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比一个人在梦境中被狗咬了一口，醒来只有啼笑皆非，甚至想要去买个彩票看是不是冥冥之中有什么指引。可若是在梦域中，这只本不该造成任何真实伤害的狗却会被实质化、具象化，此时再被咬一口，不但是打不打狂犬疫苗的事儿，甚至有可能直接被这头疯狗咬死，而不再有“醒来”的机会。
死后，就连尸体上，都会出现一模一样的咬痕。
换句话说，在梦域中受到的伤害，是真实存在的。
向楠摸了摸脖子。三个月前，他唯一的亲人便是在如有实质的梦域中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生生地将他掐晕在地。
可当向楠第二天挣扎苏醒过来后，她已不见了踪影，只剩脖子上乌紫的痕迹，昭示着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即便这里是你们所说的，什么梦域的话，那顺着剧情往下走，不要激怒对方，等他自己醒过来，不才是最保险的方法吗？”向楠质问道：“这三个月我反复回忆过那顿晚饭，那盘鱼，还有……”
“如果我不激怒她，乖乖吃鱼，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向楠低声道：“反正都是做梦，总有醒过来的时候。”
光头阿桑却道：“你这套消极抵抗的打法，只有在梦域初期，也就是说只有梦境存在的期间才会起作用。人在梦中，情绪会更加激动，人也更为敏感。平日里不值一提的小事，在梦中却很可能有过激反应。一旦做梦的人产生了浓重的负面情绪，便会催化梦境转为梦域。所以问题的关键可不是消极抵抗啊，同学，”阿桑沉重地拍了拍向楠的肩，“你得支棱起来——找到主梦人，也就是做梦的人。趁着这里还只是普通的梦境时，唤醒他。”
向楠下意识地看向了身赋“乌鸦嘴”技能的锅盖头。监考人秦乐却一针见血地戳破了他的希望，“不是他。”
“可他明明……”
“想一想你自己做梦的时候。”阿桑认真道：“梦里是不是会把自己干的一些事情，投射到别人身上？那个同学并不是真正的主梦人，而是主梦人把自己想干却又不能干的事儿，投射在他身上。事实上，我们一开始以为展开梦域的主梦人……是你。”
向楠十分惊讶。
秦乐点头道：“没错，游离在梦境之外，却又参与在剧情之中，冷眼旁观，游刃有余。这一点也完全符合目前梦境所展示出的，主梦人的情绪状态。所以阿桑在观察后第一时间接触了你，想要让你明白自己在‘做梦’，从而主动交出灵槐碎片。”
“灵槐……碎片？”向楠的疑惑很快得到了简洁的回答。
秦乐：“只有借助灵槐碎片，才能将梦境转为梦域。”他的目光扫向整个教室，梦境的画面定格在了考试结束，一切重置前的瞬间，有人站在那儿整理文具，有人蹲下身捡喝水的玻璃杯，还有人坐在椅子上，默写下记忆尚且清晰的选择题答案。
秦乐：“既然主梦人不是你，而梦境只在这间教室展开，又出现了投射……可以肯定，主梦人，就在这里。”
阿桑凑近些，在向楠的耳边低声道：“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在下一次剧情重新开始时，帮助我们锁定真正的主梦人。”
向楠下意识地排斥，“你们不是来救人的吗？怎么还要……”
“哥哥们下手没个轻重，反而容易刺激到小朋友。何况这场景是考试，身为学生的你，反而比我们更容易发现问题。”阿桑起身，与向楠勾肩搭背，他身材魁梧，力气奇大，压得向楠直不起身，“现在看来，主梦人几乎每次打铃收卷时的反应都很激烈，可见他有多在乎这场考试。你们会一直在这场考试里循环出不来，正是因为主梦人不知道自己在‘做梦’，只要我们把他找出来，然后‘唤醒’他，所有这一切就都结束了，所有人就都安全了。”
秦乐补充道：“时间拖得越久，越容易出事。下次重置后，我会丰富一些剧情细节，给你时间辨认——你要注意，一旦细节被填满，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主梦人的反应，过激的举动千万不要有。我可以为你撑住十五分钟，你只需要将怀疑对象的座位号写下来，我会一一验证。”
向楠抿唇沉思。虽然对这两人依然抱有怀疑，但事已至此，且剧情已然崩坏成这样……
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拼命罢了。
向楠暗自心想：那个女人他下不去手，可若是别的什么不相干的人，他反击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好，我帮你们找。”向楠起身，走向三排22号座位，捡起黑色的签字笔。
“开始吧，我准备好了。”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指音落，铃声紧随而至。
考生们陆陆续续地走进第四考场，他们熟练地在座位表前停顿片刻，各自走向了自己的座位。向楠的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沉默地看着这些“工具人”逐一落座。这一次，剧情变得无比细腻，就好像真实发生过的那般，在最后一个考生落座后，广播声响起，要求监考老师分发试卷。
光头向后靠来，趁着传递试卷的时候，低声道：“怎么样，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向楠低头接卷，转身后传，小声回道：“前四个座位号。”
第四考场共32人，分坐四排。前四个座位号在靠窗的第一排，顺序四位。
正式开考铃声尚未响起，阿桑规规矩矩地伏案，装模作样地涂写姓名。监考人秦乐状似无意地站在向楠身后，微微弯腰，装作比对向楠答题卡的模样，低声询问：“理由？”
“投射的乌鸦嘴哭诉自己没复习完数学，非要一分钟做大题，可见对成绩十分重视。座位号就是上次大考的校内排名，这个考场的4号恰好是第一百名。”
阿桑挺直腰板，竖耳偷听向楠的分析。
“他宁愿哭着挨揍也不想丢分，很可能是为了百名奖学金。”大考成绩全校前一百内，校方奖励800元现金。
秦乐点点头，站直身体，离开向楠的座位，开始漫无目的巡视考场。
阿桑偷偷地给向楠比了个大拇指，随着考试铃声的响起，所有人低下头来，寂静的考场上响起了沙沙的笔触声。
向楠只字未动，扭头看向了座位号1至4位，紧靠窗台的四个目标嫌疑人。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