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蔺楚。
我的父亲是蔺国公的嫡子蔺顾，可惜年纪轻轻就死了。
我的母亲是个痴情的人，年纪轻轻就吃斋念佛了。仿佛因为父亲的死，她对于人生好像就失望透顶了。
我在这个世上，是没有人值得我去深爱的人。
我从小就是混世魔王，京城里没有人能够降住我。当然，除了我的表弟长禹。
长禹生来就是个怪物，我从来都打不过他。
他从小就勤奋，练武的时候也不偷懒，挨打的时候也不退缩，学习兵法我们打瞌睡，他一个人认真地学习。
那时候我们都在国子监学习，可是最用功的人就是我的表弟长禹。
我很喜欢和长禹打架，长禹也从来不让着我。
我很羡慕姑姑，长禹的母亲是个美丽的女人，是我的姑姑，我每次看到姑姑就会想想我那早死的父亲，他们大抵上都有着俊美的容颜，可是他们却天然性格不一样，我听说的我的父亲暴躁无比，还对母亲动过手，可是母亲还是对父亲念念不忘。我实在不懂是为什么？
恰如美丽的姑母，潇洒的姑父，好像是神仙眷侣。
我原本还有两个表哥。
可是都死了。
所以我只有湘华表姐和长四郎表弟两个同龄人了。
我的父亲只有我一个血脉。
我发现湘华姐姐真是莫名其妙，年纪轻轻就古板着脸，十岁不到就掌家，她身边的侍卫陆渊很明显就很喜欢她，可是她大抵上是看不出来的，我不喜欢湘华姐姐对于这些侍卫下人都倨傲无比的样子，可是陆渊却很喜欢她的骄傲。在看这些我身边的人的或惨淡或卑微或光明正大或轰轰烈烈的爱情的时候。
我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世间所有的爱情都是孤注一掷的不平等。
我们总是在徒劳无功的追求的不该得到的一切。
我和四郎关系一直都很好，我们分享着青春里所有的故事和秘密。
我在和四郎的相处里，最终我认了他为主。
因为他有王者的魅力，他的确是个高高在上的王，那种带给我的压迫感觉比湘华姐姐要厉害百倍。
后来美丽而柔弱的姑母被另一个身份高贵的女子所逼迫，后来美丽的姑母生了大病，那个所谓的南门贵女穿着粉红色的衣裙进入了北亲王府的大门。
那时我看到了四郎嗜血的眼神。
“你说，我要是千刀万剐了他，长特会不会心痛？”
我无法想象几岁的男孩子会有着这样刻骨的仇恨，尽管我比他还大三岁。
再后来，姑母的死去，就像是促使着四郎走向了背弃这个世界的道路。
我始终见到的都是四郎的孤独的眼神。
那日四郎站在高高的听楼之上，负手望着江山，我再一次被他的王者气概感到倾倒。
大概只有像四郎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王者。
那时候的四郎，是花朝节娘子们眼里的盖世英雄，绝代天骄。
十六岁就千里单骑取了敌方首级，十六岁就打了两场千古之战，为大华连取了七座城池。
何等的意气风发，圣人封他为常胜将军。
何等的挥斥方遒。群臣都在他的脚下臣服。
可是四郎孤独。
我看见窗外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我听见四郎的笑声。
四郎居然会笑，简直闻所未闻，然后我见到了那个人比桃花红的女郎。
玉雪生光，国色无香，大抵上就是说她吧。
小娘子站在桃花树下，正笑语晏晏的和身边的娘子说话。
“她是？”
我心里有些疑惑的开口。就见那人称王玉郎的男子出现。“惊鸿，近来可好？”
我撇了撇嘴，原来佳人有了良缘，何必添上一脚。
于是我转身离开。
再次在战场之上，我和四郎浴血奋战，南家那个三爷，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在战场上毫不怯场，却还是被斩于马下，受了重伤，我本来不想前去救他，因为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更何况我对南门从来都没有什么好意思。
可是南三爷即将殒命的前一刹那，长禹居然纵马而去，挥手格挡住了别人的刀刃。
“起来吧。”
长四郎救了南三爷。
他不明白为什么？
南家原本就后继无力，若是南三爷死了，南园更是容易支离破碎，在这乱世风云将起的时候，若是南园毁了，北亲王府势必登上高位。
