么都已来不及了。如果我能知道未来发生的事，这一刻我一定会紧紧抱住他，永远不放手。
彼时我认真的盯着眼前的少年，不曾注意到他欺身上来的动作。只是少年愈来愈近，我隐约觉得不大好，想要推开，这时他却已停下动作，只是伸出双手轻轻松松拥抱住我，而我却半分力都使不上。
不得不说，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委实好闻得很，我一开始还在不安地挣扎，但他温暖的怀抱便令我一时忘记了反抗。那是令人心安的气息。
“质女？”调侃疑问的声音。“考虑的如何了？”
“我想暂时留在凌国，待有了足够的实力，再万无一失的离开。”怎知楚凉不知为何抽开一只手，竟然又抚上我的唇，只是温柔地轻轻摩挲着，似乎在回忆着什么重要的人，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
我好不容易挣开他的怀抱，唇畔上温暖的感觉犹在。
我有一些茫然不知所措，“你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