可是四郎没有说话，只是一剑斩杀了地方将领，热血挡住了我的目光。
再后来，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
是因为他爱上了一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叫做南惊鸿，是南三郎的女儿。
他救了南三郎，自己的敌人的原因，只是因为觉得心爱的娘子不能没了父亲。
我有些嗤笑于四郎的优柔寡断。
却陪着他第一次生平大醉。
“阿楚，我这一生还没喝醉过，这一次，权当是我想喝醉吧。”
我看见四郎伤怀不已，像是要把这辈子的委屈和悲凉喝下，我甚至看到了四郎的泪光，姑母之死都没有让他绝望。
恰恰是因为那一天，王家玉郎，迎娶了南家二娘子。
所以他丢了他心爱的新娘，他哭了。
第二天，他再次请命去战场，旧伤未愈，他却还是倔强的要死。
从此我与王玉郎针锋相对，我处处想把王玉郎拉下马，我觉得南惊鸿真是瞎了眼，凭什么看不上我们长四郎？
那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除去了国色天香的容貌，居然还有歹毒细腻的心肠。
她一步步的帮着王宁知从侍中侍郎爬上了丞相的位置，她帮着王宁知解决了许多朝野问题，帮着解决了许多令他都头痛的问题。
年老的皇帝终于受不住而驾崩，太子登基，太孙成了太子，我和四郎都快将三十而立，小娘子从当年的如花少女成为了绝美少妇。
不变的是她的狡诈如狐，是她的貌美如花。
江北时疫，是她救了我。
我没想到战场上，她也救了我。
她明明帮着王宁知恨我恨得要死，却又一次又一次的救我，最后一次我们的相见，是她在战场上，提着敌军将领的人头对我笑着说：“蔺楚，我不让你死的原因，是因为家国需要你，若不是如此，你早就被我碎尸万段了。”
她顽劣的笑容，还像是当年桃花树下对自己挑衅一笑的样子。
她怎么会那么好看？
所以蔺楚知道了为什么长四郎念念不忘那个小娘子了。
那个小娘子的心里不是家长里短，不是王宁知，不是那一切的不安，而是家国天下。
小娘子愿意舍弃自己的不满，心里只有家国。
这样好的小娘子，全天下也只有她一个人呐。
后来是我跟着长禹去军营，长禹途中回去一趟，后来答应把兵权给了王宁知。
我简直都要发疯了，马上就要赢了。新帝昏庸无能，天天花天酒地，酒池肉林，民间积怨已深，他偏偏把兵权给了王宁知。
“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断的询问他，最终他回答道。
“你知道吗？她怀了我的孩子。”
一个大男人，一个快三十岁的大男人。
在我眼前哭成了一个孩子。
我也哭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也许是心疼眼前的四郎，也许是觉得自己和四郎处心积虑谋划了这么久的基业，一夜之间化成了泡沫。
也许是因为心疼那个姑娘吧。
那个总是会笑着说。“蔺楚，你要小心我把你碎尸万段哦。”
那样好的小娘子。
就那样躺在了他的榻上。
“你知道这件事情吗？我问你，是不是你故意的。”
我简直发了疯一样的问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喝了太多酒，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四郎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
“是不是王宁知做的，我要去杀了他!”
“他说如果这件事情泄露了。她就会死。求你了，阿楚，不要。”
自此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笑起来总是像狐狸一样的小娘子了，我不敢见她，我不敢告诉她。她满心切切以为怀了夫君的孩子，却是四郎的。
也是从那时候起，我才知道我其实很早就喜欢上了小娘子，只是我，发现自己的爱，发现的太迟了。
若是当时看的第一眼，自己能够冲上前去。
又或者像是阿禹一样。一直陪在她身边从来也没有离开过。
是不是我有一天死了，她也会为我伤心难过?
其实我骨子里就是一个懦弱的男人。
就像是我那美丽而又柔弱的姑母一样。我实在是太卑微了。也实在是太懦弱了，迟迟不敢面对自己的爱。
再后来。
王相居然登基了。
那样好的小娘子，我想他会捧在手心上吧。
我想象着小娘子穿着凤袍，戴着凤冠站在高处的模样。
大概真的会很美吧。
后来。
她死了。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我疯狂的跟着四郎跑进了她所住的冷宫。
四郎杀了王宁知。
抱起了她的尸体。
枝头红梅灼灼，小娘子却已经死了。
我从马上跳下来的那一刹那，有一滴眼泪从我的眼底滑落，我感觉到头脑昏沉，我觉得我是从来都没有过的绝望。
好像让我在这一刻就死去了。可好？
我看见她倒在肮脏的雪水里，我看见红梅夹杂着雪花落下。
瞳孔骤缩，温润的眼睛似乎不相信眼前的她已经死去了，耳边轰隆隆的声音作响。
周围是无情的绞杀，混乱的尖叫，刀剑相向的挣扎，满眼的鲜血。
我开始了一场无情的屠杀，最后的赢家会是我和四郎。
我早就知道四郎有这样的胸襟，不会轻易服输，所以带着我们的士兵，杀破了敌国，杀回了京都，就在这个夜晚。
我看见小娘子倒在地上。
她死了。
她就那样的死了。
我不敢相信，我也不能够不相信。
四郎算的那么准，却为什么她还是会死，倘若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我一定会选择，不顾一切的守住她。
哪怕这一生看着她嫁人生子。也不要她死的这样的委屈窝囊。
在那一瞬间我将什么都忘记了，我不记得曾经发生的一切，我不记得我是什么人，我有着什么样的故事，我有着什么样的想法，可是我知道我很愧疚。
我恨不能将王宁知鞭尸，我也恨不能化作小娘子胸口的纳之间，若是我不能爱她，也该我陪着她一起死。
可可是我不能，我甚至不能够跑到前面，不能够把她抱在怀里。
我贪婪的杀着人，血腥的气味也许能够把我内心的欲望给冲刷干净。
她死了啊。
南惊鸿。你怎么能死？
你怎么敢死？
我多么想要亲手杀了你，解决我们之间所有的仇恨。
你从前最恨我，不是么？
南惊鸿。
她不会理我了。
我看着四郎抱起了她，在她额间的朱砂痣上落下了一吻，我看着他抱起她走过那满地的尸横遍野。
我们赢了这场战争，却又都悲怆的要死，因为我们失去了我们的爱人，我们内心深处藏着的新娘。
后来雪一直下，四郎抱着她的尸首坐在皇城最高的地方。仰天嚎叫。
我寻了城里最大的青楼。然后在莺莺燕燕的包围里。痛痛快快的喝了很多酒。
等到她们都走了。
我闷在被子里。偷偷的哭了。
我哭的声音很小很细，我真是窝囊啊，连你死了，只敢偷偷的哭。
正如我年幼的时候知道自己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的时候那样哭了。
仿佛回忆起那一年。
南三爷高唱着凯歌回来的时候，我的父亲却死了。我站在城门门口。我还年纪不大，有个很小的娘子。
抬头问我：“哥哥，你为什么不哭啊？”
我这一生都毁在了我这迟来的爱情上。
我明明和四郎都失去了你，可是我的心反而酸楚的痛苦起来。
南惊鸿，你是我的心劫，从前哪怕有一次我都能杀了你，可是我始终下不了手。
其实命运的齿轮在我们初见的须臾刹那间就开始了转动，你我的人生早就是天壤之别。
可从来没有这一刻，我躺在这皇城最大的青楼的温暖的床榻上，沉默的想起了你。
如果有来生，我宁愿舍弃这份爱情。只要我能保护你和你所爱的人。那就足够了。
本章结束